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仰望之人》高二病

6、你的您

　　——妈妈在尼福尔海姆，所以，那里是我们将要回去的地方，也是被称为‘家’的地方。所以，你要记住它，你特洛耶特要回尼福尔海姆。

　　斯雷因睁开双眼，入目是是那狭小的轿车空间，还有那几支被插在花瓶中的百合。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子，听着车外传来的细碎声音。而那声音在两分钟后消失，随即车门被打开，村上探进头来询问。

　　“睡得如何？斯雷因先生。”

　　“走吧，上校先生，我突然很想念那个监狱了。”

　　斯雷因推开一边的车门，将身子钻出。他刚出车门，就忍不住一哆嗦，那扑面而来的冷风像是要将他吞噬。他回头打量了下四周，发现四周空旷的很，头顶上方安装了许多照明灯，他们现在应该在哪里的地下。他摇了摇头，对着站在车边的村上点了点头。

　　村上明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很体贴的将手中风衣递给了斯雷因。这是他刚刚让人买的，虽然那时这位‘战争犯’还在睡觉。但看着他过于单薄的身子，藏于心底的慈悲之心难免会被激发。更何况，这位‘战争犯’的睡颜，简直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眉头一直紧锁，一脸痛苦模样，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忆名为‘斯雷因’的斑斑劣迹。

　　“这边请，这是在医院的地下。而且斯雷因先生是否应该回监狱，还得看那位先生的意向。”

　　村上看着斯雷因接过风衣，便上前领路。他一边介绍着这块区域，一边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防备与警惕。他拿着样式别致的磁卡，穿过一道道铁门，依着那身军衔，他们畅通无阻的前往目得地。

　　白色铁壳包裹着空间，弥漫着化学药品的味道，各种做工奇怪的实验器皿，在明亮的灯下散着刺目的光彩。斯雷因不由掩面，他想离开这里，他想屏住呼吸 ，他想将那些器材统统砸碎扔进垃圾桶。如果他现在还是个士兵的话，他想他一定会拿炸弹炸了这个地方。

　　但，来自过往的记忆，纷杂的钻入脑海。那些本该被遗忘的陈年旧事被一一从脑中深处翻出。他的父亲，特洛耶特博士醉心于研究，终日在试验台前晃着，连个头也不愿回。斯雷因站在灯光之下，注视着一间实验室的门。随后，他便低下了头，跟着村上的步子，不断地移向前方。

　　“这可真是稀客呢，上校。”

　　在推开一扇门之后，裹着白大褂的老人，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对着来客便是浅浅一笑。村上没有回应，他侧身让斯雷因进来，然后在一边椅子上入座。说实话，他真不想来这个地方，他是个军人，不适合与文人相处。更不适合与一群像疯子般的科学家相处。

　　更何况这还是一群只知道研究Aldnoah的疯子，村上在心中狠狠唾弃了番，然后扭头对着老人说道。

　　“我们来认领特洛耶特博士的遗物，这是负责确认的博士的儿子。”

　　村上没有为斯雷因作介绍，理由是现在老人那令人发毛的眼神。他抖动着白袍大褂，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盯着一言不发只顾埋首的斯雷因。片刻之久后，老人才缓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您是说不能认领吗？”

　　村上突地站起，他有些震耳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响。老人再次摇头，独坐一边享用温热的咖啡。

　　其实，所谓特洛耶特的‘遗物’不过是幌子。现在地球联盟的高层，正处于偏激党与和平党的争执下。只要握有Aldnoah的实用技术，那么那个党派便能彻底压制住另一个党派。而今，地火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使这些政治斗争越加明朗险恶。

　　老人喝了口咖啡，眼角的余光向斯雷因瞄去。

　　长大了呢，但是瘦了。眼睛像极了博士，但血统似乎继承了母亲那一方，尤其是那头铂金色碎发。

　　“亚尔林博士，好久不见，您的身体还是亦如从前那般健康呢。”

　　斯雷因起身，对着被他称为‘亚尔林’的老人鞠了一躬，亚尔林低低笑出声，他吞咽着咖啡，看着似乎回神的故人，堆出了满脸皱纹。

　　“小特洛耶特先生，好久不见，我们有多少年不见了呢。”

　　亚尔林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他神态安详，像被拉入了什么美好梦中一般。斯雷因微低着头，他用尖锐的虎牙咬着下唇，直至那血腥气味儿渗进口腔，疼痛在脑海深处隐隐作痛。他才直起身子，注视亚尔林。

　　在特洛耶特博士还在地球上时，亚尔林便是他的助手，应该说是无话不要谈的朋友。那时幼小的斯雷因曾想，亚尔林可能是特洛耶特博士的亲人，所以他们才会交谈的那么开心。但后来，亚尔林笑着否定了他的想法，且偶尔会在实验结束后，带着一身药味儿跑来和他玩耍。因为那时的他，除了父母书房内的书籍，无人可伴。更不要提到后来，特洛耶特太太死于一场事故，他差点被送进福利院。若不是亚尔林的提醒，他的父亲大概就不会记起有他这么个儿子。

