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PAPERTIGER

5、【NEVERLAND】

　　“我们小鹿不仅会跑步，他篮球、足球也擅长，哦……还会唱歌，没有什么是他不在行的。”吴世勋笑眯眯地对着麦克风说。

　　校园MC礼貌地点着头：“是的，这位同学……”

　　吴世勋喝了口水，不疾不徐道：“他经常给朋友买吃的，炸酱面，驴打滚啊……我们小鹿长得可爱又帅气，而且他睫毛特别长……”

　　MC：“咳咳，我们已经造得够多了，这位同学，请你不要跑题！就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吴世勋于是点点头：“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我只是问你几年级而已！”MC欲哭无泪。

　　“……”

　　“我爱你小鹿！”吴世勋对着镜头抛了个飞吻，然后一转身，动如脱兔地跑了。

　　不远处众多女孩子的包围圈中，鹿晗和几个足球队的队员不知在聊什么，前仰后合地笑蹲在地上。

　　还好有一条矮杠阻隔，不然女孩子们就要冲进来了。

　　鹿晗看见世勋，便朝他勾了勾食指。

　　吴世勋在众女生的惊声尖呼中钻来钻去，一溜烟儿跨过矮杠，扑到鹿晗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看到我的飞吻了吗！”吴世勋期待地问。

　　鹿晗点点头，把干燥的毛巾挂到吴世勋脖子上，顺手揪住他的耳朵，探过身小声道：“一会儿就开赛了，你瞅瞅大哥跑哪去了？”

　　吴世勋伸着脖子四处寻摸，最后翻个白眼，不耐烦地爬起来：“我去找找。”

　　刚扶着矮杠要抬腿，吴世勋又回过头，指了指鹿晗的耳朵、手腕，然后摊开手掌。

　　鹿晗想也不想，迅速摘了耳钉、手表和戒指等，通通交到吴世勋手上。

　　吴世勋动作娴熟地接过来保管好，这才小跑着离开。

　　不一会儿，肤色稍黑的男生扒开人群，迈着长腿踢着一颗篮球，慢悠悠地向鹿晗走了过来。

　　鹿晗正系好鞋带，视线接触到形变的篮球和白色的球鞋，顺着球鞋又看到蜜色的脚踝，再往上移动……鹿晗疑惑道：“世勋刚去找你们了。”

　　“我见过大哥了。”金钟仁把篮球踢远，懒洋洋地单手挂着矮杠，帅气地叉腿往地上一蹲，直勾勾看着鹿晗，瞬间引起女生们一串尖叫。

　　鹿晗和金钟仁四目相接，脸上不自禁有些热。

　　金钟仁完全对四周炙热的目光无动于衷，漠然道：“他还是不同意，说太冒险。”

　　鹿晗双目清明，想了想说：“他应该是不放心世勋。”

　　金钟仁面无表情：“告诉世勋吧，也许跟他谈一谈就好了。”

　　鹿晗压着腿，做着伸展运动，嘴里舒出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你看不出来吗，他不愿意走。”

　　“不想走就留下。”金钟仁声音冷冷的，“他也该长大了，得学会适应生活里没有哥哥。”

　　鹿晗闻言不动声色转过头来，与金钟仁对视：“什么意思？”

　　金钟仁坐起来，认真看着他：“你们不能一辈子不分开。”

　　鹿晗一脸茫然：“啊？”

　　“你看看那边。”金钟仁漠然朝人群一指，“那里都是喜欢和崇拜你的人。赞誉是你的，批评是你的，吴世勋总躲在你背后，他自己没有察觉，你也希望他安于现状吗？他不能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这对他不公平。”

　　鹿晗身体僵硬，目光移向不远处看台上，吴世勋正穿梭在一群支援条幅中，不时有人向他传递类似书信的东西。

　　鹿晗的目光被那边的女孩子发现了，对方急急忙忙将信塞给世勋，红着脸跑开了。

　　“给他一点自由吧。”金钟仁一张俊脸始终面无表情，潇洒地拍拍屁股站起身。

　　咚！

　　起身的金钟仁一头撞上了矮杠。

　　金钟仁：“……”

　　鹿晗看着金钟仁红彤彤的脑门儿，拼命忍住笑。

　　“那个……鹿晗哥。”金钟仁别开脸，轻声道，“我们总是要长大的。”

　　鹿晗止住笑容，不由自主摸了摸下巴，那里应该要泛青渣了，但目前肤质仍然很光滑，他徐徐道：“你们总要长大的。”

　　金钟仁偷偷转脸看向他，喉咙里一句道歉犹豫半响，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大哥已经坐到看台了，小鹿你的情书！”吴世勋挥着手里一打信件从矮杠上翻过来，他单臂捞住鹿晗肩膀，从后面把他圈住，依赖地在他耳侧蹭了蹭，“小鹿加油，一会儿还要夺冠！”

　　金钟仁和鹿晗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校园报社的小记者朝他们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

