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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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岑送走宾客，返回别苑，在竹林内消磨了一个下午，薄暮时分，方入屋盥洗，一身轻袍缓带而出，接见等候已久的几名执事。
几人见礼后，交口称赞少庄主剑法出神入化，世无匹敌，江湖上无人能望其项背。谢岑摇头一笑：“阿岩顾忌我的颜面，在人前故意让了我半招，旁人被唬也就罢了，诸位都是用剑高手，居然也未看出端倪，可见我们演的颇为逼真。”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也辨不出是真是假，只能顺着原来的思路说下去，纷纷痛斥各堂弊端，恳请少庄主出面整顿，他们愿发誓效忠，惟少庄主马首是瞻。
谢岑又是摇头一笑：“各堂均有堂主管辖，各司其职，我怎么敢越俎代庖行掣肘之事？倒是外面的竹林日渐繁茂，各位若有兴致，不妨一起打理。”
几人见他疏闲自若，淡然无争，只觉自讨无趣，连声诺诺后，告辞离开。谢岑起身相送，好心提醒：“天黑风起，一路小心。”
轻关门窗，隔断户外的风声，一室静谧。
谢岑斜倚在藤椅上，脸色煞白，胸口翻江倒海地痛，颤颤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食进去。又过了好久，方慢慢恢复血色，凝视着瓷瓶上的”唐“字，脑中浮现出唐素素淡漠无情的神色，全然不似初见时的恬淡温柔。
可他忘不了七岁那年的元宵节，那晚夜空中飘着雪，细白的雪花，飘得优雅轻盈。他去当铺当了竹剑，为锦娘取了几副药，轻跑着去寻路边摆摊的素梅。忽见一群群乞丐拥挤着向东，随之一望，原来是一户人家施粥。正欲离去时，却见一名小乞丐被推搡出去，跌倒在地，呜呜直哭。一衣着华美的贵妇上前扶起那孩子，帮他轻拍身上的雪渍灰尘。只见她披着一件鹅黄色的披风，滚了一圈的雪貂皮裘风帽下露出的脸纯净白皙，眉黛青山，剪水双眸，唇如胭脂。
谢岑顿时僵住。
她取出绣帕，轻轻擦拭着乞丐脸上的泪痕，貌似温言抚慰。
谢岑虽和她相隔丈余，中间又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可他仍从繁星般的花灯下看清了她恬淡的笑容，温柔的目色，只觉暖意融融。
许久，她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乞丐手中，微笑着转身离去，那小孩伸出右手拉住她的披风，她亦不挣，回身反握小孩的双手，慈爱温柔。
谢岑静静凝视着，纤细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悄无痕迹地化为一粒粒水珠，纶巾半湿，素衣微凉，他涩涩一笑，悄然离开。
素梅已收拾好摊位，高兴地对谢岑说：“今天遇到一个大主顾，把锦帕全买了。我们可以买些汤圆回去过节了。”
谢岑亦是笑的愉悦：“梅姨，我看到娘亲了。”
“真的？”素梅有些不敢相信，“夫人认出你了吗？”
“那么多的人，她怎么能注意到我？”
“那你是怎么认出她的？”
“我看过她的画像，记住了她的容貌，她的神情，”谢岑昂着头，满脸炫耀，“她真的很美，很温柔，和画像中的一模一样。”
“你不恨她吗？”
“怎么会？”谢岑黯然浅笑，”那个家，我也想离开。“
素梅的双目坠出两滴泪珠，划过她的脸颊，渗入布衣纤维里，而谢岑没有眼泪，只是淡笑。
一个黑影携着风雨破窗而入。
凉风夹着细雨扑来，谢岑瑟瑟一抖，将瓷瓶放入袖内。
黑衣少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娘亲让我来提醒你，你的命是唐家的，不能留给谢家。”
谢岑知是唐念，却轻阖双目，不去看他，淡淡道：“告诉她，血竹养成之前，我不会死的。”
唐念摆弄起窗前的一盆糯竹：”我们毕竟是一母所出，外面风雨那么大，你就不留我坐坐？“
谢岑似有些无力：”你坐。“
两厢无言。
唐念忍不住又道：”适才我来的时候，看见几个蒙面人在竹林埋东西，你想不想知道埋的是什么？“
谢岑仍是淡淡：”娘亲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谢家的事。“
唐念审视着他，嘴角呈出一丝嘲讽：”有时候，我真的不懂，像你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谢岑一笑：”有时候，我也不能理解，无牵无挂的孩子，为什么还盼着有个家？“
似被什么戳到痛处，唐念颤抖到咬牙切齿：”谢岑，你……“
谢弦凑到谢弘床前，轻唤：”大哥……“
谢弘没有反应。
谢弦遂大声些：”大哥……“
谢弘还是没反应。
谢弦胆子更大，掏出一枚银针缓缓插入谢弘的中指。
谢弘还是浑然不觉。
谢弦这才放下心来，忘形的大笑：”大哥，你不是常说我是狐狸，只配躲在你的身后，出谋划策吗？可你有没有想过，老虎倒了，狐狸就是王了！“
他四下望望，流露出一种得意的张狂：“你的一切全是我的，权势、地位、名望，还有整个山庄的财富，统统都是我的。”志得意满地坐上红木雕剑椅，惬意得靠向椅背：“你素来看重张椅子，连碰都不让人碰，如今，我就稳稳坐着，你能奈何……哈哈……哈哈……”笑声未歇，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室内随之一亮，谢弘倏得从床上坐起，朝他一瞪。
谢弦惊恐地看着，吓得口不能闭，“轰隆”一声雷响，身子剧颤，扑通一声，跌滑于地，久久不能站起。
谢明闻声过来，扶起他，探问：“二爷？”
谢弦惊魂未定：“大哥……大哥……他……坐……起来了。”
谢明也是一惊，一看谢弘仍躺在床上，便大着胆子上前查看一番，得出结论：“庄主没醒，二爷是不是看错了？”
谢弦也觉是谢弘余威作祟，慢慢恢复了神色，为掩饰刚才的失态，清咳几声：“近来身体不太舒服，有些恍惚。”
谢明忙上前问候：“二爷可得保重好身体，属下是冒死投靠，二公子要是知道放二爷进来，属下……”
谢弦嘿嘿一笑：“懂得弃暗投明，再明智不过。放心，谢岩那小子再也回不来了……”
是夜，谢岩为父讨药，途中遇伏，下落不明。
次日，谢忠率刑堂弟子包围竹林别苑。谢岑似早有准备，整整外衫，瞅瞅谢忠，笑道：“走吧。”
谢忠奇道：“少庄主也不问问原由？”
谢岑又笑：“竹林东南角想必有你们要搜查的东西。叮嘱他们挖的时候小心点儿，别弄坏了我的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