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城旧事》往来皆白丁

4、第四章

　　话说那头，殷瑛终是平安地到了殷家。
　　殷弘毅听闻路上的事后，是喜忧参半，宠溺地摸着殷瑛的头，说：“这一路吓坏了吧！快跟爸爸说受伤没！”殷瑛也欢喜地看着两年没见的父亲，激动地摇摇头说：“爸爸，我没事。”
　　“你这孩子，叫你回国后就留在上海，干嘛跑来这乱地！”殷弘毅嘴上骂着，但心里头可高兴坏了。
　　殷瑛撒娇地依偎在父亲身旁：“我想爸爸啊！”
　　殷弘毅听后，摇着头，笑着说：“你啊！”“哦，对了，务本刚昨天来电报，说不久会来滇城看你，你们的婚事也该早些办了，这样我才安心呐！”殷弘毅慈爱地看着殷瑛，有种家有小女初长成的欣慰。
　　“爸爸，我不喜欢薛务本！”殷瑛变扭地转身，嘟着小嘴说道。
　　殷弘毅斟了杯茶，递至女儿跟前，无奈地说：“小瑛呐，你们是指腹为婚，亲朋好友都是知道的，再加上薛家对我们殷家几次三番的帮助，你叫爸爸怎么有理由拒绝呢！”
　　殷弘毅一声长叹，想起了不久前的贬官，接着又勾起了他仕途不顺的伤感。殷弘毅年轻时靠开工厂，办实业发了家，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就在那时认识了薛家人，两家极为要好，于是指腹为婚；不久，日本人就打了进来，殷弘毅是积极地给国民政府捐款捐飞机，得到了蒋某人的接见，之后踏上了仕途，但官场不如商场，党内帮派林立，殷弘毅没站对队，所以这几年是一贬再贬，一直贬到了这偏远混乱的滇城。但这几年，薛家人一直帮衬着，并还帮忙让殷瑛去英国留了学。所以，殷弘毅是实在不能拒绝薛家的婚事。
　　殷瑛无事，便在滇城的一座学校寻了份英语老师的工作，每天与天真的孩子和淳朴的镇上人打交道，日子简单倒也舒心，她一改初到滇城对这个小镇混乱动荡的印象，撇去匪患严重这个问题，倒也算风光秀丽，景色如画。
　　滇城处云南广西的交界处，又靠越南，所以定居着不少的少数民族，如苗族，彝族，藏族等知名的就有十来个，另外越南那边的也有不少。由于是越南通往中国境内的必经小镇，来往商旅络绎不绝，长久下来，养活了不少土匪，所以滇城的匪患才这么严重！以往几任镇长，都会和土匪头子们搞好关系，否则任期内就别想消停了，这些年下来，官匪一家，滇城倒也不乱，学堂照建，医院照修，百姓日子苦惯了，也不多这土匪，倒是这些年，镇上的日本人越来越嚣张了。
　　殷弘毅来滇城前就打听清楚了哪些人不可得罪，哪些人无足轻重，并与龙须山上的苏大鹏拉拢关系。但他是官，对方是匪，骨子里就瞧不起苏大鹏这些卑贱的土匪。甚至他还筹划着等他站稳了脚，就大干一番，灭了滇城的土匪，然后调回中央。不过，之前在官场上的跌倒，还没让他明白过来，他想重回中央高层，不是灭一窝两窝土匪的问题。
　　这天夜晚，苏少杰信步走在沁园街上，他身旁还有一妙龄女子。
　　沁园街是滇城较为繁华热闹的街市之一，各种茶楼酒肆，舞厅乐坊无一不有，越是夜晚，越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伍儿，你近来好吗？”苏少杰背着手，看向身旁的女子问道。
　　“少当家，你别操心啦，我挺好的！”叫伍儿的女人笑着说。
　　苏少杰迟疑着问道：“老鸨说四根金条，就让你赎身，你为什么不肯？是不是因为一个日本人？”
　　伍儿神色一凛，随即又恢复了平常，淡淡一笑，说：“没这回事，我早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就算你帮我赎了出来，我又怎么生活。”
　　苏少杰急着说：“我可以养你啊，如若到时你想嫁人了，我也不会拦着的！”
　　伍儿鼻子一酸，低下头去，绞着帕子，轻声说：“不用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之后，二人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到了一茶馆前。这茶馆可不是正儿八经喝茶的，取名春宵茶馆，顾名思义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意思，白天关门，晚上开张，茶馆里头全是些年轻貌美的女人，跟男人们喝酒聊天。
　　“我到了，你进来喝杯茶吧！”伍儿牵着苏少杰的手，笑着望着他。
　　“嗯！”苏少杰顺势搂着伍儿，一块儿踏进了春宵茶馆的门。
　　“呦呵！苏先生又来光顾伍儿的生意啦！”
　　“少杰呐，什么时候也来找姐姐喝茶啊？”
　　进门后，苏少杰被一些闲着的窑姐打趣道，虽然来了很多次，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
　　“你们可别教坏了他！”伍儿笑着应付那些窑姐，拉着苏少杰，直接穿过人群，上了楼。
　　二人进房刚坐了一会儿，外头就电闪雷鸣了，将窗户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伍儿起身将它们关好。
　　“外头要下好大一场雨呢！今晚要不留这儿吧！”伍儿倒了杯茶，端给苏少杰。
　　接过热茶，苏少杰摩挲杯壁，望着窗外的狂风乱作，良久，幽幽地开口说：“我想起刚来龙须山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