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等你这么久》路莫遥

53、第四十九章

　　回去的路上，雨天山路滑，秦衍开得比较慢，而我却希望他开得更慢一点。我想起影视剧里那些历尽千帆后相忘于江湖的情侣，他们临别前都会释然地微笑和拥抱，刚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我想，等回酒店后，离开前我一定要再抱他一下，可以抱得久一点，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放开他，轻快地跟他说再见。

　　静静地这么计划着，听到秦衍淡淡地说：“你不告诉你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去问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很诧异，还有点生气，你回去以后，跟他好好道歉。”
　　我“唔”了一下，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当时就想着，我妈妈当年也是这样，我怕我爸难过，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想晚一点再说。”
　　他很轻地摇了摇头，轻哼了声：“小孩子，矫情。”
　　我撇了撇嘴，拖长了调子：“是~是我不成熟，跟你没法比……”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下，眼前的视线上方却忽然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大喊了声：“啊！小心！”

　　秦衍的反应比我更快，他猛地踩刹车，听见刹车片“嚓”地一声尖利的声音，眼前的巨石近在咫尺，左边是万丈悬崖，我感觉到到方向盘猛地往右一打，驾驶舱前方的车头被重物撞击，心口一下失重，车子和人仿佛都飞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震荡。我下意识地抱住头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安全带紧紧束在位置上，十秒之后，世界静了下来。

　　我睁开眼，看见前方的落石，车子撞在了石壁上，我人在半空中，是车被撞得侧翻了。
　　我连忙转过脸去看秦衍，一看却把一声惊呼卡在了喉咙里，他那边的车窗全碎了，车门被压得扁烂，车门外顶着一块巨石，车里还有一块石头压在他腿侧。
　　我一下就吓得哭了，我叫他说：“秦衍，秦衍，你没事吧？”
　　雨把他身上全都打湿了，秦衍皱着眉，看起来还算意识清醒，转头看了看我，安抚着说：“没事，你呢？能起来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伸手去解安全带，解完之后，攀着座椅等他，却看见秦衍很艰难地在那找安全带的扣子，弄了一会，说：“不行，卡住了。”又动了动腿，我看到他眉心紧紧地拧了下，用力喘了口气，回过头对我说：“压住了，我动不了。”

　　我连忙想移过去帮他，他抬了抬手：“别过来，你搬不动。”看他脸色全然发白，我又哭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说：“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你痛不痛？我应该怎么办？！”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我转身去口袋里掏手机，听到他叫我：“荞荞。”
　　我又慌乱地抬头看他，说：“怎么了，你别担心，我现在就打电话给……”
　　“冷静点。”他看着我，喉咙里的声音有点低哑：“打电话等他们来太慢了，你下车，这里离镇子不远了，你到镇上去喊人来帮忙，联系警察和救护车。”他指了指我前面：“里面有把伞。”
　　我愣愣地点头：“哦，好！”拉开前方的抽屉，里面果然有把伞，我拿了伞，准备打开车门爬出去，又听到秦衍轻声叫我：“荞荞。”

　　我回过头，看见他嘴巴动了动，我说：“怎么了，还有什么要我做吗？”
　　秦衍顿了下，不知为什么，我看见他轻轻扯了下衣角，静了两秒，他只是有些无力地低声叮嘱我：“没了，你小心点，路滑别摔了，别跑太快，你心脏受不了，要小心看还有没有落石。”
　　我点点头“嗯”了声，他安抚地弯了下嘴角，他的嘴唇很苍白：“快去吧。”

　　我打开右侧的车门，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爬出去，外面仍是大雨滂沱，我跑出几步外，又转回头看他，雨幕中的一切都不是很清晰。我依稀看见秦衍似乎挣扎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抬起头目光撞到我，微微抬了抬下巴，我理解他那是让我快去的意思，转身一路往下方跑去。

　　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是怎么跑到镇上的，我记得我抓着村民大喊大叫地问派出所和医院在哪里，后来到了派出所，里头却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人在值班，好不容易抓着个人把话说清楚了，对方看我紧张的样子，点点头说马上出警，又问我人伤了吗，意识还清不清醒，我愣了一下回忆说他可能腿被砸到了，应该走不了，但人还是清醒的。警察便说他们先过去，让我去医院叫上救护车一起过去。

　　我赶忙又跑到医院，地方上的小医院效率有些慢，任凭我急得跟什么似的，过了十分钟才准备好一辆救护车，我在等他们的缝隙间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一边哭一边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跟他说了，他说他马上就过来。
　　后来，有两个医护人员跟我一同过去，他们在救护车上问我：“骨折是吧？”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们又说：“如果要动手术的话，最好送到市里去。”我也没注意听他们说什么，随口应下来，只觉得我跑下来也不过十分钟的路，怎么那么长。

