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长卿》逝水如涘

9、第八章

　　宿水山庄少庄主的灵柩被安放在其生前所住的院子里，离正厅不远。被管家领着穿过几个回廊后，沈长卿一行人到了这座小院。
　　还未进门，瞧着这小院大门边沿悬满的白灯笼以及门沿上贴满的白条，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想到这里停了一具死尸已有了不短的日子，众人心中还是隐隐有些瘆意。尤其是萧滟，精致的面容有些泛白，显然有些惧意。
　　管家似乎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领着四人进了小院后，恭敬道，“少庄主的灵堂便在此处，各位少侠可自行祭奠。老身便在此处等候，稍后领各位前去厢房歇息。”
　　“有劳管家了。”对管家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后，萧冥望了一眼正屋大开的房门，对着身旁三人道，“咱们进去拜祭拜祭少庄主。”
　　沈长卿与苏沐风点了点头，四人一同进了屋。管家站在原地垂首不语，然而浑浊的双眼却漫不经心的朝进屋的四人身上扫去。
　　进了屋，入眼的便是一张白布上大大的墨色‘奠’字，在这片沉寂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怵目惊心。白布前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点着燃香熏炉，熏炉上的三根紫香已燃至中间处，炉外四周积满了不少香灰，显然已祭了不少香火。
　　萧冥与萧滟自香案上摆放的香烛里各自取了三根，与烛火前点燃后插进熏炉内，而后对着香案上的灵牌弯身施礼。
　　沈长卿与苏沐风则立在一旁，两人对视一眼，苏沐风立在外侧掩住了沈长卿的身形。
　　门外，管家的眼神落在萧冥萧滟二人弯下的身躯上，扫了一眼后转开了眼。
　　沈长卿朝管家望了一眼，见其目光不再此处便移动身形越过香案以及白布，快速扫了一眼内堂后退回了原地，回了苏沐风一个眼神。
　　此时，萧冥与萧滟祭奠完毕，退到另一侧站定身形。沈长卿与苏沐风二人随之上前取过香火祭拜少庄主的牌位。
　　祭奠完后，四人退出正屋。
　　萧冥行至管家身前，俊美的面容带着哀痛之意，缓声道，“少庄主英年早逝，着实是一件憾事。逝者已矣，还望庄主与庄内众人各自节哀！”
　　管家垂首，道，“萧少侠好意，老身定当向庄主转达。几位少侠一路而来，想必也累了，老身这便领你们前去歇息。”
　　“那便有劳管家。”苏沐风颔首回道。
　　管家点了点头，而后领着四人朝山庄另一侧的客居厢房处行去。
　　宿水山庄说大不算大，说小也算不得小。管家领着沈长卿四人一路行了小半个时辰，穿过几处回廊，才到了一间外观精心雅致的小院。小院内呈四合型，大门与院内主屋相对，两边则是外观朴雅的厢房，左右各两间，加上中间的主屋，合共五间。小院大门的牌匾上，草书三字——连云居。
　　将四人带进小院后，管家道，“此处便是诸位少侠歇息的居所，虽不甚奢华，却也清心雅致，希望诸位能住的惯才好。最近庄内来往之人较多，同是江湖中人，打扰之处，还望四位少侠莫要介意。诸位少侠一路辛苦，可早些歇息，若是有何需要，可吩咐仆从。老身就不打扰诸位了。”
　　萧冥淡淡一笑，“管家有心了。一定！”言毕，目送管家转身离开小院，不见身影后，朝身旁三人道，“咱们进去说。”
　　萧冥萧滟与沈长卿三人率先进了屋，苏沐风最后一个进屋，进屋的同时掩上房门。然后四人坐到了屋内正中间摆放的沉木圆桌四周分开而坐，萧冥起身拾起桌上的紫砂壶为四人各自斟了一杯茶水。
