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坟人》二重豆蔻

7、第 7 章

　　我的出神并未持续多久，来自腹部的绞痛总能适时地将我拉回现实。
　　此时我躺在竹舍的一方竹床上，任凭那个胡子拖了老长的老头由指尖放血，每日一小碗，又不许人吃东西，当真是折腾死人。
　　“姑娘放心，今日这是最后一次了。”
　　老头摸着胡子笑得很奸诈，那笑容我并不很喜欢，最近几天失血过多加之粒米未进，我总是半梦半醒的，朦朦胧胧记起很多以前的事，于是脑子更混沌了。
　　李慎之进来过几次，似乎喂过什么东西给我，我也没心情去想，捧过放在一旁的小盅喝了几口药粥，躺在床上又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但又很不稳，梦里光怪陆离，眼前时而是娘亲死前安静平和的脸，时而是恒远爹爹被肢解成几块的血淋淋的躯体，时而又是李家地牢里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室，我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胃里一抽一抽地疼，连意识都是朦胧的，只是不自觉地，总是会忆起娘死前的那一幕。
　　人说你将死的那一刻，眼中所看见的，便是你这一生所盼望着的，我这一生简单的很，没什么大的愿望，有一段时间我日夜想着盼着能快些嫁给恩人，可是后来恩人变成了仇人。
　　我以为自己死之将至了，在死之将至的时候，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少年，嗯，我曾幻想过他会是我一生的爱人。
　　“阿笙，你为何……为何要下毒害我父亲？”他站着，从高处俯视着看我，目光仍旧是痛心疾首的，“你是聪明人，怎么会做出这般傻事？”
　　傻事？
　　我努力地抬眼望他，然而眼前的影子总是隐隐的，一双叠着一双，成不了形，喉咙里也很干涩，声音发不出来。
　　我做不到，开口去问问他，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李慎之，我快死了，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曾经喜欢过我。
　　——嗯，这些都是我做过的傻事，我这一生做过的傻事一箩筐，我从来不自认为我是一个聪明人，甚至到我娘死了，李慎之杀了我娘，我便杀了他爹，这不是很公平么？
　　“……你想让我杀了你？想都别想。”
　　他最后留了这么一句话就走了，过不了多久便有人来带我出去，我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幸而出来的时候是晚上，当晚的月光也很晦暗，我的眼睛无碍。
　　恍惚间突然想起，他似乎是说过一句话的，让我从哪来滚回哪去，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可我不知道要去哪，天下之大，偏偏难找一方小小的容身之处。
　　——如果当初没跟他走就好了。
　　——如果当初不答应他就好了。
　　我知道扶桑的药性毒，所以我跟着他，找到了曾经被他请来为我治脸的闻神医，取我的血作药引，为他的父亲驱毒。
　　我想等我醒了，大概就可以去找我娘了。
　　我可以在虚午山上替她起一座坟包，从此，生生世世地陪着她。
　　这大概就是我此生最后一个盼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