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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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年前，位于第一狱的第一城市还是一座肃穆的边境城市，这座天使们堕落到地狱后建造起的第一座城市，一万年间都沉默得立在地狱边缘的荒原之中。直到六百年前第一城市扩建计划在路西法的支持下揭开序幕，这座战时要塞也在地狱的黄金时代迎来了新的生机。
得到路西法和贝利亚的授权后，玛蒙全权接手了第一城市，路西法拨出的六百万仅仅代表了他支持的态度，重新唤起这座沉寂已久的城市的活力需要的可不只六百万这么简单。玛蒙全身心投入第一城市的建设，大量资本的注入使第一城市的规模在六百年里扩张了近一倍，也成为了地狱与精灵矮人和人界沟通的最重要的城市。地狱的外贸条约对外一向优越非常，第一城市更是向他们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邀请——邀请精灵矮人和人类在地狱长期居住，每年只要在地狱居住两个月就能享受税收全免和关税全免的优惠政策，对于参加自由集市的商人而言这个条件实在是太具诱惑性，所以每当自由集市举办期间，在第一城市的街道上的精灵矮人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恶魔和堕天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安置好第一批来到地狱的人类，玛蒙翻着税单，神清气爽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用整块金板熔铸成的镶满宝石富丽堂皇的门刚被推开一条缝，玛蒙抬起头瞄了眼，就狠狠摔上了门，折起税单放进口袋，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重新郑重的打开了门。
门后。用整块星石打造的，铺着珍贵的魔兽皮毛的极奢侈的座椅上，有个男人正懒散的半躺在上面，被过膝皮靴包裹的完美双腿随性的搁在黑曜石雕琢的办公桌上。玛蒙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髓窜上了脑门。
“唯一的宝贝儿子居然对我如此冷淡，真是太让我受伤了。”撒旦一脸的痛心疾首。
玛蒙懊恼的瞪了他一眼，反手关上了门。撒旦摇了摇手指，一把椅子顺着他的动作移到了玛蒙身边，玛蒙坐下，与撒旦对视了一会儿，沉默的低头，拿出口袋里的税单展开接着看。
玛蒙不开口，撒旦也不开口，许久未见的父子俩就这么气氛诡异的沉默着。玛蒙盯着税单上的一行，像过了几世纪那么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撒旦那能看穿灵魂的目光正盯着他，几乎把他的灵魂都冻住，又像是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让他难受万分，就怕什么时候哪只蚂蚁就在哪里咬了一口。玛蒙呼出一口浊气，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撒旦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眼底的笑意让他觉得更加的毛骨悚然。
“父亲……”玛蒙开口打破沉默。
撒旦拍拍手，鼓掌道：“宝贝儿，你果然还是爱我的。阔别了一万年的一声父亲，真是让我感动得想流泪啊。”
听到这个肉麻的称呼，玛蒙嘴角极不自然的抽了抽：“如果没记错，这一万年里，一直是你在躲着我，亲爱的父亲。”
“躲？即使我真的躲着你，你也该承认你并不愿见我吧。”撒旦晃了晃脚掌：“况且，以我和七君现在的关系，和我有太多牵扯对你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我可是为你着想，我的宝贝儿。”
反驳的话在玛蒙喉咙里转了几转，最终还是以一声冷哼结束了这个话题。
“米迦勒帮了你们一个忙，”撒旦托腮笑道：“不，应该说是帮了你、贝利亚和路西法一个忙。要不要猜一猜他做了什么？”
玛蒙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他找到了失踪了四十五亿年的利维坦，还说服她同意了停战协约谈判邀请的提出？”这可以算得上是他们三人近期最烦恼的事了，阿斯蒙蒂斯的临阵倒戈路西法几乎毫无防备，票数尴尬的停在了三比三。没有绝对的保证，路西法不愿意再开七君会议，又不愿去寻找利维坦，担心她的一票把现在尴尬的僵持打破，担心自己失去对局势的控制。
撒旦打了个响指，提高音调，夸张张开手臂道：“答对了！他和梅塔特隆在人界找到了利维坦，并且说服了那只坏脾气的野兽。”
玛蒙愣愣的眨了眨眼，玩笑的心态成了惊疑、惊讶和惊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
撒旦道：“宝贝儿，你可以怀疑这个世界但不该怀疑你的父亲。”
玛蒙眼睛闪闪发亮，喜形于色：“我现在就去告诉路西法。”
“哎哎哎，不要这么心急嘛。”撒旦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扣，玛蒙顿时感到双腿无力，肩膀上像是出现了一双沉重的手，将他硬转了个身，压回到椅子上。
玛蒙皱眉，他讨厌这种被撒旦操控的感觉：“还有什么事？”
“你果然对我很冷淡。”撒旦笑眯眯的看着他，重回上一个话题。
玛蒙一阵无语。
撒旦扬了扬嘴角，放下搁在桌子上的脚，站起来：“这次，我替你们背了个黑锅。”撒旦边踱到玛蒙面前边道：“可爱的米迦勒发现了你们放在人界的黑暗灵魂，但是误以为是我从冥界偷走了那些灵魂。”
玛蒙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他当然不会怀疑呈上停战谈判邀请的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对人类的灵魂下手。”
撒旦‘恍然大悟’：“所以路西法才急着把邀请送到天堂，即便只是以贝利亚地狱之王的名义。”
“该隐感染了太多的人类，迟早会引起天堂的注意。”
“所以你们是在利用我和我的该隐？”撒旦微微眯起眼睛，笑意背后闪烁着危险的光。
玛蒙顿住。看着撒旦的眼睛，不由得紧张起来，握紧了扶手。
