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竹心》拂堤杨柳

9、第 9 章

　　青山拎着包裹，可怜兮兮的迎上沈明奇。
　　沈明奇风尘仆仆，上下一打量徒弟，就猜到了状况：“被客栈赶出来了？”
　　“嗯。”
　　“银子呢？”
　　“输光了。”
　　屡教不改！沈明奇抡起拂尘就要打，青山赶紧抓住，委屈道：“谁叫你昨晚一夜未归？没你在旁边提醒，我哪把持的住？就是你送的那个玉色，害我陪的精光！”
　　沈明奇哭笑不得：“倒全是我的不是了。你以为玉色是白得的吗？要不是为师……算了，输了就输了，留在你身边也是暴殄天物。”放下拂尘，忽现忧郁之色，“这次和谢弘的决斗，为师没有必胜的把握，万一……你要学会……”
　　青山捂上耳朵：“不听，不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照顾我一辈子，赖不掉的。”
　　“你呀！”沈明奇无奈地一笑，戳了一下徒弟的脑门。
　　谢岑迎着柔和的日光，带着淡如云烟的微笑缓步向二人走来，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舒适之感。待到近前，躬身施礼：“请沈掌门和青山兄到舍下一聚。”真挚的笑容让人无法婉拒。

　　御剑山庄，竹林别苑。
　　窗外，暖风徐徐，竹枝摇曳。
　　室内，檀香袅袅，肃穆祥和。
　　谢岑亲自为沈明奇调膏煮汤点茶。沈明奇见他搅茶膏时，手轻筅重，指绕腕旋，手势纯熟，不由赞其茶艺高超。
　　谢岑谦词以应：“家父爱饮茶。晚辈投其所好，只学了些皮毛，微末技艺，素来不入家父法眼。难得掌门不弃，岑不胜感激。”
　　“少庄主过谦了。父爱深沉，不常形之于色，以少庄主的剑法、茶艺足以让令尊引以为傲。”
　　谢岑但笑不语。
　　“少庄主想问所托之事如何？”
　　“沈掌门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失信于晚辈，岑何须问。”
　　“事已办妥，银货两讫。”
　　谢岑感激一笑：“多谢！”
　　斟好茶，敬奉香茗，谢岑习惯性地取银针试毒。沈明奇避开银针，取过茶盏，闻香、观色、缓饮，连道：“好茶。”
　　户外观光的青山闻言赶来，端起一杯，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谢岑收回银针，一股难言的滋味蔓延开来，父亲对他心存戒备，每次奉茶，都需他先试饮，再用银针检验，确认无毒后，方才饮用。而这对称之对手的师徒，竟这般不加防备……
　　奉上茶点，自斟漫谈。
　　青山遥望窗外，难以置信道：“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你一个人住？”
　　“是。”
　　“那该多寂寞！”
　　谢岑昂首浅笑：“翠竹为邻，清风为友，怎会寂寞？”
　　青山一撇嘴：“它们又不是人，哪能陪你说话？”
　　谢岑借机留客：“二位若不嫌弃，不妨在寒舍多住几日，陪在下说说话。”
　　青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瞟了瞟沈明奇轻声解释道：“我师父好像很欣赏你，我不想他拿我和你比。”
　　谢岑这次真的笑了。
　　青山的眼胡溜溜的盯着室内外盆栽，仿佛看到的是一盆盆银子，格外喜欢：“这些盆栽甚是好看！”
　　谢岑自然成人之美：“青山兄若是喜欢，不妨挑选几盆。”
　　等的就是你这句，青山道了声谢，忙不迭地选起来。
　　他二人对话时，沈明奇始终凝视着窗外的竹不发一言，此刻，转望谢岑：“少庄主能否陪贫道到竹林走走。”
　　谢岑欣然应允。
　　和风习习，竹叶飘香。
　　二人一前一后漫步竹林。沈明奇忽转身问道：“有没有人说过，少庄主是学剑奇才，你仿佛就是为剑而生。”
　　谢岑垂首应道：“晚辈已弃剑十年。”
　　“可你的心里从未真正放弃过剑，别苑的布置，竹林的修剪，盆栽的造型，无一不蕴含着剑式。你的剑法刚劲、凌厉、力求完美。而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于完美的剑，如缺乏韧性的竹，遇风易折。”
　　谢岑肃然一礼：“请沈掌门赐教。”
　　沈明奇也不推辞，抽出佩剑，折转，扬手挽出一道剑光，剑光过处，竹叶离干，依次委落于地。
　　谢岑的眸中随之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谢岩一日遭遇了两次失败，正午以半招之差输给了谢岑，夜晚骑马寻药时，被人凌空劫持，尚未来及呼喊就被点了穴道，昏昏睡去。一觉醒来，身体隐于树梢上，头顶太阳高悬，将近正午。
　　漫山遍野都是寻找他的弟子，谢岩跃下和他们会和，看到爱马死在不远处的峡谷中间，遍身插满了箭矢。不难想象若不是那人“劫持”，自己亦是万箭穿心的下场。救他的人是谁？为什么会救他？当今天下，谁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武功？
　　谢岩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山庄，又被告知谢明被囚。他一直视谢明为心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谢岑蓄意陷害，怒气冲冲地赶往竹林别苑讨还公道。
　　谁知一入竹林便被飞来的竹叶击中穴道，动弹不得。
　　谢岑在竹林间持剑肃立，蹙眉苦思。许久，扬剑而起，剑气冲天，迎风袭来的片片竹叶，被激起的剑光击落、荡飞，重归尘埃，唯有一片，落于衣衫。谢岑轻轻抖落后，依然凝神肃立、深思，随后换一剑式。
　　几次过后，地上的竹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零零碎碎。谢岑苍白的脸上挂满的汗珠，映着斑驳的日光，缓缓下落。
　　谢岩的手心也溢满了汗，他曾以为自己的剑法足以睥睨江湖，今日看到谢岑出剑，才知何为井底之蛙。
　　谢岑似陷入了僵局，无论怎样变换招式，总有一片竹叶如中了魔咒般沾于衣前。再次收势时，宝剑震落，谢岑跌坐于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脸色异常的惨白，胸口凌迟般的痛，凄然咬唇，却不见颓唐之色，目中尽是不甘。
　　谢岩冲开穴道，提剑向谢岑走去。论剑法，他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与谢岑比肩，那么现在，无疑是除掉对手的最好时机。他的哥哥已内力衰竭，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要轻轻一剑，轻轻一剑就可以结束掉他们兄弟间十年来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