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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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塔特隆到了海边，摘下自己的一片羽毛放入海中，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就涌起了一阵巨浪，巨浪很快退下，一个女人从岸边的海水里钻了出来。
“利维坦殿下。”梅塔特隆退后三步。
利维坦抱胸，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冷笑，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梅塔特隆：“天国宰相梅塔特隆殿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次孤身前来，又是想讨什么好处呢？”
梅塔特隆沉默许久，难得放低了姿态：“对不起。”
利维坦眯起眼睛：“对不起？”
梅塔特隆抿了抿唇，目光低垂：“贝希摩斯曾让我帮他拿回他藏在第二天的那把能打开空间通道的钥匙，他希望能通过空间通道，离开囚禁他的这片沙漠。”
利维坦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冷哼道：“所以你现在是为了曾和贝希摩斯一起计划谋杀我而忏悔喽？”毫无疑问，如果贝希摩斯成功离开了沙漠，第一件事就是来杀死自己。
“……但是他最终放弃了。”
“呵，看来他及时意识到了这种小把戏是骗不了父神的。”利维坦轻蔑道，又突然觉得有些古怪：“你帮贝希摩斯拿来了钥匙？”利维坦哑然失笑：“不可能，空间之匙在堕星之战后被列为违禁品，你这么做可是近乎背叛父神的行为，你不可能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贝希摩斯冒这个险……”
利维坦的声音越来越轻，表情越来越严肃，她惊讶的看到梅塔特隆正紧咬下唇，难以平静，微微颤抖。
利维坦压低声音：“发生了什么？”
梅塔特隆抬起眼睛，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音节：“他要毁灭所有人类。”
利维坦一愣，随即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梅塔特隆啊梅塔特隆，实在是太可笑了，受神恩赐成为天使的人类，现在又要为了人类背叛神……”
“用大洪水。”
利维坦的笑声愕然顿住。
“无法阻止，无人可挡的大洪水。”
海浪一波接一波冲上海滩，又静静退回海洋深处。
梅塔特隆和利维坦相对沉默。
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这么久，利维坦努力扯动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哈哈，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太好了，等到洪水把沙漠变成海洋，等贝希摩斯死了，我就再也不会被海洋束缚了，我就彻底的自由了……哈哈……实在是……太好了……你完全不用为这件事向我道歉……当然不用……”
她死死盯着梅塔特隆的眼睛，想找到一丝玩笑的影子——说不定这就是贝希摩斯和梅塔特隆一起向她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梅塔特隆眼中只有悲悯和同情。
利维坦的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海浪的起伏越来越大，像被痛苦的火焰煮沸的水，不安的翻腾着。
“吼——”利维坦再压抑不住，弯曲背脊跪倒在浅海，巨兽的低吼响彻天空和海域。海洋心脏被猛地扼住，只有一声呜咽回应她的低吼，不安翻腾的海水此刻平静的就像凝固的玻璃，天海之间，无风无浪，寂静得像个无望的噩梦。
活得再长久又如何，力量再强大又如何，地位再高贵又如何？每个被安放了血肉心脏的生命，在汹涌磅礴的情感面前，也只是只无力抵抗的脆弱蝼蚁。
梅塔特隆看着在浅海中蜷缩的身影，同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犹豫几秒，踏进了属于利维坦的海洋领域，走到她身边，解下自己的斗篷为利维坦披上。
利维坦猛然出手，转身掐住梅塔特隆的脖子，把他重重的按进海水里。咸苦的海水灌进喉咙鼻腔，浅海的细沙扬起，海水被打破平静，一片混浊，虽然没有痛觉，但利维坦力气之大让梅塔特隆觉得她要把自己的脖子掐断。
利维坦失去理智的怒吼道：“为什么？贝希摩斯为什么要为人类犯下的错付出生命？！贝希摩斯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人类的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犯下的罪孽！”
梅塔特隆透过混浊的海水平静的注视着利维坦，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到海里，冰冷深入骨髓。
