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长卿》逝水如涘

19、第十八章

　　是夜，天幕漆黑如墨，朦胧的月色下，淮阳城以北的官道上一匹快马疾速奔来。急促的马蹄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若九天雷鸣，清晰入耳。
　　马背之人一身墨色锦袍，丝质的长袍在朦胧的月色下闪烁着点点荧光。他修长而紧实的双腿强有力的夹着马肚，一手紧攥缰绳，一手挥动马鞭，马鞭筱忽而过，马儿嘶鸣一声，全力前行。不多时，已至淮阳城外。
　　来人将马弃于一旁，足尖轻蹬。他身形伟岸，身姿矫健，须臾间飞身而起，墨色锦袍在空中衣阙飞扬，片刻之后，安然而轻稳的落在城内，无声无息。
　　落定后，他丝毫未停，立即飞身而起，足尖点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之上，身形之快，竟转瞬无影。几息后，他止步于一间客店门前。
　　忽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响起。来人双耳一动，转身望着身后，一灰影正立他身前，面目在朦胧的月色下晦暗不明，他微躬身形道低声道，“门主。”
　　来人颔首，道，“你可确定此人是沈长卿？”
　　灰影垂首道，“属下见过门内的画像，不会有错。”
　　来人道，“甚好，碧水阁内有何动作？可曾见到沈震东？”
　　灰影道，“不曾，属下来这几日，从未见到沈震东，只有一位管家出面与此行的联盟之人交涉过。碧水阁内亦是平静如常，并未有何行动。不过，联盟之人明日一早便要前往碧水阁，门主有何指示？”
　　来人微微凝眉，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他似有所悟，道，“你继续监视联盟之人，我若是没猜错，明日，他们只怕是白跑一趟。”顿了顿，他嗓音低哑，道，“你退下吧，我亲自去将沈长卿擒来，有他在手，我不信沈震东依旧龟缩不出。”
　　“是。沈长卿在二楼天字一号房。”说完，灰影隐退身形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此地。
　　来人仰首朝客店望了一眼，朦胧月色下，他双目闪烁，神色复杂。
　　沈长卿，若非不得已，我不愿擒你。怀璧其罪，这是你的命。
　　暗叹一声，来人借着月色潜进了客店。此时，客店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只有一些微弱的吐息之声响在耳畔，可忽略不计。
　　来人身形微动，片刻间已至二楼天字厢房外，来人正要进入时，忽见房内亮起了微弱的光，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来人止步，静默无声。

　　房内。
　　沈长卿吹亮一根火折，借着微弱的火光穿好衣物。乘着现下夜深人静，他要悄悄潜回碧水阁。
　　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后，沈长卿坐在床榻上，从榻尾取过自己的长剑。修长而白皙的指尖抚过剑鞘，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温热的肌肤渗进身体里，凉意直透心底。
　　这把剑通体呈银白色，以精铁铸就，虽算不得宝剑，却是他母亲亲自寻人为他兄妹二人制造，另一把通体呈金色的长剑则时刻陪伴着沈长碧。
　　沈长卿目光注视着手中长剑，面色惆怅。
　　这把剑陪伴他多年，剑鞘上的少许划痕亦是见证。此去危机四伏，想到让沈长碧一人留下，即便有萧冥照拂，沈长卿依旧不放心。想了想，他将这把剑放在了原处，有这把剑陪伴长碧，无论他能否安然返回，心中总能安定些。
　　放好了剑，吹熄火折，沈长卿起身准备离开。
　　这里住的都是些江湖之人，个个身上不多不少都怀着功夫，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弄出些声响惊醒了旁人。
　　拨开门栓，打开房门，沈长卿抱着忐忑的心迈出一步，第二步正迈出房门时，忽然，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沈长卿猛然一惊，惊叫声即将脱口时，身形已然悄悄软倒在地。
　　来人收回伸出的双指，屈身将沈长卿扶起。黑影中他的目光依旧如常，打量了一番沈长卿清俊的面容后，来人掩上房门，将沈长卿抱起，闪身离开了这家客店。

