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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17.10.30(1) ...
我一直躺在地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梦里有一场大雨,下得很急,雨后,我睁开眼睛,从泥土里长了出来,越长越大。
我是一幢红砖色的房子。
我的面前是青翠的竹子,新鲜的石子,甚至还有明黄色的小花开在石子间,我笑着,以为自己是最美的房子。
然而我伸伸懒腰,抬头望去,却发现满山都是这样的房子。
『 open 欢迎光临 』
他们胸口的招牌也一样热情。
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一点都不特别,谁还会喜欢我呢?没有谁会喜欢我这平庸的样子。
……
我越来越难以忍受,于是我绞尽脑汁,尝试各种方式——我把砖红色换成银白色,我把面前的竹子和石子用篱笆圈起来,围成一个院子,我挂上秋千,带上黛色的帽子,用利刀在招牌上刻下彩色的花朵,花是雪的样子。
这下,我该是可爱,有趣,以及独一无二了吧。
我兴致勃勃地仰头望去,却发现,满山的牌子上都有了画,墨色的肖像,莫奈色的睡莲,朱砂色的红枫……
他们都比我可爱,有趣,以及独一无二。
轻而易举。
终于我心灰意冷,平和地闭上眼睛,请求一道闪电,劈碎了我。
我从睡梦中醒来,满身是汗,窗外夜色早已降临。
无垠的天空,它看起来光秃秃的,黑黢黢的,深得可怕。
“下牙扔房顶,上牙扔床底,不然长不齐。”
幼时外婆说的话忽然窜进我的脑海里。
在外婆去世以前,我一直跟她住在乡下的小楼里,每天晚上,她都会抱着我,从地下室走到顶楼,把每层楼都检查一遍。
她说大人睡前都有这样的习惯,要检查房子里的每一扇窗户是否都闭好了,检查每一盏灯是否都关掉了。
我喜欢跟她一起去走楼,好像是在完成一项只属于我们的仪式。
而她最后关掉的是我房间的灯。
关灯之后,外婆会坐在我的床边,窗户外面,满天都是星星,借着星光,我能看清楚她的面庞,胜过这世间一切的可爱。
她还会给我唱歌来哄我睡觉,胡乱的调子,唱着同样几句词:花样的年华,月样的精神……
只是,后来外婆抱不动我了,后来外婆走不了路了,后来外婆说不出话了,后来外婆死了。
我早已不是任何人的小宝贝。
我拿上钥匙跑出门。
我没想到的是,楼道里竟然有人!
是一个衣着鲜亮的男人,连后脑勺的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宛若一个中世纪的贵族少年。
他坐在楼道正中,一扇积灰的窗户下面,借着夜与灯辉作画。宁静的夜里,他的画笔摩擦过纸面,流泻出松松的,如小提琴琴弓蹭过发丝一般的声音。
我望着他,油画般的美感,如我梦里山间的房子。
我没有从他身边经过的勇气。
忽然,他侧了一下头,刹那间,我的脑海浮现了梵高的样子,他缓缓地注视着世界,而后星空的漩涡就荡漾开去了。
我必须立马跑开。
我一直是这样,我也想不明白,当我遇到自己喜欢的,我第一反应是害怕,然后是战战兢兢,然后是后退。
我从大厦另一侧的楼梯上了楼顶。
城市的楼顶是灰色的,平平整整的水泥台,少了错叠的瓦片缘梁而下,看起来,便多了一点坚毅和隐忍在里面。
许多人说,城市里钢筋水泥冷冰冰的,不若乡村的红砖黛瓦更有人情味。我想其实这同建筑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住在里面的我们,不如意的情绪,太迫切地需要一个载体去表达。
可你倒是一吐为快了,人家钢筋水泥冤不冤呐。
“那么,再见了,小坏蛋!”
我奋力把那颗牙齿朝着楼顶的最高处扔去。
“下牙扔房顶,上牙扔床底,不然长不齐。”
这种话,我当然不会相信。
我的这种自欺欺人,只是我怀念她的一种方式。
“唉哟!”
一个庞然大物忽然从天而降。
“摔死我了!你就不能扔矮点儿么?”
我被震撼得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老天,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
即使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月色夺去光泽,瘦削的脸庞既不白皙也不细腻,还有一坨又一坨晒伤的痕迹、虫咬的疤痕、擦伤的结痂遍布双臂,她光着脚,破烂的蓝灰色纱裙随风飘摇……却看得出漂亮。
“也不说接一下我!”
她看向我时,眼神十分明亮,没有一点狼狈。
“嘿!”
她朝我打了个响指,我扭头就跑了——
有的人,见到她的第一眼,你就知道,她跟你没多大关系。
飞也似的跑回家里,猛地关上门,我那一口吊命气才被提了起来。
“喂,马小云,开门!”
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马小胖!快!开!门!”
她怎么还知道我的外号?
细细想来,她的确是有一点眼熟,但我绝对不认识她!
“你别逼我啊马胖子!”
马胖子?
什么马胖子?
我最多叫马小胖!马小胖!
叫小胖,好歹还顺带一点儿可爱,马胖子三个字何其残忍啊!
