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坟人》二重豆蔻

6、第 6 章

　　我曾想过顶坏的结局，是娘死了，我死了，死前我终于杀了李慎之为娘报仇。
　　然而事实是，我顶多在李家家主的饮食上做做手脚，等到李慎之发现的时候，扶桑的毒性早入了那老人的五脏六腑，使之脸色青白长睡不醒。
　　府里上下一干人等急急慌慌，派了各路人马去请大夫，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怔怔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李慎之神色匆匆地进来，手里提了一把剑。
　　“阿笙，闻神医在何处？父亲这次病得蹊跷，得请他赶去瞧瞧。”
　　我将目光收回来，慢悠悠地支起身子瞧着他。
　　“不知道。”
　　“阿笙！”他将剑放在一旁，上来抓住我的手，痛心疾首道：“现今不是任性的时候，府里的郎中前几日告假去探亲了，其他房里派去的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只有闻神医是刚好在府里的，我们……”
　　“刚好趁这机会拿了府里的主事权，毕竟你是李家的少主，谅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对吧？”
　　可是偏偏——
　　“闻神医昨晚便被我气走了，我笑他钻研医术多年，却仍旧解不开一个女子下的毒，老头傲得很，当时便收拾东西走了。”
　　“你急什么？”他的脸色阴沉，眼神也变得锐利，我反握着他的手，努力向他绽放笑容，“前几日才杀了虚午山上的毒姬，这么着急做什么，欲速则不达，由得他们去折腾。”
　　“……你说得对，”李慎之深深地看我一眼，抚慰似的拍拍我的肩，忽然浮现的笑容几乎晃花人眼，“我太心急了，还是阿笙你想得周到，怪不得连那毒姬亦遭了你的算计。”
　　我的背脊滞一滞，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去颤抖，只对他柔声安慰：“你父亲的功力不低，能让他中招的，想来也是厉害的毒，你弟妹姨娘请来的郎中还不够摆设的，闻神医此刻还在路上，你亲自去追，总比得上轻易得来的大夫更显诚意。”
　　我毫不怀疑这些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慎之没思索太久，命人备了马去追，我站在茫茫夜色里注视他走远，想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和谐的相见了。
　　嗯，再见他，是在李府的地牢了。
　　那地方阴暗得很，万幸他们没用铁链穿我的琵琶骨，不然按我以前被宠的程度，早疼得哭起来。
　　只是沿路走过去，我看着那些人，不知他们犯了什么事，被钉在墙上的，断肢的，鲜血淋漓的，面目狰狞。
　　我开始颤抖，空气里弥漫着的血气让人作呕，视线失了焦距，我一步一步地挪着，被人推进了最里面的一个石室。
　　地牢里是没有阳光的，当然亦没有月光，餐饭也没有——我不知到了第几日，饿得头昏眼花，嘴里也干渴地厉害，嘴唇无意间咬破了，满嘴的甜腥味。
　　我觉得自己绝计不能这样下去，强撑着爬起来，指甲抠着墙上的灰尘，摸索着写了几个字。
　　弥婉。
　　我的娘亲，生在虚午山上，年少时下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一本毒经，从此使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毒功，威慑天下之际，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归隐。
　　我叫弥笙，娘亲叫弥婉，那女子姿容绝色，性情温婉，从未同她的女儿争执呛声，唯一的一次，是她的女儿在下山一年之后，身边带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一同回去看她。
　　她不想喝少年捧给她的那碗香茶，然她的女儿红了眼眶，道：“娘亲教导女儿要学会沉默，让女儿点了自己的哑穴，然而凭女儿的容貌，下山后总要遭人欺凌，阿谨救了女儿，也不嫌弃女儿，娘亲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女子叹一口气，不多言语，只将茶喝了下去。
　　少女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未退却，便亲眼见着，那少年，她的心上人，掏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家娘亲的心口。
　　她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