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旧事》往来皆白丁

57、第五十七章

　　年后，付裕就要派部队前去支援前线。在队伍动身的前一天，苏少杰独自一人去坟头看了他爹和伍儿。原本在龙须山的坟都被鬼子炸了，苏少杰曾上山找过，但已是一片废墟，所以他只能立了空坟，算作寄托。
　　苏少杰在坟前插了两炷香，摆好贡品，拜了几拜，靠着墓碑坐下来，一个人喃喃道：“老头子，伍儿，明个儿我就要离开滇城了，还是第一出远门，以后就不能常来看你们了，不过我留了阿四，她会给你们逢年过节烧纸的。昨个儿我们首长也就是付裕那老头找我谈话，说走前要给我和殷瑛破格申请结婚，我拒绝了，你们想眼下到处打仗，子弹不长眼，要是我回不来，不就苦了她们娘俩么！如果我福大命大，立功回来了，我他妈立马就娶了殷瑛，这段日子你们可得替我保佑她们娘俩啊！那你们吃好喝好，我走了！”苏少杰揉了揉渐红的眼眶，起身掸掸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
　　殷瑛是在苏少杰走后的第三天才知道的，她懊悔没能送他，但又气这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可到了最后只剩满满的担忧和牵挂。
　　就这样，苏少杰远赴前线，而殷瑛则在滇城等候。苏少杰每月会寄一封信，但战争激烈，时局动荡，信件大部分都到不了殷瑛手里。殷瑛开始寄希望于收发的电报里，期盼在这些漫天电报中能找到关于苏少杰一丝一毫的消息。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虽然没有苏少杰的消息，但接连不断的捷报还是让殷瑛和滇城所有战士为之鼓舞。
　　48年11月，东北全境解放；49年初，北平、天津等华北大片地区解放；49年4月，解放军强渡长江，南京解放；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同年11月，付裕接到命令率部队前往黔贵支援。至此，苏少杰与殷瑛失去联系。
　　一恍过了两年，到了51年的大年三十，滇城的大街小巷洋溢着过年的喜悦，街上人来人往，炮竹声、嬉笑声不断，比3年前那个除夕夜更为热闹。
　　“霹雳巴拉......”一小院子里，一群孩子围着燃放的炮仗兴奋地手舞足蹈。
　　“快进来吃饺子了！”一记温柔的喊声从里屋传来。
　　小孩子们玩性正起，哪肯听，捂着耳朵又点了一串炮仗，兴奋地大喊大叫。
　　“小洁，小君，小虎，娇娇等吃饱了再玩，不然你们的妈们可要出来扭耳朵了！”一年轻男人出来喊孩子吃年夜饭。眼前这位穿着白衬衣，围着花围裙的年轻人正是阿四。
　　“爸爸抱。”四个孩子里最小的女孩子叫娇娇，只见她冲阿四伸开小手臂，撒娇求抱抱。阿四笑着抱起她，带领剩下三个孩子进了屋。
　　“妈！”
　　“妈！”
　　进屋后，孩子们都各自冲自家妈喊了声，然后挤到桌子前抢饺子。
　　“小洁，带着弟弟妹妹洗手再吃，快去！”这个叫小洁的女孩子就是殷瑛的女儿，这几年长高了不少，现在已是10岁的大姐姐了。小洁对着饺子眨巴眨巴眼，纵百般不舍，也只能忍痛放下饺子，赶着弟弟妹妹们去洗手。
　　殷瑛望着小孩子们嬉闹的背影，不禁感叹时光飞逝，过了这个年，她也30岁了呢！这三年发生了许多事，当初袁阿贞被关押，原本是要立即死刑的，但因为她肚里的孩子，所以死缓，谁知袁阿贞难产，生了个儿子后就去了，当时还有许多人不明真相，以为袁阿贞的这个孩子是苏少杰的，而苏少杰那时候早去前线了，几经周转不知为什么这个孩子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念其可怜，也就留下收养。
　　后面50年裁军，殷瑛要求转业去了滇城当地的一所学校当老师，徐婧和阿四两人也转业分配到了滇城当地的人民医院和钢铁厂。
　　后来阿四和徐婧打算结婚，当时她俩可为婚检急了头，还是殷瑛帮了忙，她找了当年投、共的女医生缪清，凭着精湛的医术，缪清现在已是医院的一把手，所以开张婚检单子不过是小菜一碟。婚后阿四两口子收养了一男一女俩孩子，和殷瑛家做了邻居，逢年过节两家人就一块儿过，平时有个事也相互搭把手，就这样两家人平静地过了三年，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但苏少杰还是没回来。
　　殷瑛托郝彬打探过消息，但都杳无音讯。她后悔当初那个除夕夜怎么没察觉到苏少杰满怀心事呢？后悔自己在毫无准备下见了他临行前的最后一面，后悔......不过再多的后悔也于事无补，她想去找他，但又不敢离开滇城，万一苏少杰哪一天回来了，要是找不见她和孩子可就不好了。
　　“姐，想什么呢？”徐婧这一声收回了殷瑛的思绪，她笑笑说没什么。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因为有4个小孩子，所以饭桌上很是热闹，小孩子们边吃边玩，大人们则聊着家常，不时从屋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吃好饭后，阿四带着孩子们又去大门口放了鞭炮，快凌晨了小孩子们在已进入梦乡，大人们还围在一块儿守岁。
　　零点时分，左邻右坊皆放起了鞭炮迎接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新年的到来，在阵阵鞭炮声中，殷瑛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下了新年愿望，你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