　　然而等救护车到了事发地，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有点发蒙。眼下雨已经小了，驾驶舱旁边有一滩积水，颜色就像不小心打翻了一盒红色的染料，随着落下来的雨滴慢慢稀释，顺着一股水流流走，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

　　我懵了好几秒，眼泪莫名其妙就掉下来，我冲上前拨开那几个警察：“秦衍！”
　　石块已经被警察移开，他仍然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没有回答我，警察转身一把挡住我：“你别动！”
　　身后医护人员把担架抬了下来，一个人上前来检查了下，皱着眉扭头对我说：“应该是失血过多休克了，伤者什么血型？不是稀有血型吧？”
　　脑海里一片空白，我茫然地说：“我、我不知道……”
　　医护人员指示着另一个人一起去抬他，一边又问我：“既往病史呢？”
　　我又摇摇头，医护人员啧了声：“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医院的，我只记得我在车上一直叫他，我说秦衍你醒醒，你听得到吗，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流血了，你要是告诉我的话，我会再跑快一点的。你听得到吗？求求你了，你睁开眼睛吧，我错了秦衍，你醒过来，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到了医院，抢救室和外面只隔着一面帘子，我耳朵里嗡嗡的，听到里面一会让补液，一会报着血压，一会让输血，过了一会，似乎全然没有了动静。我蹲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掀开帘子。我觉得自己站不起来，只能仰起头看着面前那个带着口罩的人。
　　医生问我：“你是伤者家属吗？”
　　我愣了愣，呆滞地摇摇头，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那你尽快联系家属过来吧，现在体征稍微稳定了点，不过他一直昏迷，情况不太乐观，还要观察有没有脏器和脑损伤。”
　　我讷讷地说：“嗯，谢谢医生。”
　　医生说：“伤者叫什么，你去前面登记下资料吧。”
　　我又说：“好。”
　　说完想站起来，刚起身到一半，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好像只是一瞬间，脑海中漆黑一片，有人在跟我说话，可是说的什么我听不清，细细碎碎的，后来声音渐渐清晰，我听见那个声音说，荞荞，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
　　蓦得一下就惊醒过来，眼前像是失焦了，白晃晃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

　　安静了片刻，听到有人叫我，是个温柔的女声：“荞荞，你醒了吗？”
　　我缓缓转过头，先是看见陈芊，然后看见我爸的脸，他站在陈芊身后，凝重地看了看我，然后按了墙上的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明晃晃的是上方的白炽灯，往外面看了看，天色全黑了，四周有些陈旧简陋，回忆了几秒，才想起这里可能是镇上的医院。
　　有穿白衣服的大夫从门口进来，到床前做了下检查，探了探我的心跳，离开前对我爸爸说：“没什么了，好好休息。”
　　陈芊的眼睛微红，嗓音里隐约有哭腔，她问我：“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我转头看着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张开口，我轻声问她：“你为什么……哭啊？”
　　她没有说话，我侧着头，眼泪从我眼角落下来，掉进另一只眼睛里，我说：“陈姨，我想看看秦衍，你能带我去看他吗？”
　　陈芊顿了顿，我忽然恐慌地像是全身的毛孔一下子收紧，掀开被子，撑着床刚要坐起来，我爸厉声喝住我：“你干什么？去哪里？是不是真的嫌自己命长？！”
　　我抬头看他，满脸是泪，我爸滞了滞，声音收了一点：“他还没醒，还在重症室里观察着，你不能去！”
　　我定在床上，片刻后，低了低头说：“那……我去门口看看他。”
　　我爸还想说什么，被陈芊拦住了，我下了床，她扶着我出去，领着我过了个走廊，往对面的观察室走过去。走近时，我在长椅上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是秦衍的父母。

　　我走过去，秦衍的母亲抬头看到我，微微怔了一下，她满脸黯然和憔悴，没有说话。观察室的门是关着的，我扭头在门边往里望，隐约只能看见秦衍还在里面躺着。
　　回过头，秦衍的母亲还是看着我，我低下头看她，半晌，说：“阿姨，对不起。”
　　她似乎吞咽了一下，眼圈立马红了，声音有点哑，似乎是哭了一夜，她看着我说：“荞荞，我就这一个儿子。”
　　我沉默着，她哽咽了一下，又说：“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在家里跟我们两个吃饭，今天他就躺在这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有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在这种天气跑过来，我也不知道他来找你干什么，可是他现在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想了很久要说什么，终究无话可说，觉得脸上很痒，抬起手来擦了擦。良久，秦衍的父亲在旁边叹了口气，说：“行了，先别说这些了。荞荞，你身体也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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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能正文结局吧，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