《也许，少年》信松

3、 也许少年，你在（3）

　　走出宿舍，在离女生宿舍不足五米的树下，寂云冶站在那里，他低着头，将双手插进裤兜里，正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寂云冶。”我叫他，他立马抬起头，一脸抱怨地看着我。

　　“怎么这么慢！你不知道，你们那个管理宿舍的大妈都拿着扫帚出来赶我几次了。我手上全是挡扫帚时弄伤的刮痕。”说完，他亮出手给我看。真的，上面一条一条的刮痕，鲜红刺眼，看着都疼。

　　“好啦，对不起……我们出去逛逛，看看哪里的东西好吃，反正时间还早。”我一脸抱歉地说。

　　“真是的，好了，走吧。”他轻轻拍了下我的头说。

　　……

　　我们俩几乎把学校附近的商店都逛完了，却还没找到吃饭的地方。那些餐馆不是没人就是爆满，没人的话，给人的感觉便是东西很难吃，人太多又不想等。转来转去，天快黑了，我和寂云冶都还没吃晚饭。最终，在我的逼迫下，寂云冶问到了一家听说还不错的饭馆，我们俩便兴冲冲地往饭馆走去。

　　在离饭馆不远的地方，一群男生堵在了街道中间。走近一看，里面还有一个女生，那女生……似乎是江沁寒，她和那些男生有说有笑的。不经意间，她转过头来，似乎看到了我，微笑着冲我点点头，这时我和她的距离只有几步，我也冲她笑笑。

　　“你也在这里吃饭？”她问我。

　　“恩，听说这里的东西还不错，所以就来了。”

　　她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她身边的男生喊住了她，我也就不再打扰她，和寂云冶走向了饭馆。

　　夜幕不知不觉降了下来，周围开始变黑。在离饭馆只有几步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因为在餐馆的门口，有两个背对着我站着的男生站在大门中间，把本来就不大的门挡住了三分之二，除非他们让开，要不然就算我将就着侧过身子，也是进不了饭馆的。不过，也就是这一驻足的观望，我才发现其中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男生，他的背影很熟悉。在我还在脑海里搜索有没有和那个背影相似的身影时，那男生微微转过头跟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说起什么，在看到那男生逆光的侧脸时，我顿时傻住，愣在了原地。

　　他是我现在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吗？

　　“哥……”我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眼睛湿湿的。我喊他，不知道会是他吗？听到我的声音，那两个男生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我。不是他，虽然很像，但我知道，不是他，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寂云冶听到我无意中脱口的话，立即上前来轻轻撞了我一下，好让我回过神来。我抬头对他苦涩地笑了笑，现在要我装作没事，我做不到。寂云冶没说什么，拉着我走进了饭馆。与那男生擦肩时，那一刻，我的心似乎停止跳动了，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洗发水香，和家里常用的那种很像。

　　我坐在面对着门的座位上，那两个男生看着我，害我的目光都不知往哪里看。另一个男生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那男生，然后说：“炎伊焕，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原来，那男生叫炎伊焕。

　　“闭嘴！”说完，炎伊焕又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小妍，别看了，他不是樊思松，而且性格和他差远了！”寂云冶用他的筷子敲了敲我前面的碗，试图把我的视线拉回来。

　　“你认识他？”

　　“他和我一个寝室。刚开始，我也差点把他认错，但那小子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和思松完全不一样。他一个人竟然要霸占两个床位，我一个高三的竟然被一个高二的压着，想着就有气！要不是我爸向那个憨厚的校长保证我不会惹事，他才同意让我转过来，我一定……”他激动地说着，最终意识到我的存在，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脏话，当然包括现在。

　　“那……”我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Just one last dance~~Before we say goodbye~~When we’s~~~”我拿出电话，是哥打来的，对了，我完全忘了他临走时交代让我到了给他打电话的事。

　　“哥。”

　　“妍妍，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恍如隔世般，听到哥的声音，听到他叫我妍妍，大家都叫我小妍，只有他叫我妍妍，我的心一阵伤痛。也许是寂云冶的关系，让我并没有离开了原本城市的感觉，此刻听到哥的声音，我这才恍然自己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家人，鼻子一酸，脸颊滑过两条泪痕。不过庆幸是在打电话，哥看不见，我咬住嘴唇，怕自己哭出声来。

　　“妍妍？”

　　“哥，我……我忘了耶。”强忍住哭声，我故作轻松地说。

　　“对了，寂云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刚才我打电话到他家去，他爸爸说他转学了，和你一样，也是银音中学。”

