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音缘》半夏的夏树

24、第二十四章

　　钰妃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疑惑为何自己还是在宫中。按照莫凉的计划，先让她中毒，然后莫凉给她服下解药使她进入龟吸假死状态，再趁着出殡时来个移花接木把她撸出宫门。怎如今，她还在这里？
　　日夜守在床边的大皇子上官肆见母妃终于清醒，喜不自胜。“母妃，您感觉如何？是否还有不适？”
　　钰妃看着他青色胡须拉杂的憔悴面庞，“皇儿辛苦了，本宫已无大碍，只是…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皇儿可否说说？”
　　上官肆一副劫后余生的神色，略带自责地说道：“母妃无事便是极好，这两日儿臣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生怕母妃有个三长两短。那日儿臣正与母妃弈棋，母妃毫无征兆地昏迷，后来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了，说是母后中了毒，连老温太医都束手无策，父皇怒极，扬言要他们掉脑袋。”上官肆语速极快，似是仍心有余悸。
　　钰妃仍是疑惑，“那之后呢？”
　　“之后没有法子，父皇听从了太医的建议，发榜征贤，最后，来了两个江湖医道高人，解了母妃的毒。”事情到这里，好像也没出什么差错，可为何不见莫凉？为何却是如此结果？钰妃疑虑更甚，两个？不单止莫凉？
　　“那两个人来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上官肆突然想起来自己漏掉了个关键，“有位太医拿出了祖传的凝香丸护住了母妃，才得以发榜征贤，若不是他，恐怕…”难怪，事情就岔在这里。莫凉说，中毒后，越是补血的药越会使自己陷入危险，所以，是迫不得已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醒过来的吧。
　　“那两人可还在宫中？本宫要当面答谢他们。”
　　上官肆摇摇头，“他们救了母后之后就被送出宫了。”如此，那么莫凉会来找她的吧，她便耐心等一等好了，可是不知为何，钰妃总觉不安。
　　晚上，皇上照例来锦玉宫。看到钰妃已恢复了七八分，不由高兴地多喝了两杯。
　　“这段时间让皇上受惊了，臣妾在这给黄山赔个不是，也谢谢皇上这些日子的挂心。”说着又给皇上的杯子满上酒。
　　“爱妃是朕的福星，是朕的心头肉，朕疼惜你自是应该。”皇上深情款款地告白让婢女们掩嘴窃笑，钰妃却看不懂皇上眼里的深意，那里面太复杂，不单止是用情这么简单。
　　“皇上…”钰妃假笑着扑到皇上怀里，“你看秋菊她们都笑话臣妾了。”钰妃身体刚刚恢复，皇上再如何不体贴也不至于在此刻留宿锦玉宫，是以又饮尽两杯酒之后，皇上便离开了。
　　在重新遇到莫凉之前，钰妃以为自己多多少少是爱着皇上的，或者至少是很喜欢的。所以她对皇上留宿锦玉宫没有排斥，甚至会使用各种手段让皇上离不开她，如此才能力压后宫三千佳丽，保住自己的地位。而肆儿的出生，也让她如愿登上贵妃的宝座，连带着享受荣华富贵的还有张氏一族。可如今，她最怕的便是听到皇上要来锦玉宫的消息，最期待地，是那人夜半轻轻拥住自己的温暖。张钰啊张钰，如今骑虎难下，可如何是好。
　　离开锦玉宫的皇上并没有朝自己寝宫前去，而是在拐角转了道让人抬着龙撵向一处偏辟地走去。原本听到下人来报说钰妃已彻底清醒时还兴冲冲地要过来，谁知此时派去打探那两个江湖郎中的人带回了消息。那个稍为年幼些，长相平平无奇的人竟然是云来的安王爷，就是早些年一直缠在皇后身边的容安，容月的皇弟。多年不见，容安又易了容，难怪他一时没发现他的身份。听到这个消息，皇上激动的心情化为疑虑。那小子多年不见习得一身医术也不见怪，容家本就是医药世家，再加上传说中的奇术…思及此，钰妃是否清醒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钰儿是否认识容安。如果二人相识，那事情就好办些，如果不认识，那么，他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是以方才在锦玉宫，当众示爱调情是假，打探虚实是真。
　　莫凉和容安还呆在那个铁笼子里，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自上次见过温太医之后已是几日过去，这几日未见皇上或陈将军来此，也未见皇上要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这样晾着我们，恐不是什么好兆头。”
　　容安赞同地点点头，“你有何想法？”
　　“皇上可能在探你我二人的底。”
　　“我一直不知，莫凉你到底是何身份？”
　　莫凉微微笑，“我不过是个从小无父无母被师傅带大后又被追杀险些命丧天子脚下的孤苦人罢了。”
　　容安了然，“莫凉师傅该是位世外高人。”
　　莫凉苦笑，“师傅确实有着仙风道骨，可惜已先我而去。”“莫凉在皇姐身边，是何身份？”容安不相信皇姐会放着莫凉如此人才不用。
　　莫凉也不避讳地答：“幕后管家。”
　　容安稍微宽心，“既是如此，皇上那边应该不会查到什么。”
　　莫凉知道他在替自己担心，莫凉也同样替他担心，“你的身份可有人知晓？”
　　容安摇摇头，“此事难以盖棺定论，皇上耳目众多，查出来也是极为可能的。”谈话到这里便结束，因为皇上来了。