　　夜色下，一道身影极快的穿梭在街道之间，即便双手抱着一人，速度依旧快如疾风，筱忽间已至城门。
　　来人正欲飞身而起，忽而，一道极弱的脚步声传来，来人转身一瞧，入眼处，一紫袍男子正与街道中央荦荦而立，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一双斜长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幽光，如幽冥鬼魅。透过来的双眸之中，兴味怏然。
　　男子幽深的目光在来人与怀中的沈长卿之间徘徊，片刻后，他声音低沉，宛如幽冥而来，震慑人心，“玄冀。”语气中的肯定，是确信无疑。
　　来人目光一沉，双目紧紧盯着男子，沉声道，“你是何人？”顿了顿，眸中闪过异色，低沉的嗓音沉重中带着凌厉，道，“是你杀了我门下之人？”
　　男子看着玄冀沉下的面色，幽幽一笑，道，“无用之人，留着作甚，只是想不到你竟也来了此地。看来苍门的爪牙也是无孔不入啊，可惜……”
　　玄冀打断了男子的话语，沉声道，“果然是你。你究竟是何人？你也是为碧水而来？”
　　“玄冀，你的问题太多了，怎么？苍门门主可以觊觎碧水？我难道不能？”男子道，“碧水可是好东西，我又怎会眼睁睁让你从我手中夺走呢？”男子说着，目光从玄冀的面容移到了横他双臂上的沈长卿身上。
　　留意到他的目光，玄冀将沈长卿轻轻放在街角一边，双手抽离时，一道冰冷的目光划过，玄冀起身迎着男子冰冷的目光，声音微沉，“想不到，江湖上竟然无声无息的升起了一股新的势力。看来，平静许久的江湖，又要再起波澜了。只是不知，你的目的究竟是何？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已知我的名字，难道不该报上名来？”
　　男子幽幽一笑，道，“萧冥。”
　　玄冀凝眉思索片刻，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名震江湖的各大世家，也并没有这个姓氏。
　　萧冥看他面色便知他心中所想，冷声道，“无妨，以后，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玄冀面目一沉，瞬间收敛神色，面色无波。“看来，你是不会让我轻易离去了？”
　　萧冥道，“久闻玄门主武功卓绝，少年闻名，今日有幸一见，怎能抱憾而归？”
　　玄冀道，“既如此，那便来罢。”语毕，玄冀立即飞身而起，片刻间，身形已至萧冥身前。
　　萧冥足尖微动，玄冀飞身而至时，他已退了几杖之地。眼前之人不再是以前所遇那些寻常江湖之人，他不敢轻敌，亦不会轻敌，立即探手至腰间抽出那把薄如蝉翼的软剑。
　　软剑出鞘，如一条灵蛇活灵活现的弯曲着身体。一阵金属声在耳畔回响，异常刺耳。待玄冀身形落定，灵蛇立即张开毒口直击而来，蜿蜒的身躯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玄冀足尖点地飞身而起，绕开如灵蛇般的软剑后在空中翻了一个弧度，横掌成刀朝萧冥劈去。
　　萧冥闪身躲开，双足在地上划出一个诡异的步伐，身形竟如无骨般向后弯下，躲过玄冀飞来横掌后，手中灵蛇换了一个方向，朝俯身而下的玄冀心口直奔而去。
　　正当灵蛇即将张口品尝玄冀美味的血液时，说时迟，那时快，玄冀足尖猛然踢中萧冥的剑柄，淳劲的脚力不是手腕的力度可以比拟。突然而来的力道让萧冥手腕一颤，灵蛇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脱离了主人的手腕，直奔玄冀。
　　这时，玄冀还未落地的身形在空中向后翻了一个跟斗，落地的同时，安然躲过了灵蛇的追击。
　　萧冥看着安然落地的玄冀，幽深的双眸微微一沉。眼前这个人的武功，不低他弱。他背在身后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对方才那一脚心有余悸。
　　玄冀落地后，朝钉在街道旁木桩上的剑身仍在震颤的软剑望了一眼，回首朝萧冥摊了摊手无寸铁的双手，道，“阁下有利器，我可没有，这样才公平。”
　　萧冥蓦然一笑，“多谢玄门主让我脱离束缚。”说完，他猛然飞身而起，速度比之先前只快不慢，眨眼间已至玄冀身前，左脚探出，直直踢向玄冀。见玄冀飞身躲开，他后脚跟上，直逼的玄冀往后退了数杖之地。
　　玄冀见躲不开，身形猛然倒掠，身形即将倒地时，他伸出一掌撑在地上，左脚猛然踢出，直击萧冥横在空中的后腰处。
　　耳闻身下的破空之声，萧冥的身体在空中骤然翻身，双掌迎向玄冀飞来一脚。玄冀突然控制双足躲开双掌，双掌猛然击在地上，借力飞身而起。而玄冀双掌所击之处，竟瞬间裂开，一尺之地，自中心龟裂开来。
　　躲过萧冥的双掌后，玄冀腾空而起，探出一掌直奔萧冥。
　　萧冥的双掌被躲开后，借势落地，迎面而来的玄冀探出一掌直奔他面首。萧冥当即运足全力，探出左掌。
　　两掌乍一相撞，一股浑厚的力量自两人掌心之间陡然炸开。萧冥与玄冀同时后退数步。稳定身形时，两人面色发白，体内气血翻涌。
　　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两个字。
　　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