“小胖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
我狐疑地贴近铁门,听她在门外的动静。
“你这个人,真的是。”
不对,这句话好像不是从门外传来的,倒像是从我后面……
“天!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并没怎么在意我,只是端着膀子,将身子抖了一抖,顿时灰尘漫天。
原来她穿的本是一条蓝色的纱裙。
“我是神仙。”
“咳……”
我捂住嘴巴尽量不咳出声来。
但这也太扯了吧!
“你不信啊?”
她叹一口气,揉了揉我的耳朵,我缩起肩膀,有些躲闪。
“浅薄的人类呐。”
说罢,她玉臂一挥,刚才那些被她抖落在地的灰尘顿时全都浮了起来,闪着蓝色的光。
在我这狭小的房间的夜色里,蓝色的流光飞舞,而我仿佛是一滴无形的水,在耿耿星河里流淌。
“今晚夜色真美。”
这句话脱口而出,我甚至忘记了去感到恐慌而一言一行都谨谨慎慎。
“不若半分你的梦境。”
说完,她朝我笑,细长的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而且她就在我的面前啊,我伸伸手就能摸得到。
不知为何,我胆子大了起来。
我抬起手,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脸。
“你这老鼠胆呀!”
她无奈似的摆了摆脑袋,忽然就消失了,而后尘嚣与星河也一并消失了,一如她忽然的来。
尘归于毫末,星没于微澜。
如故事里那样,一切恍若梦境。
“嘿嘿,信了吧?”耳边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我拿指头一触,原来是米粒大小的她躺在我的耳廓里,还正磕着瓜子,好不惬意。
“我本是个神仙,不幸犯了点事儿,谪到你的臼齿里,一住就是二十五年。唉,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莫奈何呀。前几天,我想换个新装潢,就稍微动了那么几下,谁知道呢,你这点儿痛都忍不了,还非得去拔牙。”
“原来是你!”
“你别装得那么凶神恶煞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
“你又温柔,又体贴,乐于助人,还无怨无悔。所以……咱们先说好,是你毁了我的房子在先,那么从今以后,我就睡床,你睡沙发。”
她噘着嘴巴,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又翘起腿,然后打开电视,调到了73频道。
“嘿,小胖子,搞点吃的吧,我好饿哦!我想吃酒炖羊肉,嗯,还是粉蒸排骨吧,再加个拌三丝。或者是猪耳朵也可以。今天真的太冷了,等下你烧点水吧,我想泡脚,顺便灌两个热水袋放到床上,暖暖的,好睡觉。”
她悠悠闲闲地吩咐,仿佛她是这房间的主人,是我的主人。
我径直朝她走去,一个伸手就提了她的领子,将她丢出了门外。
“小胖子!你造反啦!”
她在门外又敲又喊,气急败坏。
我才不理她。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任凭她在外叫破喉咙敲破门,也不去管她。
我不喜欢她。
她又脏又乱,来路不明又神经兮兮,颐指气使还理所当然,她没有一丁点儿讨人喜欢的特质,她,她……
她一看就不羁而放纵,肯定早已见惯了大浪大风了吧,所以身上的每一处瑕疵都仿佛盛装着一个个惊奇的故事,反衬得我这肥胖细腻而苍白的身体,像一个被生命抛弃的丑角。
我不喜欢她。
我是一个戴罪之人。
我窝藏了一个逃犯。
他犯了什么罪?
他囚禁着我。
他囚禁着我。
……
耳机里我听不懂的日语旁白仿佛是这样一首短诗,如果细细思量去,要将人逼疯。
不过,没关系的。
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的。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没有禀赋,没有信仰。
我可以对自己要求很低很低的。
真的没关系。
活着就已经很棒了。
……
慢慢的,我开始平静下来。
耳机里的旋律也开始变得明媚起来。
『你举着一枝花等着,有人带你去流浪。 』
我专心去听耳机里的歌,是筠子的《立秋》,它常能将我平静下来,像时光悄无声息的流逝,像我乏味的人生没有桨,让我平静下来。
我是不是很不好呢?
我羡慕却不敢承认,渴望又从不敢尝试,我也想亲眼看一看山河起伏波浪滔天呀,把人生比作风,比作花,比作澄澄的稻田一望无际,涓涓的溪水顺流而下。
然而最后,我都只会认定,山河大地也不过如此吧。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这世界并不瑰丽,只是有无而已。
……
耳机里放的什么我早已不在意了,我只是静静呆呆地,看着窗外,对面那一栋大厦里,忽明忽暗的光。
值夜,窗外一阵小风送来,无端翻开了我桌上的本子,露出一截文字,是端正的小楷:
『譬如群鹿为渴所逼,见春时焰而作水想,迷乱驰趣,不知非水。 』
《立秋》,是关于秋天,我最喜欢的歌。我连『 立秋 』两个字也格外喜欢。当我写下『 立春 』两个字,好像在画一根甜玉米,『 立夏 』是尤加利叶的颜色和形状,『 立冬 』一听就特别坚韧,而『 立秋 』怎么说呢,我无端就会想到陨落的才华五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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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17.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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