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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列式(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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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堂背对着整个排的学生,似乎看着远处,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正当男生们纷纷议论是不是东堂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苛受到良心的谴责了,东堂一个回身“停——!!”让所有人差点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抽自己一巴掌。
“工藤新一,出列!!”
工藤心中微讶,但还是第一时间喊了“是”,取捷径小跑出队列,来到东堂面前立正站好。众人首先的反应就是:看样子东堂要让工藤做示范了。然而,东堂只是从身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条绳子,工藤一看,是背包绳。
要背包绳做什么?全班的人心中都涌上相同的疑问。只见东堂将另一端交给工藤,让他走到第一排最右边,自己站到最左边,两人将绳子拽成一条直线,然后告诉他:将绳高控制到25厘米。
众人一惊,包括工藤,不是吧?这又是什么训法?然而没等学生们细细体会,东堂大喊一声:“一!!”
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但只能照做,踢出了还没休息完全的左脚。东堂牵住背包绳的一端,引着工藤牵着另一端,两人将绳子贴在第一排男生们抬起的脚尖上。
“左数第二个,跟绳子差那么大一截看不出来啊?把腿给我抬高了!!”
“你!这脚都快翘上天了,你以为这是在跳大绳,腿越高越好吗?压低!”
“你知道你的腿看起来比别人短好大一截吗?啊?为什么知道吗?我从侧面就看你屁股撅出一截来!身子前倾!!让你的脚尖够着绳!!”
多亏了这条绳子,原本自诩偷懒技术出神入化,隔三差五压低脚尖放松一下的男生,有了标尺佐证也无计可施了,只能按照要求尽量将腿抬到最高,使脚尖贴上绳子,虽然免不了来回摇晃,脚与绳子也总是一贴一合,甚至有位生猛的男生一个重心不稳向前一跺把绳子从工藤的手中蹬掉了,气得东堂面上发灰……但不得不说从整体来看,训练效果比刚才的盲站要好很多,整条队伍的身体平衡性也有显著提升了。
饱受折磨的众人最后终于开始了连贯的“正步走”,工藤回到队伍里,第一次有了不敢抬头挺胸的念头——其他人都受尽压迫练得浑身是汗辛酸悲苦,他却一个人在那举着绳子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工藤想今晚回了宿舍一定要把门锁好,否则很可能惨死梦中,尽管他坚信服部一定会替他揪出凶手,但看着平次“黑上加黑”的脸,他觉得亦不排除服部与犯人里通外合的可能……
连贯动作真不比分解动作更折磨人,但是更累人。东堂喜欢搞“不插电”是出了名的,走正步亦如此。因此一群人在连踏了一个小时的正步后,觉得这块训练场地已经被他们踏平了,脚心更是随着每一次砸向地面突突地疼。当东堂宣布休息时男子汉们都不约而同地垂下了他们宝贵的头颅——揉脚……除了山崎,不得不说特大号创可贴还是起了那么一点左右的,但它虽然帮山崎免除了□□上的疼痛,却带给了他源源不断地心灵上的折磨。因为明明从这么绝妙的灵方中受益无穷,却又不能明说:“你知道吗?我脚下XXXXXX”这对于喜好磨嘴皮子的山崎来说还不如一双疼痛的脚掌更容易忍受。
夜晚的宿舍里,四个男生第一次在洗脚问题上达成默契,都去打了热水泡脚——要知道这对于男生来说可谓千载难逢,顺便查看一下彼此的“伤势”,南云不用分说最惨,整个脚掌肿起一片,还没跑进热水里就红得充血,他脸色难看地笑笑,“没关系,这样也好,能帮我增高几公分……”山崎的脚看上去安然无恙,他两脚在热水盆里晃了晃,一副“□□”的神情说道:“啊——好怀念洗脚的滋味!又热又湿地包围着你~~那种感觉~~”
“……”宿舍的寂静中蕴藏着决堤之势,山崎就是典型的将自己的享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
平次扳起自己的脚,也无大碍,没有肿起(或许只是看不见而已),就是有种痒麻感,就像踩在一层茸茸的草坪上,“这不是要命吗?以后想挠都没法挠!”平次赌气般地往地上跺了两脚,还是山崎反应快及时送上安慰:“你这算好了,那年夏天我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在这里——”南云立刻用手遮住了眼,工藤果断偏过头去,平次满脸黑线,山崎旁若无人,“我靠,那才是……啧啧,每次挠都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
你本来就是……另外三人不谋而合地想到。
工藤擦干双脚后,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应了几句,挂掉电话,立刻穿好鞋袜,站起身来朝宿舍门外小跑而去。透过寝室门,能听到走廊里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接着从较远的地方,经由窗户传进来。
平次随即跑上阳台,看向楼下,正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腻歪场景,他兴趣缺缺地转过身,两双眼睛大睁着望向他——
“哇啊?!”平次吓得大喊一声,慌忙扭头看楼下的二人有没有发觉,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赶紧将两位始作俑者按得蹲下身子,让阳台的半墙遮住三人的身体。
“我说你们干嘛啊??我兴许就被你们吓得从四楼坠下去了啊?”
然而没良心的山崎似乎对平次的生死不感兴趣,他一脸好奇地凑近平次,语调上扬:“哎,刚才那个美女是谁啊?不会就是工藤的老婆吧?”