　　“我让他接。”我连忙将手机递给了寂云冶，因为我真的快忍不住了。寂云冶无奈地看着我，一手把纸巾塞给我，另一只手从我颤抖的手中接过电话。

　　不知道哥跟他说了什么，寂云冶说：“我当然要跟过来啦。我心中只有你妹妹一个人，她虽然甩了我，但我一定要把她追回来。青森市和信阳市隔这么远，万一她在这边和别人交往了，我可是会心碎而死的。”他顿了顿，似乎是我哥在说什么，然后他继续说：“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保证白白胖胖的比以前更漂亮，行了吧……她去厕所了，我和你说再见就好了，拜！”寂云冶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老板，把电视打开！”不知是谁在高声大喊。

　　“好，好。”一个应该是老板的中年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搬了把椅子把电视打开了。

　　如果这一刻起我消失在你的怀里

　　你可不可以学会照顾自己

　　如果从下一秒无法将你再拥抱

　　你可不可以习惯下个依靠

　　也许你会怪我胡思乱想伤害明天

　　但是我祈祷能够为你把感动上天

　　我想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假如有一天你离我而去

　　为你照亮每片灰暗的天让泪水已变得很甜

　　一定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假如有一天你把我忘记

　　为你实现每个小小心愿让幸福都到处蔓延

　　就像有我守候你的誓言

　　电视里缓缓地播放着这首歌，歌曲很好听，但却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这首歌是《谢谢我爱过你》的主题曲，当我第一次看《谢谢我爱过你》时，当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它就像恶灵般进入了我的梦，它好像时刻提醒着我，我对哥的依赖，就像毒药，戒不掉，却不得不戒。

　　“我们走吧。”我起身说。

　　“还没吃饭呢。”寂云冶不知道我讨厌这首歌和这部电视剧。

　　“我不饿。”说完，我毅然起身走向大门，他只好放下筷子跟着我走出了餐馆。

　　……

　　第二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铃声早已响过许久，操场上也早已没有人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奋力地跑向教室。因为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让我久久不能睡去，直至深夜，所以早上起不来，便迟到了。

　　“樊思妍！你怎么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对我说。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不想编一些什么肚子痛的理由，目光真诚地看着班主任。

　　班主任没再说什么，示意让我进去，我望了望教室，只有江沁寒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她见我愣在原地，冲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坐了下来，她偏过头小声地对我说：“对不起，早上怎么叫你都不醒，因为快迟到了，就只好先走了。”我冲她一笑，告诉她没关系。

　　“同学们，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再奋斗两年，你们的未来就充满了光明……”讲台上，班主任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而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裴薰在哪里。我转过头望望四周，发现那个叫炎伊焕的男生竟然和我同班，他正趴在桌子上补充睡眠。炎伊焕旁边坐着裴薰，再旁边是昨晚站在炎伊焕身边的那个男生，他也趴在桌子睡着觉。裴薰发现我正看着她那里，四目相对，她冲我甜甜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班主任终于结束了她如同演讲般让人昏昏欲睡的说辞，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座位安排的顺序，我还是坐在江沁寒左边，炎伊焕坐在她的右边，裴薰还是坐在那个男生的旁边，只是他们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离我很远。

　　第三节课上课，那个叫炎伊焕的终于醒了，江沁寒让裴薰叫醒了贺承瀚（我是刚才排位置的时候才知道他名字的），然后让他和她后面的同学换座位。在老师的注视下，还睡眼朦胧的贺承瀚走到了前面，用手指点了点那同学，轻声地说：“下去。”那同学看了看老师，见她没反对，只好默默地抱着书坐了下去。

　　江沁寒他们在说着什么我并没有在意，我一直盯着书发呆，思绪早已飞到了远方。敏感地觉得有一个锐利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头下意识地转向目光的来源，是炎伊焕！他将手放在桌子上撑着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我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我立即转回头，将头偏向另一边，用手撑着头，冰凉的掌心明显能感觉出我耳朵的发烫。

　　“沁寒，林熙睿星期五过生日，你去不去？”炎伊焕说。

　　“我？你知道我不喜欢他那种人。”我突然很好奇，上次看到江沁寒和那些男生有说有笑的，什么样的男生会被她讨厌呢？

　　他们没再说话，至于他们在干什么，我不敢看，不只是因为刚才炎伊焕看着我时候的目光，还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很像哥。

　　“Just one~~~~”抽屉里传来我手机的铃声，我连忙埋下头去接，是寂云冶打来的，这时候他打给我干什么，他不是也在上课吗？“喂，”我以极小的声音说，“寂云冶，还上课呢，你打来干什么？”

　　“我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他也以极小的声音说，“我下课后要去换衣服，所以要晚一点，你要等我。”

　　我刚想回答，一个极度恐怖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你在干什么！”我只觉得我的心都快被吓得跳了出来。我慢慢地抬起头，老师还在讲台上动情地讲着我国伟大的皇帝乾隆，该不会……我继续埋下头，听筒里传来寂云冶的声音：“老师，你刚才那个问题知识含量太高，我正在打电话查询呢。”

