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PAPERTIGER

6、【NEVERLAND】

　　而且除了清晰度之外，这些照片不知哪里还看着怪怪的。
　　“为什么要烧掉？”吴凡问。
　　吴世勋藏在厚刘海下的眼睛没有变化。
　　吴凡瞧着吴世勋的头发就觉得膈应，便即上手撩了一把对方的刘海，这一下露出少年的脸来，吴凡就怔住了。
　　“……你和鹿晗长得有点像。”
　　吴世勋被冒犯了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缩了下脑袋让头发再盖回去。他好像没听见吴凡说话似的，面无表情跳下床，一把推开吴凡，径自走到窗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吴凡紧盯着他，刚才他分明在吴世勋额头上摸到了伤疤。
　　吴世勋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在装傻，回过头来阴着脸问：“你刚刚说什么？”
　　吴凡想了想，问：“你打疫苗了吗？”
　　吴世勋漠然卷起过长的袖子，露出右腕上一个红色的点。
　　吴凡端详片刻，说：“我和郑琳见过，我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吴世勋不置可否。
　　吴凡继续：“你和郑琳都是目击证人，你是不是也在窗口下看到了什么才会上楼？”
　　吴世勋摇摇头：“我听见她喊救命。”
　　吴凡：“平时学校里老师会体罚学生吗？”
　　吴世勋身体一僵，紧接着发出声嘲笑，没说什么。
　　吴凡：“你觉得鹿晗是怎样一个人？会不会是陈海对鹿晗进行体罚，后者做出了正当防卫？”
　　吴世勋：“他逃课、打架，一向不招老师喜欢，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吴凡审视着吴世勋，很好奇是什么让本来关系亲密无间的两个少年变成如今这样。
　　吴世勋目光透过头发，审视似的盯着他，良久，突然问：“要是一个很有名望地位的人犯了罪，你敢抓吗？”
　　吴凡正色：“当然。”
　　“那你去抓校长吧。”吴世勋靠着窗台在书桌上坐下来，淡淡道，“他和教导主任骗大家的钱，所有孤儿慈善的捐款都被他花光了。”
　　吴凡神色一凛，很接近了。如果吴世勋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有人证了，但他仍需要寻找新的、更立得住脚的证据。
　　吴凡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斟酌道：“4月12日那天，你……或者鹿晗，是不是目睹了他们的交易？”
　　回想那天看到的画面，尽管房间里温度适宜，吴世勋身体仍止不住打了个颤。
　　吴凡其实也只是猜测，如今便顺势诈道：“不要撒谎，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另一个人的头发，经过DNA比对，发现是你的。”
　　吴世勋这回倒是很老实地交代了：“我是头一次看到，鹿晗……他知道的比较多。”
　　“你看到了什么？”
　　吴世勋抿了下唇，阴阳怪气地开口：“他们签署了几份文件，可能是给地产商的，谁知道呢。我只是在门缝看，不是很清楚。教导主任看见我，就把我叫进去。校长对他说‘你自己处理’，就离开了。教导主任问我听见了什么，我说没有，他就开始打我。”
　　吴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额头、眼睛上的伤是当时留下的？鹿晗什么时候出现的？”
　　“鹿……他啊，很快就进来了。”吴世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说，“鹿晗看到他打我，上来阻拦，结果被教导主任推倒……他开始打我们两个。”
　　吴凡点头：“换句话说，鹿晗是为了保护你才反击的。”
　　吴世勋不语，算是默认。
　　“鹿晗用的什么当武器？”
　　“主任平时摆在房间里的棒球棍。”
　　“哪只手拿的？”
　　“左手。”
　　“你当时在干什么？”
　　吴世勋思虑片刻，说：“我头有些晕，就靠在墙脚。”
　　吴凡：“你亲眼看着鹿晗杀的陈海？陈海身上割裂的伤是怎么回事？”
　　“桌上的玻璃瓶碎了，可能……我不知道，我已经逃出去了。我听到叫声赶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成了那个样子。”吴世勋双手虚握成拳，以若有似无的力道捶了下桌子，声音低沉带着些沙，“他不知道会死人，我们都很害怕，他只是想救……我们。”
　　“为了救人而杀人。”吴凡低声重复了一遍，问，“你觉得陈海该死吗？”
　　“他该死。”吴世勋回答得斩钉截铁，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吴凡冷眼旁观着他的情绪起伏，说：“你提到鹿晗看到过很多次陈海和陈季贪污的现场，他也受到过体罚吗？”
　　“啊……?”吴世勋这声“啊”听上去变了调，这个问题似乎令他感到为难，不知在沉思什么，他过了半响才说，“他们经常打他。”
　　“为什么？”
　　“就像你说的，看到了他们做的不正当交易。”吴世勋此刻又恢复了平静，漠然道，“鹿……他去年想要报警，警察又把他送了回来，他们差点把他打死，他就休学了。”
　　吴凡低头观察测谎仪，数据没有异常。
　　吴世勋的话总是透着些怪，吴凡皱眉：“鹿晗去报警，是掌握了证据吗？”
　　吴世勋：“嗯。”
　　吴凡：“他放在哪里了？”
　　吴世勋：“那些纸？烧掉了，他那时候为了抽烟搞了个打火机。不能留着证据，不然他们要打死他。”
　　吴凡：“还有别的证据吗？电子版？”
　　吴世勋：“有。”
　　吴凡感觉像在挤牙膏，不厌其烦地问：“在哪？”
　　吴世勋摇摇头，随后又道：“你去找朴灿烈。”
　　这个男孩子是在令人捉急，情绪带着明显的矛盾，和鹿晗也不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仿佛对鹿晗的处境毫不关心，可偶尔又会蹦出一两句为鹿晗开脱。
　　吴世勋谈话间就好像是按部就班的，好像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来，准备了要说的话，说得又时常颠三倒四。
　　吴凡拿着吴世勋写的电话号码和地址走出来，在学校附近转悠了一圈吃了午饭，然后回到学校，向生活管理员打听了他名单上最后一位他要寻访的学生所处的地方。
　　吴凡推开保健室的门，里面窗帘半开，露出一束阳光照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床沿坐着个少年背对他，手执碳棒，正在面前的画板上刷刷地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