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苏坎坎

4、第 4 章

　　第四章奏一曲心猿意马

　　哥哥从此没有再那么轻易地对我毛手毛脚，果然……居然真的害怕我会生气，真是……太傻了。
　　我不就是有时候矫情了些嘛有时候犯傻而已嘛，而且，我变化无常，这才真真对得上“白无常”这个称呼啊。
　　日子有些太清静了，我不得不承认，忘川的寒气当真是那个寒那个冷啊，真不知道哥哥的温度为什么可以那么暖，我却不可以！所以，只能偎着他！！
　　有时候哥哥与我相对而卧，哥哥都会定定地望着我，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我。而每次，他那样温柔看着我的时候，我都会有种眩晕的感觉，迷糊之中总是睡着了。
　　一天天，仿佛都是恍恍惚惚地过。

　　他的手心里是我的手，他紧紧握着，手掌大的能够包得住我的手，他觉察到我还没有睡着，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我迷迷糊糊的开了口，开口却是一声低吟，我挣脱他的手。然后。没有然后，我好像睡着了。
　　哥哥的怀抱好像越来越暖，比火炉还热，我更缩进去了一些。好像听见他的急喘，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发丝上，很酥。
　　突然，他拉开了我，一声闷响之后下了床不知去哪了，我还躺在床上，半睁半闭，冷啊...冷啊...我咬了咬下唇，疼痛让我更清醒了些。
　　哥哥……是去了哪里？
　　我坐了起来，头晕晕的，顾不得拉上已滑落至肩头的衣服。
　　为什么，会那么晕？
　　房门突然被推开，哥哥惊诧的目光一直看着我，而我，也傻傻看着他站在门口，他发丝上有水，门的后方有些许的光，那些一滴一滴的水就在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精灵眼中的调皮一样的光芒，他的身子清瘦，锁骨明显，他的眼里还带着海水一样潮湿的色泽，唇色嫣红，此刻微抿着。
　　我眼正正地看着他淡定地转过身关上门，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他唇角边又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他的暖暖的指尖触及我的肩，他将我的衣服提了上去，然后他轻声说:“真是个小妖精。”说着还在我耳边呵气。
　　我想生气，却有一种甜甜的感觉悄悄爬上我的心。
　　我的心，我的跳动着的心。
　　从那一晚开始，我的心就会跳动了，一直到了现在。这颗心，又是因为谁而跳动呢？
　　都说人间繁华是最美的繁华，以前，我们从未在意过人间我们路过的地方。
　　现在，望着哥哥，我突然很想跟他一起路过那些唯美的繁华，享受幸福。
　　做为一个被爱的人能享受得到的幸福。

　　我攀上他的脖子，嘟囔着说:“我想去看一看人间的夜晚。”
　　哥哥笑意越来越深，笑着点了点头。他说他要为我穿上衣服，我从了，可是谁能想到他会东摸西摸，占尽我便宜啊！而且我又偏偏对他那么敏感，所有出了口想要骂人的话，全都变成了无力的呻吟。
　　我...我忍，这一笔账……以后慢慢算。

　　我和哥哥站在繁华的街头，看着人间流光溢彩的一切，繁华如烟，只消风一吹就可以消散不见的繁华，我不想去点破。
　　我比哥哥矮小了一些，我眼睛平视就能看到他微启的唇，只需抬眼一下，就可以看见他温柔如水的眼睛，其实，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吧。
　　他见我百无聊赖地站着，问:“你想去哪玩？”
　　我用脚尖踮着地打圈，双手背放于腰后，嘟着嘴说:“你不会让我去的。”这招...可是我偷学而来的，虽然娘气，但只要他招架不住就好了。
　　“别诱惑我。”他吐出的声音幽若空灵，懒散而不羁。
　　只好换一种攻势了，我拉着他矮身进了一条幽黑的小巷，紧紧地环住他，附在他耳边说:“答应我好不好。”我听到我软软的声音回荡着，然后他动了动，在他动了一动的那一瞬间，我立马放开手，跑出了小巷。哥哥就在后面，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趁机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就跟你回忘川。”
　　哥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把他抛到身后，快速进了烟雨楼，最著名的青楼。我没有回头看哥哥是否有跟来，如果他不愿意来，那我就大不了独享其乐而已，他不来，还是他的损失呢。
　　迎接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浓眉大眼，一脸谄媚的笑着说:“哟，两位公子第一次来吧，面生的紧。”
　　我点头，微侧头看了一眼哥哥，只见他脸色铁青。我暗叫不好，果然，被他抓住手腕就拖出了烟雨楼。