　　苏沐风接过茶杯，轻缓一摇，轻烟袅袅，杯中的茶香缓缓四溢，飘进了鼻尖。熟悉而清淡的香气，这是江南的碧螺春。早春的茶，散发着独有的香气，沁人心脾。轻嗅着鼻尖淡淡的茶香，苏沐风淡淡道，“好茶！”言出，却并未立即饮尽，望着茶杯的双眸转而移向了身旁的沈长卿，缓声道，“长卿兄，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苏沐风一言，瞬间吸引了其余两人的注意力，萧冥落座后，与萧滟一同将目光望向了沈长卿，精致的面容浮现出疑问之色，仿若华光流转。沈长卿扫了三人一眼后，道，“时辰太短，我只瞧了一眼。内堂摆了一墨棺，棺被棺盖掩住了，什么都瞧不见。”
　　“哦？”苏沐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缓缓道，“看来今晚还得再去一趟。”
　　“可是……今晚不是还得去寻碧儿么？”沈长卿迟疑，如今对他而言最重要之事，便是尽快救出沈长碧。拖一时，便是多一时之危。“凶手之事，咱们可缓些再查，救碧儿却是不能再拖了，被困这些天，还不知她究竟如何了。”
　　望了一眼沈长卿焦急的面色，萧冥道，“沈兄莫急，救人与查凶两事都不可拖延。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兵分两路，沈兄与苏兄二人前去查探沈兄之妹被困之处，萧某与舍妹去查看少庄主的尸首。若是其中一方有突发状况，另一方可借势闹事。如今山庄里江湖之人众多，即便是出了事也寻不到我们头上，不知沈兄与苏兄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沈长卿闻言，忙道，“此法甚好。”
　　苏沐风朝萧冥望了一眼，温润的双眸望进幽深的双眸里，缓缓道，“萧兄思虑周全。”
　　萧冥轻笑，回望苏沐风，轻声道，“既然认同了，那咱们今晚子时行事。”
　　三人正颔首，萧滟忽而想起一事，道，“哥哥，咱们借祭拜少庄主一事在此留宿，难道山庄之人不会多想？”
　　“怎会？”望着苏沐风的双眸收回后，萧冥朝三人扫了一眼，道，“既然来了宿水山庄，我们自然也要参与同盟。难道……”萧冥幽深的双眸望向沈长卿，声音轻缓而低沉，仿若诱人心神。“沈兄不想知晓宿水山庄打算如何对付碧水阁？”
　　沈长卿心神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怎会不想？怎能不想？碧水阁如今大难当头，四面楚歌，他孤身在外，亲妹还未救出，碧水阁也回不去，他如何能不担心碧水阁的安危？只是，无论心中有多忐忑不安，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盼，碧水阁能无事，家中亲人能平安等待着他领着妹妹回去，共同面对这场足以倾覆他们的浩劫。前提是，一家人能在一处共同面对。想到此，沈长卿心中泛起一丝沉痛，一点思念。清俊的面容渐渐浮现一缕苍白。
　　见沈长卿这副模样，苏沐风知他心中难受，便轻声道，“长卿，莫要忧心。长碧妹妹近在咫尺，只等着咱们前去相救了，你可得收拾好心神，关键时刻，可不能出了差错。”
　　沈长卿闻言，微微涩然，道，“长卿一时情难自禁，以后不会了。”
　　眼见沈长卿恢复好了情绪，萧冥蓦然一笑，道，“沈兄当真是性情中人啊。”感慨一句后，又道，“只是性情中人向来性子单纯，容易轻信他人，而今江湖之人偏又人心叵测之人众多，沈兄……可要小心些。”
　　此言一出，苏沐风温润的双眸立即扫向了萧冥，眸中闪过幽光，张口欲言，顿了顿，终究没有开口。
　　沈长卿不曾注意到苏沐风的神色，然而萧冥的话外之音他也有所察觉，便道，“萧兄好意，长卿记住了。出门在外，长卿自然不会轻信他人。如今仅能相信的，不过沐风兄与萧兄罢了。眼下之事，唯有拜托二位兄长了。”诚挚的目光望着苏沐风与萧冥。
　　苏沐风但笑不语。
　　萧冥轻轻一笑，“自然，沈兄大可安心。”说完，又道，“既然商议好，诸位可好好歇息一番，养足精神。今夜，可得好好忙活一番了。”
　　四人商定后，各自静下心来品着茶水。早春的碧螺春，香气清新淡雅，最是怡人。
　　正屋外，庭院的角落处立着几株白梅，一点雪白，白了早春，谢了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