“这就是我们的信仰吗，这就是父神的仁慈吗……”利维坦目光游离，渐渐松开手上的力量：“既然创造了我们又为什么要抛弃我们……既然创造了我们……又为什么要毁灭我们……”
利维坦终于失声痛哭，梅塔特隆一语不发，缓缓从海水中坐起来，按住她的肩膀无声安慰，像两只离群的野兽，只能互相依偎。
利维坦和梅塔特隆并肩坐在浅海，面朝沙漠。
利维坦深深叹了口气，回忆起太长久的过往：“我和贝希摩斯从来就不像是一对双生子。从诞生起我们就互相看不顺眼，争谁才是世界上的第一只兽，争谁的身躯更庞大，力量更强大……只要有能比的，就一定要争个高下。”
梅塔特隆静静聆听。
“后来，父神在虚无中开辟了天堂，创造了天使，贝希摩斯也开始整天跟在贝利亚身后叽叽喳喳——他过去可比现在话唠多了。等到大天使们诞生的时候，他又跑去指引教导那些新生的小天使。”利维坦微微一笑：“他就是这样温柔又耐不住寂寞。不像我，喜欢独来独往，脾气古怪又恶劣，那些大天使没有一个没被我捉弄过。”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在天堂，也从未想过会有离开天堂的一天……直到那次我和贝希摩斯争吵起来，争吵最终变成了打斗，愤怒到失控的我们在争斗中毁坏了圣殿，更可怕的是，我们一起撞上了世界树，撞断了它的一根枝丫。父神愤怒而震惊，他说我和贝希摩斯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在一起有可能毁灭还不稳定的世界，所以必须将我们分开。”
“那时撒旦刚刚开辟了地狱，他向我提出邀请，我知道贝希摩斯比我更离不开天堂，所以一头扎进了地狱深渊。也就是在深渊里我才发现，我并非完全喜欢独来独往——我曾经的生活并非真正的独来独往：无论我到哪里，无论我怎样胡闹，贝希摩斯总会在我身后。但是在深渊里，没有贝希摩斯，只有我。”利维坦的神情带上了些许甜蜜，深紫色的眼中闪着温柔的光：“我原本以为天堂到地狱的距离足以将我们分离了，可是贝希摩斯还是找到了我。当他再次拥抱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深渊有多冰冷，他有多温暖。是啊，我们是双生子，又怎么能分离呢？”
“贝希摩斯自愿抛弃一半力量，以求父神允许我们在一起——所以你现在知道贝希摩斯的身躯为什么比我小这么多了。但是这依然不能让父神彻底安心，于是他用神谕束缚了我们，使我不得离开海洋，贝希摩斯不得离开沙漠，直至一方死亡……”
利维坦没有继续说下去，之后的故事也不需要再讲述。她沉默的望着枯寂的沙漠，妄图在黄沙中看到那个阔别了百亿年的身影。
“谢谢。”利维坦突然对梅塔特隆道谢，低声嘲笑自己：“如果是毫无心理准备的看到洪水吞噬沙漠，贝希摩斯死去，我真的会立即奔溃……呵，你看，我明明一直期盼着杀死贝希摩斯或被他杀死的那一天，现在那一天真的要来临了，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梅塔特隆看着利维坦的眼睛，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拿出空间之匙：“贝希摩斯原想让我借用附着在钥匙上的神力封存你关于他的记忆。”梅塔特隆顿了顿道：“他不希望你承受他死去后的孤独和痛苦。”
利维坦睁大眼睛，紧盯着梅塔特隆手中的钥匙，嘴唇张合，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但最终还是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傻瓜。要是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我才是该怎么活下去啊。”
“不过……你放弃封存我的记忆，倒是给人类留了个希望呢。”利维坦拿起梅塔特隆掌中的钥匙道。
“希望？！”梅塔特隆一下子窜起来。
利维坦点点头：“我借用这把钥匙上的神力虽然不能抵挡神罚，但说不定能在神罚中保护几个人类。”
梅塔特隆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又有些额外的期盼：“……几个？”
“大洪水啊，你当替神执行神罚降下大洪水的会是哪个天使？”利维坦瞥了他一眼，转了转手里的钥匙道：“加百列。神之力——奇迹天使——加百列。当她以炽天使的姿态降下神罚之时，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我都只能勉强自保。”
“对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和米迦勒闹翻了吧？”梅塔特隆已经准备离开，利维坦突然叫住他。
梅塔特隆脸上表情一僵。
利维坦了然，笑了笑道：“堕星之战时路西法和三分之一星辰的背叛让米迦勒近乎崩溃，之后一直靠药物和抽离记忆来削减情感，才能保持冷静。你能明白吗？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害怕拥有。你是米迦勒在堕星之战后第一个愿意尝试接受的人，虽然有些不上道，但他绝对没有恶意，所以原谅他吧。”
利维坦语毕，挥挥手，潜入海洋，只留梅塔特隆一个人愣在海岸边。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