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旧事》往来皆白丁

5、第五章

　　十一年前，也是同样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七岁的苏少杰来到了龙须山，不，准确的说来，那时的她还不是苏少杰。
　　这要从民国十九年讲起。那年，苏大鹏的仇家趁他不在，寻上龙须山，一顿烧杀掠淫，苏大鹏的老婆乘乱带着刚半岁的儿子下山逃命避难。苏大鹏后来报了仇，却伤了命根子，从此不能生育，所以他一直派人寻找当年下落不明的妻儿。终于在第七个年头的雷雨天，一个瘦弱的孩子，拿着信物来到他面前，喊了他一声“阿爸”，让苏大鹏这个七尺男儿激动地落了泪。
　　但事实的真相又有几个人知晓呢！
　　当年苏大鹏的手下确实找了他的亲生儿子，但在回来的路上，只因手痒，在赌馆赌了几把，结果被人记下了仇，当天夜里全被杀人灭口，包括苏大鹏七岁的儿子。那伙人中只有一个叫陶三金的死里逃生。这陶三金便是伍儿的爹。陶三金吓破了胆，本想一逃了之的，但他妻儿都还在龙须山上。左右为难之际，他在一人贩子手中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竟与苏大鹏的儿子十分相像。陶三金见过苏大鹏真正的儿子，知道他的体貌特征和身上的胎记伤痕，并且庆幸还留着那死去孩子的认亲信物，所以，他自作聪明地导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
　　“娃娃，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少杰，我阿爸希望我能成为少年英杰，所以给我取名叫少杰。”
　　陶三金这一路上，不厌其烦地教着孩子背自己的身世，而孩子也聪明，都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你怎么证明你自己？”
　　“我脚掌上有道疤我娘说是我两个月大时乱爬受伤结下的疤。”现在这孩子脚掌上当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疤，只不过是陶三金故意弄的。
　　“我有阿爸在我满月时送的玉麒麟，还有阿妈的信。”
　　“真是个聪明的娃儿！”陶三金满意地看了看孩子，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娃娃，我把你买来，是让你做少爷去的，虽是冒名顶替，但你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你陶叔啊！”
　　“我晓得的！”孩子眨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点了下头。
　　就这样，陶三金带着假少当家上了龙须山。按着陶三金教的，那孩子当下就被苏大鹏给认了，苏大鹏高兴地在寨子里大摆酒席。
　　外头电闪雷鸣，孩子吓得不敢回房睡觉，苏大鹏就让陶三金陪着。狂风伴暴雨，吹得走廊上的灯笼忽明忽暗的，忽然，窜出一条蛇来，陶三金一下挡在孩子身前，被咬了一口。
　　孩子吓得慌了，陶三金急忙用嘴吮毒，扯下衣裳一角，就着灯笼的火烧成了灰，命令道：“孩子，撒尿！”
　　孩子一怔：“尿？”
　　陶三金说：“童子尿，拌布灰，祖传单方，消肿去毒！快撒尿！解开裤子，尿到布灰里！”
　　孩子猝不及防，失去对策，本能地捂住裤子后退“我，我......”
　　陶三金疑心顿起，似有所悟，厉声催逼：“你，你咋个了，给我撒尿！”
　　孩子被迫哭叫：“我，我是女的！”
　　“啊！”陶三金恍然大悟，重新审视假小子，气得双手擅抖。
　　“那当初卖你的人贩子咋说你是男娃？”
　　“他说女娃是赔钱货，所以才将我打扮成男娃卖给你！”
　　“他娘的！那你在路上怎么不说你是女的？”陶三金崩溃了，想大声骂娘，又怕引人过来，只得强压着怒火，低声斥责道。
　　“我，我被卖过七次了，都嫌我是女的，都把我当牲口卖......我怕说出来，你也把我卖了。”
　　陶三金一手捂脸，似是绝望，“你他娘的害死老子喽！”
　　最后，陶三金还是选择了一错到底，他寻了个理由，只让他的老婆女儿照顾那孩子。就这样，那个女娃就以苏少杰的身份在山上留了下来
　　或是因果循环，陶三金回龙须山的第三个年头，就患恶伤风死了，连带着他的妻儿也一并传染跟着去了，只留下奄奄一息的伍儿，叫人扔在了山脚。竹篮打水一场空，陶三金的满盘打算也都随着火化他的那把火付之一炬。
　　那孩子过着土匪打家劫舍、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晃就是十一年。任谁也想不到，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娃，后来竟成了恶霸一方的龙须山少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