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康括在“雾色”专属停车区熄了火，却没立刻下车。车内一片黑暗寂静，只有仪表盘微弱的荧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想到昨天夜里，被那个叫“浅浅”的小女人隔着屏幕，用带着哭腔的、软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远程操控着，他就跟中了邪似的，把自己那点不值钱的劲儿全交代了……妈的，真想锤爆方向盘。
他不是什么纯情少年，廉耻感这东西在他这里可有可无，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没什么所谓。但问题是——他连对方的面都还没真正见过！就只见过一截白皙脖颈和一个小巧的尖下巴！
人家就在电话那头软绵绵、怯生生地叫了几声“哥哥”、说她自己已经“三年没有感受过……”，他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直接开大了，甚至还是他上赶着、急吼吼地把自己交出去的！
事后听着那边压抑的、满足又带着点羞怯的细小呜咽，他当时心里那点膨胀的怜惜和保护欲，此刻全化作了荒谬绝伦的羞耻和对自己智商的怀疑。
这事想想就离了他妈的大谱！
康括抬手用力搓了把脸。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岁月浅浅”的对话框依旧安静。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那带点笨拙的讨好【舒服了没有……】。
他盯着这句话之后的一片空白，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想敲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自己更他妈不值钱。
最后，他狠狠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推开车门，初秋傍晚微凉的空气涌进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不能想了。上班。
他锁好车，转身朝着“雾色”那扇不起眼却戒备森严的员工通道侧门走去。
员工通道入口有几级不算高的台阶。康括脑子里正过电影似的回放昨晚她的声音，脚下就没太留神。
最后一级台阶。
他右脚习惯性踏下去，却感觉落点比预想中高了那么一两公分——
“操！”
他整个人瞬间失衡，高大挺拔的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在“雾色”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门槛前，上演一出标准的“五体投地”。
电光石火间，多年摸爬滚打练就的反应速度救了场。他腰腹核心猛地发力，硬生生在半空拧转了一下重心，左脚仓促往前踏了一大步，鞋底与地面发出略显刺耳的摩擦声。
终于，勉强站稳了。
就是姿态实在算不上潇洒，甚至有点狼狈。
旁边刚好有个端着空托盘出来的年轻侍应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括、括哥？……没事吧？”
康括站稳身形，迅速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乱的衬衫领口和西装外套。
“看什么看？”他眼皮都没抬，声音不高，却带着惯常的、让人心里一紧的压迫感，“地板滑，不知道提醒后勤部处理？”
他抬步走进“雾色”。璀璨迷离的灯光，低徊慵懒的音乐，空气里浮动的香水与酒气，瞬间将他包裹。
他径直走向一楼后区，那里是侍应生轮休和临时待命的小休息区。
目光如雷达般扫过几个正在整理仪容或低声聊天的侍应生，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身影。
“跟我出来一下。”康括的声音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但那双眼睛看着陈屿，没有任何温度。
陈屿心里咯噔一下，笑容有点僵，但还是应道：“哎，好。”
两人前一后走出休息区，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来到一处堆放清洁工具和待换布草的小隔间门口。这里没有监控，也少有人来。
康括推开门，示意陈屿进去。
陈屿心里越发不安，硬着头皮走进去。隔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小气窗透进些微光，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刚转身，想问康括有什么事——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惊人的手，已经狠狠攥住了他浆洗得笔挺的衬衫前襟，将他整个人“砰”地一声重重抵在了冰冷的瓷砖墙面上！
后背传来钝痛，陈屿一口气没上来，闷哼一声，脸瞬间白了。
“昨晚顶楼，‘月笼轩’门口。”康括的声音贴着对方耳朵，平直冰冷，“你地擦得很干净。”
陈屿身体一僵。
“别人给你什么，我不关心。”康括手上力道加重半寸，“但‘雾色’的规矩你懂。脏事，别在这儿做。”
陈屿的瞳孔在惊恐中骤然放大，呼吸停滞。
看他这个反应，康括便也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你是个聪明人，陈屿。有些钱，拿着烫手。有些路，走了就回不了头。”
他拉开门，外面走廊的光泄进来一道。“明天，我不想在雾色再看见你。”
门重新关上。通道里只剩下陈屿压抑的、绝望的喘息。