　　回去的路上，哥哥竟横抱着我，飘着……
　　在月光下 ，他的下巴被勾勒得近乎完美，他此刻抿着唇，更是将下巴的轮廓收紧了些，哥哥都没有低下头看我一眼，一路上，我只听见他发出的闷气的声音和我嗫嚅着却不知道还说什么的“咿呀”声。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啊？
　　我只不过是，不久之前，路过烟雨楼，听到一段空灵的琴音，想去听一遍罢了，再说，烟雨楼有什么不好，不好到让他如此生气。为什么，想听音乐都没办法。大不了，他自己以后偷偷溜出来啊。
　　没办法了，再这样被他抱下去，会被闷死的。
　　“哥哥，放我下来。”
　　他不动声色，下巴依旧美好，竟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冷酷，分明就是面具下的真正该有的表情。
　　“我要下去。”
　　看着他一脸淡漠和一脸铁青的表情，我微微感到有些愠怒。
　　难不成才出来那么一下就要回到那个寒冷的忘川了吗？
　　明明好不容易才逃离那个地方一下下；明明只是想摄取一些温度，从人间而不是从他怀里；明明就不想一直那样怕冷地躲在他的怀里；明明只是想享受一下成为普通人的感觉，不再让自己觉得自己那么高高在上而孤独清冷；明明只是想学会弹琴，在忘川殿里有空瑕的时候就弹。为什么，这一切，全都不可以，只因为
　　哥哥生了气就什么都不可以做？！凭什么！！
　　我一口咬住他的手臂，他料想不到，松了手，我坠了下去。然后，我才想起，完了，我不会飞，也不会飘……
　　哥哥温暖的手还是抓住了我，他还是抱起我，轻轻降落在地面上。

　　那是一片草地，长满了嫩绿的小草。
　　我看到远处有一棵树，便指了指那棵树，说:“我们到哪去吧。这些……你都踩坏了。”
　　这并不是我要妥协，只是小草太可怜了。既然他生的是我的气，那至少也不能牵连到别的什么东西啊。
　　我不知道哥哥松了一口气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还抱着我，干脆我就躲着不让他看见，于是我便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人间有个词叫“两看两相厌”，现在的他和哥哥，不就是正好这种情况吗，那就不要再说去看他不就好了。
　　“放开我！”都到了树上了，还不放开手，他还真当他是个小孩啊？！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挣不脱，哥哥叹了一口气后，我就被放开了。那个差距啊……大大的……啊……
　　我背后正好有树干，我靠着它。哥哥与我相对而坐，有风刮过，气氛很诡异，我转过头去呼吸风带来的清新空气。
　　哥哥终于先开了口，沉声说:“你去青楼干什么？”
　　“青楼是哪里？”
　　我偏过头，我哪里知道哪里有青楼，而且，青楼是什么，我都还不懂呢。
　　“你当真不懂？”
　　我摇摇头。
　　“那你带我去干什么？”
　　“我想听琴音啊。”
　　“琴音？”
　　我原本打算不搭理他的，他却靠近了我，神色中带着松懈后的喜悦。
　　“你想听琴音？”
　　我还是不想理他。
　　为什么，之前生闷气的时候连理都不理我，害得我差点就以为哥哥是个陌生人了，现在又这样兴奋，难道他忘了之前对我做着些什么吗？哥哥这样变化无常，也真真配得上“黑无常”这个称号了。
　　我心里一酸，眼眶里就盛满了泪水。
　　“我不想回忘川。”
　　哥哥心疼的眼神看着我，直说:“好。好。好。”
　　一边说一边擦去我的泪水。
　　我的心里越发酸涩，我差点就以为哥哥不要我了，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生气起来那么可怕。
　　我透过泪眼朦胧看着哥哥，说:“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哥哥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我没有看清。
　　“我以后，再也不对你生气了。”
　　哥哥总能找理由占我便宜，说什么我身体瘦弱，又怕冷，躺在他怀里才不会冷，所以要抱着我才能让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一个晚上，分明就是在对我上下其手。
　　哥哥对我说着很多事，很多，很多，都已过去很久了。
　　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人们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我看了半晌，哥哥也沉默了半晌，当我很确定我没有再听见哥哥的声音的时候，我抬首望他，他正低着头凝视着我，仿佛藏着千年的爱恋，他静静地望着我，仿佛要将我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他俯下头，靠在我的肩窝处，说:“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哥哥的手指本就修长纤细，当他十指抚上琴弦时，轻轻地跳跃着，婉转的琴声便飘在空中，温柔地流淌着，就像小溪叮叮咚的声音响彻在山谷那样响彻在我耳畔，温柔而美好，寂静而不突兀。
　　哥哥把我搂在怀里，双手越过我弹琴，我心满意足地整个人倚在他身上，他的呼吸，他的气息，还有他的轻笑，都离我那么近。
　　这……就是爱吗？哥哥说，他爱我。
　　哥哥握住我的手，他说他要教我弹奏，我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小小的手指被他拉伸出，去挑那一根一根的琴弦，小小的手更是被他握在手心。

