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廿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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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塔特隆几乎是爬到树边的，靠着树干能让他看上去不至于太狼狈，但这并不能缓解绵绵不绝的疼痛，他数次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而在这短暂的晕眩里，他看到了很多或许即将逝去的东西——他在人界的那片小小的田地，那颗在木屋边的无花果树，那条穿过原野的大河，还有玛士撒拉，还有诺亚一家，还有席卷星空的极光……还有火焰，一团不断燃烧、永不熄灭、灼烧着他的灵魂、点燃整个世界的金红色火焰，以强硬的姿态破开眼前的黑暗，带着刻骨铭心的疼痛开辟了一片灼目的光明。
梅塔特隆觉得自己会成为第一个活活痛死的天使。
反复的折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可能是终于麻木了，剧烈的疼痛开始慢慢缓解，梅塔特隆也终于能开始重新思考，他试探着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下意识的挥出一道光，被面前的人影轻松挡下。
“看来在你恢复意识前，我得把你绑起来。”面前的人影道。
梅塔特隆一愣：“拉斐尔？”他眯起眼睛重新聚焦，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白发白袍，背着红色重剑的青年，容貌几乎和拉斐尔一模一样，但梅塔特隆肯定他不是拉斐尔：“……你是谁？”
“拉斐尔。”拉斐尔道：“唔，如果认不出来这样的我的话，我是那条白蛇。”
梅塔特隆只盯着他看了几秒，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扶着树干艰难的站立起来，向拉斐尔点头致谢。能治愈灵魂的疼痛的也只有拉斐尔了。
“我不能强行断开你和米迦勒的联系，只能麻痹你的痛觉了。”拉斐尔抱胸，漠然看着浑身被冷汗浸透，双腿发颤的梅塔特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蠢。”
梅塔特隆皱眉。
“那把钥匙原本能让你——至少带自己的家人离开人界。”拉斐尔道：“但是现在你在圣殿之上和父神翻脸，父神已经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去救他们了。”
梅塔特隆惊讶的睁大眼睛：“所以你才把钥匙交给我……你早就预料到了。”
“可惜你自己浪费了这次机会。”拉斐尔闭目轻叹：“而且你还和米迦勒闹翻了，相信我，米迦勒原本会成为最支持你的天使之一。”
“而且你明知道米迦勒的情绪会影响你，对吗？”拉斐尔摇摇头，失望的看着梅塔特隆：“梅塔特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梅塔特隆冷淡的撇过头：“我和你们本就不同。”他顿了顿，看向拉斐尔，放缓了语气：“拉斐尔，你会帮我吗？”
“你是第三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拉斐尔微笑：“我的回答不变。我不站任何一边。”
梅塔特隆冷下脸来。
“但是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了。”拉斐尔道：“你说得没错，我们曾为了人类与自己的兄弟作战，现在又怎么能这么轻松的舍弃人类呢？”
梅塔特隆看着拉斐尔熟悉的笑脸，眼中却充满了怀疑。
“你现在还是不要回天堂的好。加百列的警卫队已经守住了天堂入口，你一回去就会被软禁。”拉斐尔无视他怀疑的眼神继续道：“也不要去找诺亚，不要尝试去警告他们。你没回天堂，加百列肯定会去人界找你。”
“我怎么知道……”梅塔特隆冷笑：“我现在不回天堂，你们不会直接宣判我背叛了天堂？”
拉斐尔一愣，无奈的笑了笑，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现在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过很可惜，”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不是另一个我，不会耐下心来劝你冷静一点。你不相信我们，那么一切由你自己权衡。”
“只是不要忘了，你不只是在决定自己的命运。”
“不。”梅塔特隆目光坚定，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决定他人的命运。”
拉斐尔笑着扬手掠起轻风：“如果有一天米迦勒真的爱上了你，我想我也能理解了。”他的声音随身影一起在风中隐去。
梅塔特隆捋起袖子，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果然没有痛觉，但是这样的麻痹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攥紧拉斐尔交给他的钥匙，很快就有了打算，展开翅膀，向红海飞去。
“你去哪儿了？”加百列十分不满的审视着拉斐尔。
“伊甸园。”拉斐尔坦然道。他是伊甸园的守护者，许久没有以这个身份出现，现在去伊甸园巡视倒也在情理之中。