“老婆你个头……”平次用力将那张恶心的脸推开,“是工藤的青梅竹马啦,青梅竹马。”
“哇啊幼驯染啊,零距离接近恋爱了诶~~”平次的纠正在二次元腐蚀严重的山崎听来跟自己的猜测没什么实质性区别,“我看咱们待会等工藤回来,鼓动鼓动他主动出击把那个美女拿下怎么样?”
“把你拿下!!小点声!”平次调整了一下蹲姿,这么蜷着腿窝着腰说话很难受,尤其是跟一个思维不正常的人解释……其实山崎的思维没什么不正常,全天下人都这么以为,搞不好工藤和毛利兰也已经这样以为了。
但是他只是没听见工藤亲口告诉他,他从和叶那里知道工藤在伦敦大本钟前跟毛利兰来了个浪漫得连伊丽莎白都感动的告白,但是他并没有听任何人谈起过毛利兰的答复,虽然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转”一样众人皆知的事实不言自明,但是既然工藤没有亲口说过,也有可能是他不想说,他平次就做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或者糟糕点“众人皆醒我独醉”的人又怎么了?人们总爱惯性思维!工藤和毛利兰是那么的……般配,但是!!他们彼此还……喜欢……啊啊啊啊啊——!!思来想去又回到原点,平次要抓狂了,不知道自己在跟自己较什么劲,他想这是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血液不循环导致思维不够清醒,正想推开山崎回屋,只听见一个声音:
“可是……他们好像抱在一起了诶。”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南云。
“哇啊南云你好狡猾,我也要看!”于是山崎也大叫着站了起来扒到半墙边上,“啊噢,不好……”结果被发现成了必然事件,看着朝向自己所在阳台望过来的工藤和那位美女,山崎深吸一口气决定转移尴尬之情——
“工藤君——你和工藤夫人好好聊,我们不打搅了!!!”喊完就搂过嫌丢人遮住脸孔的南云和呆愣在原地的平次逃回寝室。
等工藤回到寝室,发现提前熄了灯,南云的床上不见人影,只见一个明显隆起的被罩,他想嘱咐几句当心二氧化碳吸入过量想想还是算了,南云不是那么傻的人。往前几步,一个看上去明显正在装睡的人躺得四仰八叉,唯一能够提升演技评价的是嘴角淌下的口水,工藤想这也算是为艺术献身,当然也可能是本色出演。转过身来,平次的床铺上空空如也,被子还是白天叠好的整齐状态。工藤朝阳台上看去,没有任何人,只有晾衣架上挂起的件件汗衫短裤以一种很不唯美的方式将唯美的星空分割。
工藤转身走出宿舍,沿着栏杆走,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一个东西。
工藤凭着触觉而感到那个“东西”动了一下,但看到的仍是一片漆黑,纵使头上投下点点星光。
然而正是这个“一片漆黑”,让工藤知道他是谁。
“服部,这么晚不睡觉,是想享受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感觉吗?”
“啊?呵呵。”被嘲讽的某人不可视地挠了挠头,笑得上下两片嘴唇裂开,一口堪与月光比皎洁的白牙终于印证了此人绝非暗夜幻影。
“睡不着啊,山崎他俩……应、应该睡了吧,我出来……恩,看看星空。”
“睡不着?看来今天的训练太轻松了是么?明天要不要和教官报告一下给你的训练加点量?加多少?一倍,还是两倍?”
“别、别……工藤,做人不带这么损的啊。”弯月形白光仍亮在黑夜里,语气里却带点讨饶的意味。
“……你不也是一样?”
“我?我什么一样?”
“你还不是一样损……‘工藤夫人’什么的……是你胡说的吧?”
白光消失了,紧接着,声源出现取代了光源,“冤枉啊工藤!!!天地良心,我……”
“?”已经做好了聆听聒噪的准备,突然夹进来的沉默令工藤一阵疑惑。
紧接着,他感到双肩被人抓住,力度不大,却是带着些许禁锢之感的强硬。
“是胡说的吗?”
“这我要问你了,你……”
“不,我问你,是胡说的吗?”
“胡说……当然是胡说了,”工藤庆幸这星光不够亮,不够亮到使自己脸上的红晕展露无遗,“兰和我……”
对面那人又是一阵缄默,屏息而来的缄默。
“我们只是……”
工藤感到肩上的手在收紧,有一种奇异的痛楚,并不是从肩胛骨上传来,他直觉只要自己接下来说了事实,或者说了对的话,这种痛楚就会消失。于是他按自己的逻辑说道:
“我们只是情侣而已,兰还不是我的未婚妻……也许将来……我不知道……”
工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中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也想不了,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心说,他的心脏,再具体点,是他的心肌,他心脏自律性活动的功能基础,他不能违逆它们,因为失律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每个字都从那一个个心肌细胞里蹦出来,或者说他把每个字一一从那些细胞里抠出来,动作带着盲目的粗鲁,弄得自己整颗心都在痛,但工藤笃定地认为这种痛是良性的,舒适感才最危险。
迷离的黑暗里,工藤感到肩上的手放开了,他不知如何开口,只听见对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这样啊,臭小子!敢瞒着你哥们我!”
工藤感到胸口被捶了一拳,一点都不痛,真的,他闭上眼,如果能蔽住呼吸稍候片刻的话。
“回去吧,穿的这么少,别着凉了。”
拉拉工藤半袖衫的衣角,平次揽着他往宿舍走去。
工藤侧头看着身穿背心的平次,忍不住就在黑暗里笑了,就在心里笑了。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