　　对于眼前这位老人亚尔林，斯雷因心中有着不能言喻的感情和渴望。但，时间已经把他摧残得变了模样，这斯雷因感到一丝心痛。

　　“村上上校，我想和博士的儿子谈上两句，可以吗？”

　　亚尔林似乎看穿了斯雷因的想法，他转动着眼镜片后的灰色眼珠，寻思着该如何驱赶这位全身散着硝烟味儿的军人。但村上的目的却是特洛耶特的‘遗物’，他看了眼斯雷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亚尔林。

　　亚尔林拆开信封，大致浏览了番，他抬眼扫了一下桌面，似在寻找什么。村上掏出怀中被捂热的钢笔，递了过去。亚尔林潇洒地挥动手臂，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提醒道。

　　“要小心使用。”

　　村上应了声‘是’，然后行了个军礼，便转身离去。亚尔林拿出口袋中的控制器，将那扇被打开的大门牢牢地封上。后，他又端起咖啡，喝了口。

　　“小特洛耶特先生，我们还能像以前那般交谈吗？”

　　“亚尔林博士，还能见到您，这真是件让彼此都感到开心的事情。还有，您老了。”

　　斯雷因退了几步，他远远看着亚尔林的动作，想象着对方在离别之后的生活。想象着那布上脸庞的皱纹，是否为自己曾经侵略地球的行为，而深深堆起。想象着……他吞咽了口唾液，干巴巴的与亚尔林对视。就像曾经一起玩耍一般。

　　“你能够活下来，真是比什么都好，这也能使博士无遗憾的离开。”

　　亚尔林微微叹气，他能够回忆的事情已经所剩不多了，每日看着Aldnoah的研究进程，他总会想起与特洛耶特博士呆在一起的日子。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促使他接手了博士的研究。几年来，身体上疾病正困扰着他，让他考虑着是否要申请退出研究计划，可偏偏又得到了故人特洛耶特的消息。

　　当那个军人，带着斯雷因来到研究所时，他还真是舒了口气。博士的儿子没有死，那个小小的特洛耶特先生还没有离开。他也在庆幸，他亚尔林的过去并不是由Aldnoah来连接现在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小小的特洛耶特先生，还在这里。

　　“亚尔林，你刚刚签了什么？”

　　与故人重逢的喜悦，还是无法压下斯雷因快速跳动的心脏。一路上他虽被以往回忆烦扰，但刚刚那位上校先生的眼神，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他现在又将他这个‘战争犯’丢在一边，独自离开。这意图让他不由怀疑，他口中的‘遗物’当真是特洛耶特博士生前物品？斯雷因拧着眉头看向亚尔林，想询问清楚。却不想对方打开了一边的电脑，调出了最近几月的新闻。

　　薇瑟、火星内乱、地球军的决断……

　　不断重复的字眼，在他眼前跳动。斯雷因长呼了口气，他坐回刚刚的椅子，伸手遮住那张精致的脸。然后，发出笑声，从细弱的低吟，再到毫无形象的大笑。笑到眼泪不间断地滑落眼眶，溅在那件浅绿色的囚服上。

　　“薇瑟女王向地球提供了建造Aldnoah反应炉的资料，后地球军的政府筹集人员进行研究。我们是科学家，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我们只是一群只懂研究的科学家。其实，地球军内部对Aldnoah的使用产生了一定争议。有人要将其用于发展，有人则想用于军事。小特洛耶特先生，当初博士的初衷你知道吗？”

　　“不知道，特洛耶特博士不曾与我交谈过什么。”

　　“博士是爱着小特洛耶特先生的。”

　　“他真正爱的是他的研究，和他呆过同一研究所的亚尔林先生，您应该很清楚的。”

　　“但博士提起小特洛耶特先生时，总是温柔的。这被我们研究员称为‘变态的性情之一’。小特洛耶特先生，你现在是自由的，我已经用您父亲留给您的‘遗产’，从那群武斗分子手中买下了您的自由与人权。所以，请去寻找特洛耶特吧。”

　　亚尔林起身，他捶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晃动着麻掉的腰肢。他用着控制器，重新打开门。斯雷因看着门外，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他又转身看向亚尔林，询问道。

　　“您不怕我也是武斗的一员吗？”

　　“特洛耶特博士，很不擅长撒谎，小特洛耶特先生也是。你能露出笑容，便说明我们还可愉快畅聊。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亚尔林伸手，与斯雷因伸出的手相握，然后他重重地推了把斯雷因。让他迈出那条不存在的门槛，迈出通往未来的第一步。他抓着桌子一角，对着斯雷因挥手作别，然后通过室内的电脑看着斯雷因离开研究所。

　　用Aldnoah的后续开发换故人一条命，他算是做的值了。亚尔林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认为自己是对的。因为这个问题的对错，不是由他来决定，是由最初使用Aldnoah的人类与最后使用Aldnoah所决定的。

　　而他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小特洛耶特先生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