康括步回到监控室，再一次调出昨晚“月笼轩”门口的录像。画面中，陈皓阳惊慌冲出的身影，陶茜被“意外”拽开的角度，林薇薇倒下的时机……他反复看了三遍。
然后，他将画面切到稍早时间，走廊另一端。“揽月”卡座里，顾知微独自坐着，目光平静地望向“月笼轩”的方向，像一位等待剧目开演的观众。
冷静得近乎残忍。
康括靠进椅背，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面上无声敲击。一个为闺蜜出头的女人，不会有这种置身事外的眼神。她在享受这个过程，掌控一切。
监控屏幕的冷光在他深黑的眼底明明灭灭。
晨间，顾氏会议室
会议刚开，顾知行就直接发难，手指敲着永昇那份协议草案：“研发团队独立运营权？这种核心条款怎么能轻易放？董事会盯着成本呢，知微，你这让步是不是草率了？”
矛头直指，会议室气氛一凝。
顾知微这边团队的人低着头，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案子前前后后熬了多少夜，数据都是他们跑的，方案都是他们磨的，这位二房大少爷，端着他那集团副总裁的架子，平时不见人影，专挑这时候来“指点江山”。
顾知微没接话，只是抬眼示意了一下助理。投影幕布亮起，不是原有的谈判文件，而是最新的行业数据对比图。
“永昇坚持这条的底气，是他们3.0算法的市场预期。”她声音平稳，激光笔的红点落在关键参数上，“但昨天下午，凌云科技发布了‘深瞳’，性能对标，部分超越。市场风向已经变了。”
她将另一份文件往前推了推，目光迎上顾知行：“这是永昇凌晨发来的新草案要点。独立运营权，从‘必须’改为‘优先协商’。整体溢价，”她清晰报出数字，“降了十三个点。”
“所以，”顾知微收回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笔记本，语气依旧平淡，“之前的谈判条件，不是最终底线，而是基于当时市场信息的策略性铺垫。真正的价格谈判，现在才算开始。”
几句话，有理有据，时机精准。直接把顾知行“让步草率”的指控，扭转成了“策略前瞻”。
顾知行脸上的责难淡了，他盯着顾知微看了两秒，才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们准备得很充分。”
会议很快结束。顾知行带着他的人先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顾知微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空旷的办公室，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局，她赢得多险。
永昇这个案子必须拿下，否则她在集团内本就微妙的处境会更被动。但对方仗着技术优势，之前提出的条件极其苛刻，尤其是那个研发团队独立运营权，简直是埋雷。
为了推动谈判，她之前确实准备在利润上做出较大让步，甚至已经做好了在董事会上被责难的心理准备。不签，市场份额和战略布局损失更大；签了，短期内业绩难看，后患无穷。
没想到，峰回路转。凌云科技半路杀出的“深瞳”，简直像是老天爷丢给她的一根救命稻草，硬生生把她从那个两难的悬崖边拉了回来，还反手给了她一个借力打力的机会。
傍晚，顾家老宅书房。
檀香袅袅。顾廷山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听完顾知微简洁清晰的汇报，手中盘着的沉香木念珠停了片刻。
“嗯。”他抬起眼，目光落在顾知微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些实质的审视，“处理得不错。不仅拿下了永昇，还压下了价码。最关键的是，”他顿了顿，“你让知行，还有他后面的人，无话可说。”
这算是极高的评价。顾知微垂眸：“是爷爷教导有方，也是运气。”
“运气？”顾廷山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商场哪来那么多运气。是准备，是嗅觉，是敢在看似绝境里留一口气的胆识。
他想起自己原本更属意的接班人选——二房长孙顾知行。那孩子能力有，守成绰绰有余，集团现有的几个老牌业务在他手里也算稳当。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顾廷山看得清楚，知行缺了股破釜沉舟的锐气和在绝境中嗅到机会的狼性。守业尚可，再拓疆土？难。
而眼前这个孙女……顾廷山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喟叹。她是个女孩，早晚要嫁入厉家，她的孩子将来姓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和顾虑。
但是……这次永昇的事，她展现出的不仅是能力，更是一种蛰伏的、不甘人后的雄心。那不是在完成任务，那是在争夺话语权，在险中求胜，为自己、也为长房博取立足之地。
这种特质，在如今的顾家第三代里，太稀缺了。
罢了。顾廷山在心底叹了口气。虽不能全然交付，但也不能埋没了。至少在她出嫁前，在她还是“顾知微”的时候，这把刀，该用在最需要开刃的地方。
他拉开书案抽屉，取出一枚黑沉沉的犀角印章和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她面前。
“集团新成立的‘战略投资部’，由你兼任总经理。直接对我负责。”他的声音不容置疑，“顾氏未来五年的新兴领域布局，我要看到你的章法和成绩。别再让我看到像永昇前期那样，被人用技术卡脖子，被动到要靠‘运气’翻盘。”
顾知微心脏猛跳，面上却沉静如水。她伸手，拿起那枚冰凉的印章，触手生寒，却又有千钧之重。
“我知道了，爷爷。不会让您失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