撒旦猝然伸出手，修长强劲的手指狠狠捏住玛蒙的下巴，玛蒙一窒，下意识想往后仰但根本无路可退，撒旦俯下身，用轻佻却冰冷的语调在他耳边轻声道：“宝贝儿，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可是永远别忘了，我才是地狱的创造者，我才是司掌黑暗的无上君王，我的耐心和容忍仅限于你，别让他们挑战我的底线。明白了吗？”
撒旦的手指掐得玛蒙下巴生疼，耳边撒旦阴冷的气息像是要一直钻进大脑里，玛蒙盯着前方视线一动不敢动，背后浸出了一层冷汗，税单也被捏成了一团，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撒旦微微一笑，松开玛蒙的下巴，优雅的转身坐在玛蒙座椅的扶手上，抱着玛蒙的头，亲吻他的头发道：“所以告诉路西法，先把人界和停战谈判的事放下吧，该隐已经在清理他的后代了，耶和华大概也要准备清理他创造的失败品了，他们之间要处理的问题更多更深，天堂最近是抽不出时间来理会停战谈判了。”撒旦从喉咙里发出一阵轻笑：“其实路西法也已经预料到了吧，所以才会让莉莉丝带那些人类到地狱来。”
玛蒙一怔，转头看向撒旦：“你是说……”
“对。光明到极致便是黑暗，创造到极致便是毁灭。神从来都是矛盾的。”说到这里，撒旦笑起来，像真正的父亲一样疼爱的抚摸着玛蒙的头发：“神之子深受其害，不是吗？”
玛蒙脑中空白了几秒，突然觉得很可笑。一万年前，路西法率领三分之一的星辰陨落，就是因为他不愿跪拜亚当的尘沙之躯，他不愿承认这是神完美的造物……而现在，神却要自己销毁这些‘完美造物’‘神之骄子’，销毁自己失败的证据吗？
“现在，我们可以期待，这次米迦勒又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呢。”撒旦说道，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笑声渐隐入空气中：“啊，对了，还有我们的梅塔特隆殿下……”
加百列立在高高的塔尖，遥遥看见米迦勒和乌列尔回来，立刻展开翅膀冲到两人面前：“怎么样怎么样？”
米迦勒和乌列尔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
加百列看到米迦勒和乌列尔脸上的疲惫，以及乌列尔脸上架着的眼镜，就大概猜到了人界的情形，识相的没有继续再问。
“加百列。”米迦勒一把扯掉斗篷，冷冷道：“自己去第二天领罚。”
加百列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向乌列尔，乌列尔无辜的耸了耸肩。
“我……”加百列连忙开口，却见米迦勒已经拍拍翅膀飞走了：“……我真的拦他了。”
米迦勒潇洒的离开了，留下加百列和乌列尔相顾无言。
乌列尔取下眼镜，眼前的景象还是有些模糊，但已经不影响一般的视物了。他看向沮丧的低着头的加百列，心想加百列大概会骂他一顿，还是打他一顿，或者干脆让自己替她受罚？这次加百列受罚，理由他们都心知肚明，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加百列终于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来了。乌列尔心想。等会儿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还手。
“你……”加百列咬着牙吐出一个音节。
“……我？”
加百列瞪着他，猛喘了几口气，抬起脚狠狠踩了他一脚：“你就不能考虑下你的眼睛的感受吗？！你会瞎的啊！彻底的、永久的、不可逆转的瞎的啊！”
乌列尔愣愣的看着加百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加百列慢慢平静下来，移开踩着乌列尔的脚：“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米迦勒和你们愿意为人类付出这么多。因为人类，我们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兄弟，现在又要为人类担惊受怕，忙碌付出，而他们依然像在伊甸园里那样自私、愚笨！辜负我们所有的信任和爱！”
“加百列……”
加百列转过身，捂住自己的脸，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和呜咽：“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人类，但是我知道我爱你们啊……”
乌列尔几不可闻的叹气，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梅塔特隆正蹲在月桂树前，卷起袖子，拿着小铲子拍打覆盖着根须的泥土。月桂树恢复了些精神，羞涩的舒展开饱满的翠绿色树叶，仰头向上，拥抱洒下的光。
米迦勒悄无声息的走进花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他愣愣的看着在光下摆弄花草的梅塔特隆，梅塔特隆察觉到米迦勒，转过头对他微笑，洋溢着比光还温暖的气息。
米迦勒回以微笑，悄悄将右手藏在身后，走到梅塔特隆身后：“是拉斐尔来过了吗？它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了不少。”
梅塔特隆点点头，顿了顿，含笑道：“他建议别让乌列尔看到那面镶满宝石的墙。”
米迦勒也轻笑了几声。
梅塔特隆放下铲子，拍去手上的泥土，正要转身起来，就感觉到米迦勒的脸颊靠在了自己背上。
“米……迦勒？”
“嗯？”
“怎么了？”梅塔特隆察觉到米迦勒的不正常。
“不，没什么。”米迦勒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听到梅塔特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相契合：“我在听你的心跳。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心脏里都藏着火焰，所以它们连跳动都是一样的节奏？”
梅塔特隆低声笑起来，转身跪下抱住米迦勒，让米迦勒的耳朵贴在自己左胸上：“心跳要这样听。”
米迦勒没有说话，回抱住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在米迦勒耳边轻声道：“我与你的心跳相契合，是因为我爱你。”
米迦勒收紧手臂，梅塔特隆的心跳声震得他一阵晕眩。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廿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