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如烟》丛未

4、第 4 章

　　南陆国襄平十二年，北焰派和陆使来访，和陆使乃北焰太子——瀛凡。南陆皇帝在洛御台设宴，王公大臣近亲者，一同侍宴，皇帝特命僖妃以舞助兴。
　　摇曳在舞池中央的僖兰，依旧是那抹触目惊心的孤红，瀛凡不知不觉间已用眼神告知，他已经被那抹孤红舞的如痴如醉，是啊，如此这般的不凡女子，谁看了不为之倾倒呢？一曲罢，僖兰盈身行礼。
　　“余下这一支舞，臣妾想请四皇子引笛为奏。”语罢，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宸元，瀛凡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像一根刺，许久才拔去。
　　宸元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双手作揖“为僖妃娘娘伴奏，是宸元的荣幸，荣公公，取笛。”
　　许是瀛凡在场，宸元微笑着应了下来，辗转在悠扬悦耳的笛声中，僖兰柔美的舞姿恍若天人，若他非皇子，她非皇妃，这场景如若一对璧人，引笛为舞，双袖飞舞那一瞬间，仿佛洗尽铅华。
　　瀛凡在宫中落了脚，皇上在瀛凡的住处安插了多名守卫，以确保北焰和陆使的安全。
　　回廊里的灯还没熄，入夜的风稍带寒意，烛火偷着灯笼纸隐约地晃动，我抱紧双臂坐在宸元寝殿门外，每日宸元都不准我为他守夜，一开始我是听他的，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会悄悄地坐在门外，等殿内的灯火熄灭，确认宸元已经睡去后才走，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殿内的灯火许久都没有熄灭，我倚在门框上，已生了浓浓睡意。
　　“外面凉，别染了风寒，进来吧！”许是睡意太浓，模糊了意识，不知宸元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诺诺地随他进了屋子，经他一叫，我已全然没了睡意。
　　“如果我不熄灯，你要守到何时？”宸元背对着我，话语间我听出了一丝不悦。
　　“奴婢会守到殿下熄灯为止。”
　　宸元没说话，转身回眸时已是满目笑意，“长烟，我用很长的时间在下一盘棋，棋局难而险，我手中握着一枚精致的棋子，明知道该把它放在何处，可我却心生不舍。”他说的很是认真，白袍袖子背在身后，满脸正经。
　　“放手，我便可赢得天下，倘若不放，我便全盘皆输。长烟，你说，我该如何选择？”
　　对上他的眸子时，我便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也是这时候才觉得，宸元墨黑的眸子竟是那般深邃。
　　“棋子再精致也终是棋子，命运便是被人摆布，何苦为了一枚棋子而弃了全盘呢？”我极力抑住内心的慌乱，波澜不惊的重新对上他的眸子，这次我没有称他殿下，也没有称自己奴婢，这一刻我像是在讲述一个凄凉的命运的故事，而我们便是那凄凉命运的奴隶。
　　“你不懂。”宸元笑着摇头，“我不相信命运，长烟你也不能信，否则，就真的变成一枚棋子了。”宸元一手揽我入怀，触及那片温暖我便下意识挣扎，可他臂上的力度不留给我一点逃脱的空间，“长烟，你要记住这温度，这感觉，这才是你我该有的，绝不是什么命运注定的。”
　　那晚，我着实被宸元的异常吓了一跳，虽然还是往日的温润。但是从他深邃的眸子和怀里如火的温度，我莫名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并不是越发微弱的烛光，而是越燃越旺的熊熊烈火。

　　翌日，僖兰一大早便来了菁华殿，她摇着一把羽扇，仍是往日里那副高傲模样，随在身旁的便是那日她唤作灵隐的侍女，灵隐的容貌和灵桑有些相似，不过是她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僖兰在回廊的那一头望见了我，只是怔了一下便径直往宸元的寝殿走去。
　　半晌，盛夏里天气闷热得很，我沏好凉茶往宸元的寝殿走，快要到殿门口时，隐约听见僖兰冰冷的话语。
　　“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片刻，宸元没有回应，我便端了茶盘故意叩门进去，僖兰见我进来，身形一颤，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本宫还得回去伺候皇上吃药，就且回了，劳烦长烟姑娘送我。”僖兰瞪着我甩袖离去，我轻手轻脚地准备跟出去，不想身后厉声一呵“不必送。”
　　僖兰吃惊的回头看着宸元，眼看着眼泪就要流出来，我踌躇在原地动弹不得，似乎是误打误撞陷入了一个僵局，身后是万人之上的皇子，眼前是一人之下的皇妃，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坚持多久，僖兰就愤愤的甩袖离去，我浑身松懈下来，竟出了一身冷汗。
　　所有人眼里他们只是皇妃和皇子的关系，僖兰的眼神告诉我，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微妙，我不敢再去想，我承认，在僖兰的美艳面前，我是自卑的，自卑到不知道自己哪里配得上喜欢宸元。
　　是的，喜欢宸元，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能随他一同死去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僖兰走后不久，瀛凡便来了，说是要与宸元讨论乐理之事，一干宫人都被遣了出去，我也不例外。
　　站在回廊里，微热的风拂过面颊有种窒息的感觉，让我想起宸元的怀抱，他说，那是我们该有的，或许，他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活着。
　　“姐姐，殿下叫你沏壶凉茶送进去。”灵桑的声音把神游的我拉回现实，我点点头，丝毫没有怀疑灵桑为何在殿内，又为何叫我沏凉茶。
　　扣门进去时，宸元端坐着，瀛凡欣赏着长笛，静谧的气氛叫人不敢打扰，瀛凡转瞬间留意到我。
　　“四皇子，这姑娘是你的侍女吧！”瀛凡起身向我走过来，轻轻的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
　　“那日瞧着便玲珑脱俗，今日仔细审度，倒也是极为娇媚呢！”他眉眼间几分英气，眸子深如海底，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这样在眼前放大，嘴角上扯起的浅笑让我不由得战栗，我下意识地看向宸元，发丝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宸元似是怔住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下去吧！”
　　放下茶盘的我落荒而逃，我并不是惧怕瀛凡，对他我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怕宸元，怕他不拘小节落落大方地将我送予瀛凡，即便是感受过他怀里的温度，了解他一切的习惯，可是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正懂得他内心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