　　三个欢蹦乱跳的竹马之交被留在了相片里。

　　……

　　郑琳和吴凡离开实验室，找到个空教室坐下来。

　　吴凡皱眉：“你和吴世勋在一起后，鹿晗对你有敌意吗？”
　　“不，他很温柔，而且有风度。”郑琳不假思索道，“一开始我也是他的粉丝。”
　　“可你却和吴世勋在一起了。”
　　郑琳点头，正色解释：“我更喜欢爱吃醋的男孩子，容易看出他是否在乎我。”
　　吴凡觉得好笑：“吃醋不一定是很在乎，可能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
　　“世勋的年纪比我还大点，只是因为身体差，休过一年学。”郑琳漠然道，“其他的真相你去查吧，鹿晗和吴世勋到底是不是在搅基。”
　　吴凡：“……”
　　过了一会儿，吴凡说：“再跟我说一遍案发当天你看到的。”
　　郑琳目光有些闪烁，她犹豫着说：“我路过教职工大楼，听到楼上有人发出一声巨响，抬头就见陈海抓着小鹿……他和小鹿在吵架，当时陈海情绪很激动，所以我赶忙就喊了几声救命，然后跑进楼里。我赶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陈海倒在血泊里，小鹿手里拿着棒球棍。”
　　吴凡自然发现了郑琳的怪异，不疾不徐地问：“你在楼下看到陈海哪只手抓着鹿晗？”
　　“……右手。” 郑琳声音颤抖。
　　“鹿晗哪只手拿的棒球棍？”
　　“……左手。”郑琳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恐惧。
　　吴凡没有说话。
　　郑琳咬着嘴唇，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对吴凡说：“我在楼下其实看到的不止这些，我看到陈海抓着小鹿的头往墙上撞！”
　　吴凡愣住了。
　　郑琳红着眼睛哽咽道：“我当时太害怕了……陈海头上也有血，我站在下面怕是自己看错了，所以我不敢说。”
　　窗口里鹿晗和陈海都受了伤，那就依然不能证明是谁先动的手。
　　鹿晗仍不能算正当防卫，可这样说来，鹿晗身上的伤就能解释通了。
　　吴凡：“当时还有谁在场，吴世勋在吗？”
　　“没有人了。”郑琳肯定道，“世勋是后来赶到的，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叫声。”
　　吴凡拍着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安慰片刻，又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为什么鹿晗休学吗？”
　　“我不知道，我没在这里上初中。”郑琳摇着头，突然又有些激动道，“但是陈海没有师德，他经常体罚学生，会动手打人，禁闭室一关就是整整两天。”
　　吴凡即使有过这样的猜测，也不禁在亲耳听到时瞠目结舌。
　　郑琳：“你不要去问其他同学，他们不敢承认的，老师们也都装作看不见。”
　　吴凡皱眉，果然如此。
　　案件会往这样的方向发展，只要郑琳说的属实，那么警方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吴发明轻柔地拍拍郑琳的头，他不怪小姑娘一开始没说实话，她也很可怜。
　　“你好好查一查，也许鹿晗是正当防卫。”郑琳渐渐平复了情绪，只是眼圈仍有些红，“我们没有亲人，从没有人肯为我们站出来说话。”
　　吴凡不禁动容。
　　过了片刻，吴凡说：“你和吴世勋还在一起吗？”
　　郑琳苦笑：“我也不知道。”
　　吴凡点了点头，知道郑琳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告诉他的了。
　　“谢谢你，今天你提供的信息对我来讲很重要。”吴凡说完又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离开了教室，吴凡先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有眉目了，你猜的没错，但我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电话里传来沉稳的声音：“不要打草惊蛇，第七区是都是黑钉子，你要顺藤摸瓜，把黑钉子一个不落的地拔出来。”
　　吴凡接着顺楼道穿到男生宿舍，找到房间号，敲了敲门，没人应。吴凡掏出从管理员那借来的钥匙，直接打开门。
　　房间不大，塞了三张单人床，显得格外拥挤。房内窗帘关着，一室晦暗，有股淡淡的焦味。
　　吴凡看到其中两张床上都十分干净，被褥叠得整齐，只有角落里的那张上面鼓着个小包，被子皱巴巴地从床上一路摊下来。
　　吴凡走到那张床前，拉了拉被子：“我知道你醒着，开门时看见你动了。”
　　一颗阴沉沉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男孩很瘦，骨头架子和鹿晗一个样，只是穿着很古板，是黑色的高领衫，他的头发松软而且很长，感觉很久没有修理，垂下来遮住了眉毛眼睛和耳朵，零落散在肩头。
　　这孩子看起来太阴郁了，和档案里的照片气质天差地别。
　　吴凡注意到男孩床脚下露出一个灰黑色的边缘，男孩注意到他的视线，瞬间弹起来。然而已经晚了，吴凡已经抬脚一勾，将下面的东西勾了出来。
　　那是一个灰色色的铁盆，里面还有未燃完的火苗。
　　看来在他进门前，这个少年正在烧东西。
　　吴凡掏出钢笔蹲下身，用笔尖挑了挑铁盆里没来得及被毁尸灭迹的一打照片：“……咦。”
　　照片里两个人看着都初步有了少年的样子，穿着薄荷绿的运动服，举止间亲密得有些不合理——两个孩子都笑得很灿烂，只是有一个偏腼腆些，习惯性在面对镜头时微微侧着头，站在靠后的位置，让人总也看不清他正脸，是吴世勋。
　　吴凡皱眉，所有照片里鹿晗的脸上都被打了红色的叉。
　　哦，这里还有一张，鹿晗举着奖牌，笑得傻兮兮的，目光却很灵动，似乎是在运动会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有很多人围着他在欢呼。这和吴凡印象中鹿晗的样子有些出入。
　　吴凡并不觉得这样开朗的鹿晗就不会杀人，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杀人动机。
　　扒拉开上层的照片，下面还有极少一部分，是吴世勋和另一个有些黑的孩子的合影。这些照片明显是很早以前拍摄的，两个孩子都不到半人高，穿得很朴素，有的是一起在分吃一个大蛋糕，有的是在踢球……这几张照片都是糊的，根本看不清脸，看来摄影师的技术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