加百列目光凌冽的盯着拉斐尔，拉斐尔微微一笑，与加百列擦身而过。
然而第三步还没落下，一把带鞘的白色细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拉斐尔淡定的收回步伐，转头看向出剑的加百列。
“不要忘了是谁砍了你的翅膀。”加百列语气不善：“别让我发现你和梅塔特隆还有什么联系。”
拉斐尔微笑不语，拨开加百列的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顾自向前。
拉斐尔推开米迦勒卧室的门。
天使不需要睡眠，米迦勒又被称为“不眠天使”，他的卧室的装扮自然也不像书房和大厅那样华丽，除了中央一张被白色纱制帷幕包围的圆形羽毛床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
“米迦勒……”拉斐尔走到床边蹲下。床上隆起一个小包，只剩几缕红发还露在被子外。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但拉斐尔知道他已经醒了：“不用担心梅塔特隆，虽然无法避免灵魂的损伤，但我已经麻痹了他的痛觉，能让他喘口气，好好想一想了。”
“虽然已经提醒了他，但他还是会想尽办法，去救他血肉相融的同胞吧。你看，人类就是这么可爱，只要有一点希望，就愿意做扑火的飞蛾。”
床上依旧没有动静。
拉斐尔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放在了米迦勒的枕边：“虽然他坚持让你复药，但我认为这只能取决于你自己。”他轻轻叹气道：“睡吧，你也需要喘口气，好好想一想。”
沙漠的主人这次没有再玩什么神秘的把戏，梅塔特隆刚收回翅膀落下，贝希摩斯的身影就从面前翻涌的黄沙中显现了出来。
他的神情却没这么急切，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梅塔特隆：“没想到你真的把钥匙带来了。”
梅塔特隆皱眉：“你似乎没有很激动。”
贝希摩斯耸了耸肩道：“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那么想杀死利维坦吧。”
梅塔特隆攥紧手里的钥匙，脸色有些糟糕。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贝希摩斯越是需要钥匙，他就越能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当然也不排除贝希摩斯只是在故作镇定的可能，梅塔特隆乐观的想。
贝希摩斯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脸严肃纠结的梅塔特隆：“天国宰相这次来找我贝希摩斯，不只是为了把钥匙这么简单吧，又有什么麻烦事需要我帮忙吗？”
既然贝希摩斯已经这么挑明说了，梅塔特隆也不再委婉：“你能抵挡神罚吗？”
“不能。父神创造了宇宙万物，可没有创造能抵挡他的神罚的人……”贝希摩斯突然退后两步，一脸防备：“你不会惹恼了父神，想把神罚引来这里吧？”
“我确实惹恼了父神。”梅塔特隆顿了顿道：“但神罚的对象……不是我。”
贝希摩斯眯起眼睛：“怎么回事？”
梅塔特隆深吸一口气平复思绪，一字一顿道：“父神要用大洪水……毁灭人界。”
贝希摩斯顿时愣住，过了几秒，一锤手掌，语气轻松：“啊，看来我用不到这把钥匙了。”
“……为什么？”梅塔特隆没回过神来。
贝希摩斯没有回答梅塔特隆的问题，但看上去心情很好，亲昵的揽住梅塔特隆的肩膀：“我明白了，你原本是把我这当作了避难所吧，让我在大洪水袭来时收留人类？可惜在父神面前这毫无用处。而且我不能也不打算将洪水阻隔在这片沙漠之外。”
“为什么？！”梅塔特隆惊愕：“你不能离开沙漠，如果洪水吞没了沙漠，沙漠不复存在，你也会死！”
贝希摩斯拍拍梅塔特隆的肩：“还记得我为什么要你把这把钥匙带给我吗？”
“为了离开沙漠……杀死利维坦。”梅塔特隆喃喃道，似乎有些明白了。
“现在，我不需要离开沙漠，也不需要杀死利维坦了。”贝希摩斯嘴角上扬：“因为大洪水会杀死我，而利维坦也将重获自由。”
梅塔特隆看着贝希摩斯有些发愣。
“你一定想问，既然我愿意为利维坦牺牲，又为什么不自杀呢？”贝希摩斯看着沙漠那头海洋的方向，眼中带了温柔：“因为我不舍得让她活在失去我的痛苦中，我宁可孤独至死的人是我。”
“既然这样你现在又为什么选择在这里等死？！”
“因为你来了。”贝希摩斯认真的看着梅塔特隆：“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吧，梅塔特隆殿下。”
“……你要我做什么？”梅塔特隆只犹豫了几秒。贝希摩斯和人类都可能会死于即将降临的神罚，生死相息，梅塔特隆想到这里，就不忍拒绝。
贝希摩斯的目光落在梅塔特隆攥着钥匙的手上，梅塔特隆愣了愣，摊开手掌，一把古朴无奇的钥匙静静躺在掌中。
贝希摩斯道：“这把钥匙上附着着神力，我想请你借助附着在钥匙上的神力，抽离利维坦关于我的全部记忆。”
梅塔特隆震惊的睁大眼睛。
“我说过，我不希望她体会失去我的痛苦……但我也不希望她死，所以让她忘了我是最好的办法。”他真挚的看着梅塔特隆：“我不能帮你抵挡神罚，但是我可以给你我的尾巴，这是世界上最坚固的材料，说不定……能挽救你的家人。”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廿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