　　我们都能活到永远，永远都这样……那该多好。

　　总是能做到一个梦，梦里，哥哥走在他的前方，像他们都还是那不懂感情为何物的黑白无常那样，哥哥永远都是走在他的前方，就算那人不再是以前的黑无常，卸了面具的他却还是永远走在他的前方，他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看着自己停下脚步，不再前行，看着他越走越远，永不回头。
　　他的哥哥，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将他抛在身后，美名其曰为保护他呢？
　　从小到大，他都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了努力追赶着他的哥哥的脚步，他总是在奔跑。
　　但，他的哥哥，从来没有为他停下过脚步，仿佛他是一个已经被遗忘遗弃的人。
　　仿佛是梦魇的声音，总是响起那么一句:“你们黑白无常的出生，抹杀了自己的家族。”
　　黑白无常，黑白无常。
　　明明他和他的哥哥就该相依为命，可是他的哥哥，他的哥哥……
　　也将他遗弃，将他遗忘……
　　只有他一个人是罪孽深重的……
　　只有他不配当黑白无常……
　　只有他永远在不停地奔跑只为抓住他哥哥的衣角……
　　只有他一个人活在了永远孤独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星球……
　　只有他一个人……
　　永远……
　　承受所有的一切……
　　只有他应该全部要承受……
　　只有他被抛却……

　　“小白，小白。”急促的喊声将我从无底深渊中拉了出来。
　　我睁开眼后，看到的是哥哥担忧的眼神，不禁松了口气。
　　那个梦，那个梦总是出现在脑海里，也不知是幻觉还是梦境，它就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一幕接着一幕，真实无比。
　　哥哥问我:“冷吗？”
　　我摇头。
　　不冷，真的不冷。在哥哥的臂弯里，又怎会觉得冷呢？
　　我努力挥去脑海中还残留的影像。
　　径直弹起琴。
　　“哥哥，我们可不可以不用做黑白无常？”
　　“我们……可以不用是黑白无常。”
　　“卸下了面具……就不是了。哥哥，你的话怎么还是那样俗透了。”
　　“小白，你怎么了？”
　　“我弹得不好，哥哥来弹吧。”
　　我斜躺在他怀里，倚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温热的手指替我抚去那滴冰凉的泪。
　　月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哥哥沉稳的呼吸在耳边，哥哥...好像睡着了……
　　哥哥像个小孩子，毫无防备的睡着。
　　一直以来，哥哥都没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我看着他睡着时候微嘟着的嘴，一丝比刘海还要长一些的发丝垂钓在他的脸颊一侧。
　　柔柔的月光仿佛流淌着无限的深情。
　　我……我什么时候喜欢上哥哥的呢……

　　感觉到有异动的他睁开了眼，我从他怀里溜出了。
　　一把用力地揽住哥哥，我坐在哥哥身后，轻声说:“换我一次，换我一次拥你在怀，好吗？”
　　哥哥笑了笑，点了头。
　　哥哥头发上也是清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月光无限好……

　　我们，可是不用是黑白无常。
　　那么，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