　　“哪个信息服务管这个，你给我说说。”那老师饶有兴趣地说。

　　“啊？哦，是我哥，他现在读大学。老师，这可是长途，你先让我跟他说个再见，再骂我好吗？”奇怪，寂云冶什么时候有个读大学的哥哥？他可是经常在我面前说他是九代单传的耶。

　　“给我挂了！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

　　“好。”寂云冶说，然后那老师似乎走远了，他压低声音对我说：“我现在可不只是要换衣服了，你必须等我。”

　　“你还在打？？！！！！”那老师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冒出来。

　　“没、没有。”寂云冶高声说，然后又压低声音说：“要等我哦，再见。”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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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铃声一响，不管老师有没有说完，大家都起身冲向操场对面的食堂。而我，慢慢地走向老师的办公楼，不知道寂云冶在哪个办公室。我每间办公室都看了一遍，终于在最边上的办公室找到了他，他还穿着运动服，满身是汗地站在老师的桌子前。他似乎看到了我，冲我笑了笑，用夸张的嘴型比着：要等我。他的老师看到他冲着外面笑，转过头来，我立刻蹲了下来，缩在墙角，我可不想让他的老师看到我。

　　一双擦的透亮得可以当镜子的皮鞋进入了我的视线内，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应该是老师的人物。他看着我说：“同学，罚站就应该乖乖地站着，别蹲着。”我顿时傻住，我长得很像坏学生吗？

　　“我等人。”我说。

　　他看了看办公室里，似乎懂了，没再说什么，走开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寂云冶终于走出了办公室，他看着蹲在墙边的我，一脸抱歉地走到我身边，拉起我。脚底传来一阵麻木感，让我因站不稳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怀里。

　　“没事吧？”他扶着我问。

　　“当然有事啦，我肚子早就饿了，现在脚又很麻，连站都站不稳。”

　　“我请你吃东西，行了吧。”

　　“你别后悔哦。”我说。

　　他扶着我走向他的教室，然后去拿他要换的衣服，可他刚进教室就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根板凳，身上还是那件被汗湿透了的运动服。

　　“坐吧。”他把凳子放在我面前，说，“教室里没人，我就在里面换。你的脚不是麻了吗，站着会有点痛，快坐下。”他把我按在凳子上，然后转身走进教室。

　　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只想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寂云冶，现在我唯有说对不起才能缓解我内心的愧疚。你是因为我才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我才离开那些相处了两年的同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很容易和别人混熟的人，所以才会在害怕一个人吃饭的情况下给我打了那个电话。你对我这么好，我却那样对你，我多希望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也不要你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好。昨天晚上你对哥说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脑海中，也许你是为了维护我的谎言才那样说的，但我没办法像过眼云烟般把它忘记。

　　食堂里，等了半天才有空位，我和寂云冶端着，应该说是他一个人端着一大堆吃的走了过去。江沁寒他们坐在我们前面的那张桌子，她看见我，冲我笑笑。这似乎是她的招牌动作，没有语言，只有笑一笑。炎伊焕坐在她旁边，而裴薰和贺承瀚背对着我坐着。

　　“沁寒，林熙睿的生日会，他说一定要叫上你。”炎伊焕说。

　　“我说了我不去！”江沁寒说完，狠狠地咬了口手中的面包。

　　“我答应他说一定会让你去，你别让我为难。”

　　江沁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给你面子。”

　　那个叫贺承瀚的突然开口，说：“对了，伊焕，林熙睿让我告诉你，星期六你必须带个女朋友去，随便找个也行，反正追你的女生那么多，要不然他就帮你带一个。我看啊，他多半会带他那个粘人的表妹。”我把耳朵竖得老高，听着他们的谈话，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

　　“小妍，你快吃啊。你买这么多，吃不完我就往你嘴里塞。”寂云冶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对我说。

　　“哦。”我这才打开拿在手里已久的面包。

　　“他是谁？”我抬头，炎伊焕正看着寂云冶问，但寂云冶不知道，他背对着炎伊焕坐着。

　　陈裴薰和贺承瀚顺着炎伊焕的目光转过头来，贺承瀚先开口说：“他和你一个寝室的啊。”

　　“我知道。”炎伊焕语调冷淡地说：“我是问，他是她的谁？”说着，他用余光瞄了我一眼。

　　“我知道，伊焕。”这次说话的是裴薰，她的语气，就像是知道了一个明星的八卦一样，她兴奋地说：“他是小妍的哥哥。”说完，她回头看着我，冲我甜甜一笑。

　　“那就她吧。”说完，炎伊焕就起身走向大门。

　　那就她吧。

　　那就她吧？

　　他看着我说：那就她吧。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