　　音韵在王府过了好一段悠闲时光，甚至有些乐不思蜀。这段日子，小芷把所有的事都丢给管家，自己带着音韵逛遍了云来皇城的大小角落。直至音韵接到了钰妃的密信，信上说莫凉不知所终已有半月余，望音韵代为打探消息，信上同时附有莫凉和她的‘逃跑’计划。
　　接到信的音韵和风皆是一惊，莫凉做事极有分寸，出任务时离宫月余也有可能，但不会如此不声不响杳无踪迹。深感事有蹊跷的音韵决定即可启程，同时给钰妃和雷去了八百里加急密件，又遣了风去收拾行李，音韵往小芷房间走去。
　　“小芷…”一入了门就把小芷揽入怀中，软软蠕蠕的声音让小芷的心都化了。
　　小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音这便是要离开了吗？”音韵也叹气，“为何你总是能一眼看穿我的想法。”音韵，当你整副身心都挂在某个人身上的时候，你也会知晓他所知所想。小芷不说话，任由她抱着。
　　音韵揩了好一阵油也不舍得放手，小芷只好假怒道：“你再不松手，风估计就要闯进来了，你就是这么当主上的么？”音韵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可是莫凉又出了状况，她不得不离开了。“小芷，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在云来的这些时日，音韵时不时总要把这句话念叨上一次，借以表达她对小芷的依恋。小芷无可奈何，这句话每听一次就犹如在她心上扎上一根针，不痛却刺人，如今她的心已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小芷轻轻挣开她，“回去吧，一路小心。”说完起身去了书房，小芷不喜离别，更不想看着音韵离去。音韵知晓她的意思，出了门，和王府众人拜别，利落地翻身上马，和风一道往回赶。
　　出了宫便知道了母后经营驿所的深意，方便出行赶路时可以随时换置最上等的马匹，补给干粮，同时押送重要物资。音韵和风紧赶慢赶，在路上累坏了几匹马，终于在十日后入了宫。来不及休息，音韵和风分头行动。风去寻了雷了解情况，音韵则去了锦玉宫。
　　盼了许久的钰妃见到音韵前来，连忙遣了身边的人，和音韵单独谈话。“所以娘娘的意思是你们计划失败，你安然无恙地在此，但莫凉却不知所踪？”
　　“是，中途出了小意外，所以莫凉应是冒险入宫为我解毒。”
　　音韵觉得不对，“可是莫凉并不擅医道。”
　　“莫凉说她请了故人相助，可本宫不知她所谓的故人是何人，亦不知此人现身在何处。”
　　故人？莫凉的故人她可认识？该死的莫凉为何如此重大之事都不曾与她说起？既然连钰妃都不能告知，可知此故人的身份之神秘。
　　“你说你毒发之时莫凉与那人皆入了宫？”
　　钰妃肯定地点点头，“莫凉不会解毒，定是带了故人一道前来。”
　　“如此，当日可有人见过那人？”
　　“有，肆儿和本宫婢女秋菊都见过。”
　　“如此甚好，我想问问秋菊一些情况。”
　　秋菊发现自家娘娘自从清醒之后便一日比一日心神不定，可娘娘不说，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问。如今，见得九皇子前来，娘娘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两人又在屋内秘密谈话，秋菊感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娘娘了。就在秋菊胡思乱想之际，钰妃招了秋菊进屋。
　　“秋菊，本宫一直为未能当面道谢那两位救命恩人而自责，如今也不知晓恩人下落，恰好九皇子愿为本宫寻人，你可还记得那二位长什么样？”原来是这样，秋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娘娘是为此茶饭不思，怪不得，娘娘真是心善得紧。在秋菊眼中，钰妃的形象比以往更加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