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切原BG）》卑梁姑娘

6、惆怅

　　过了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在犹豫中给切原家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想着比赛应该是没有取消，我便拿着伞出门了。
　　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或者天气稍微好一点，我想我会有时间思考一下怎么为那个巴掌向切原道歉，但后来，好像是不用了。
　　雨夹着雷声，我顶着雨伞在豆粒大的雨中避着树木穿行，到了网球花园时天已经全乌了。虽然是乌黑的一片，但我的眼睛也还没有坏到看不清雨中的人的模样。我在网球花园里找了一圈，看见切原和学校的前辈们站在雨里，和另一个学校的网球队员对峙着。
　　看来比赛延迟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我出场，我静静地在隔了一面铁丝网的柱子后面看着他们，他一个人走到另一个学校的队员们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一个女生一脸愤怒地丢掉伞作势要打他。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声——这个家伙，又在干什么。
　　我垂下头，便转身往回走。雨从伞檐滑下来，滴到手上，流进鞋里，一阵阵的凉意抽丝剥茧地从皮肤上生出来。
　　“雅治，那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吗？”
　　“唉？这种天还有女生来加油。嘛，真是辛苦，辛苦。”
　　我转头望过去，隔着朦朦胧胧的雨帘看见了几个坐在棚下喝茶的学长，正往这边看，其中一个便是上次那位银白色头发的前辈。我面上一烧，看来隔着雨帘，他们没看清我的样子吧——“咦？你不是……啊啦，副部长！赤也呢？咦？副部长……嘛……莲二！赤也呢？”
　　“还没回来么？”一位高个子的前辈转过头来说：“大概又在惹事吧，那小子。”
　　“抱歉……咦？”前辈回过头时，我已经低着头很没有礼貌地快步走了，虽然我知道这样招呼也没一个非常失礼，但要是切原回来了，我真不知道一大堆前辈在旁边，要怎么和他说话……况且，就算是只有两人，我也不晓得怎样自然地开口……
　　因为班里没有熟识或要好的其他女生，我也没能知道取消比赛后来的情况，暑假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被连连的烈日吞掉了一半。
　　我知道立海大网球比赛输给了青春学园的事，是在那张一九九九年七月二十八号的晨报头版上，直到现在，那份十多年前的旧报纸还在我家的橱柜里放着，还有后来全国大赛决赛的报纸，无一遗留地，安静地躺在那儿。
　　那家伙会不会哭——我当时那样想。为什么会那么想呢，我也不清楚，要是让我说，我一定会很笃定地认为，一个人没有可能会事无巨细地了解另外一个人，包括对方是某个特别的人在内……所以也就没有理由。
　　整个暑假在我每日无异的懒洋洋里度过了，九月的桂花很快蹁跹而至。迎接我的是某人一如既往的精神不济的模样，他头上和手上都还贴了一些OK绑，受过伤的痕迹醒目可见。他真的如年级里的同学所说。
　　“你是去打比赛还是去打仗？”我用无语望天的口气问了一句，话出口才意识到先前给他的那一巴掌还没有道歉，不应该这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和他说话吧，但是现在要收回刚才说出口的话已经不可能了。顿时我的脸有些发红。
　　“桐野，你在决赛下雨那天有来吧？”他回过头来望着我一脸认真地说，让我太不习惯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嘀咕了一句。
　　“那为什么正式决赛的那天没来呢……还有后面全国大赛的决赛……嘛，算了，反正我都……”他忽然打住了，抓了抓头发，面上有懊恼的神色。
　　“没有。”我扭头：“我没有去过。哪天都是，比赛的事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再说那天那么大的雨谁会跑去看无关的人。”
　　他有些怔愣，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措辞不太对，赶紧说了句：“那，NO.1君你赢了吗？”
　　“啊……”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有转瞬即逝的犹豫：“当、当然……本大爷是谁啊！”
　　我盯了他几秒钟，他发现有些不对，转过头望着我。“你骗我干什么？”我眼睛有点酸涩：“脑子有病啊你？！”说完，便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原来他还想在女生面前撑面子吗？他居然还在乎那种东西，真是幼稚！
　　……是啊，我们都还是刚刚十四岁左右的国二生，谁不幼稚呢？我干嘛要用我自己的观点去要求别人……但不论怎么想，心中都还是有些气淤。
　　“桐野同学！”手被拉住了，我全身都惊战了一下。他在门口将我拉住，神色慌乱，眼神闪烁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唉？”我眼角酸涩，喉头噎住了，只发出一个单调的字音。
　　“因为一下子，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桐野同学知道……所以，你不要生气！”我咬住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哟，才开学的，小两口就吵架？”是班里的男生，路过教室门口，便调侃了一句。我这才注意到，虽然教室里人很少，但大家都望着这边，刚才切原的声音，实在有些大了。我只余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之下使劲甩开了他的手。
　　“喂，你在说什么！”切原对着刚才的男生叫道。
　　“开个玩笑嘛，哈哈。”男生见他生气，赶紧闪过身跑回了教室。
　　我低下头，声音哽咽道：“我没生气，没事。”又呜咽了一句：“对不起。”
　　“咦？”他满脸困惑，我指了指他的左脸颊。他一下反应过来，竟然笑了：“啊没事，我都忘了呢。”
　　忘了……是宽慰我内疚感的说辞，还是真的是因为不重要不挂心所以就忘了呢？
　　我还是不了解他，他真的是如年级里的其他体育部的同学所说，是个球场上的“恶魔”，也如我亲眼见过一次的一样，变红的双眼，就像是恶魔一样失去控制的进攻，像是报复一般地打球。又要把“梦想”、“第一”之类的词汇挂在嘴上。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瞧不起这样一个人，可现在。我只能说我不了解他罢了。
　　变了。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