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恋》昔芫

8、上官玉

　　穆静音直接赶到特训班，在指导员办公室门口，看到好友林逸杨在，连忙叫住了他，林逸杨本想像往常一样和她开个玩笑，可见到穆静音满脸的严肃沉重的表情后，也不敢再玩笑。穆静音把他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关好门，低声吩咐林逸杨去陕公悄悄找到顾敏，让顾敏安全把客人送回住地，两人再赶回来开会。林逸杨听完心下奇怪，可也不便多问，赶紧转身开门，大步流星奔了出去。随后穆静音吩咐通信员把赵指导和王指导叫来开会。
　　等林逸杨和顾敏匆匆赶回来时，感觉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穆静音负手站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看不清表情，周身散发着忧伤冰冷的气场，赵志友抱着手坐在办公桌的左边，眼睛布满红丝，脸上尽是悲痛之色，王远芝则坐在右边，手里捏着手帕，眼睛红肿，该是刚刚哭过。见此情景，多年形成的默契，让两人心下明白：出事了。
　　顾敏走到王远芝身边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心也跟着往下沉，虽然每当有战友牺牲的消息传来，也没像今天这样落泪过，不是麻木了，而是每天和死亡打交道的人们不再相信眼泪。林逸杨转到赵志友身旁的椅子坐下，抿了抿唇，忍了下，还是张口问道：“是谁？”
　　“老陈一组，特种六队，还有上官姐那组。”赵志友嗓音低沉的回道。
　　“什么？老陈和上官姐？不可能吧，老陈和上官姐经验丰富，怎么就，怎么就，情报是不是有误啊！”一听是上官姐，林逸杨满脸不可置信地使劲拽着赵志友的手臂。
　　“对啊，前几天上官姐发报还说这几天回安延述职，情报确认了吗？”顾敏望着赵志友，同样的不可置信，见赵志友和王远芝沉默着，都不说话，顾敏瞬时也是红了眼。
　　老陈是特训班的创建人之一，实地经验丰富，一向沉稳老练，在上海这么多年从未失手，牺牲时年仅35岁。而上官玉出身书香门第，爷爷中过进士，官拜翰林院侍读，后因病告老还乡。父亲在浙大任职，1935年，16岁的上官玉和哥哥一起去英国留学，第二年秘密加入赤党，本是学文学的她转学到军事院校学习，专攻情报科。两年后学成归国，一直从事情报工作，对敌经验丰富，牺牲时年仅22岁。
　　自五人从国外来到安延，直接受上官的培训和指导，于公，她是五人的领导，师傅，于私，她是五人的大姐姐，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是照顾有嘉，她和这五个人亦师亦友。上官玉的牺牲，让他们在情感上接受不了。
　　“做我们这一行的，没什么不可能。”穆静音不带感情色彩的说了一句。
　　她依然站在窗边，没有回头，脑海里盘旋着那个亦师亦友女人的身影。最近一次见她是在这个办公室，她就站在穆静音现在所站的位置，长发柔顺的散落两旁，剪裁得体暗红色的碎花旗袍，外套深灰色的棉坎肩，衬托出女人的曲线美，与旗袍同色系的高跟皮鞋，更显婀娜的身姿。女人犹如盛放的梅花，在冬日里傲然挺立。
　　望着这背影，穆静音看痴了眼，迷醉了心，突然很想把这个女人搂入怀中，去疼她，去爱她。感觉到那束炙热的目光，女人转回身对她浅浅一笑，露出盛满美酒的酒窝，随着那酒香的晕开，穆静音的心完全醉了。
　　“你明天走？”张口说话，才觉得喉咙干干的。
　　“恩。”
　　“几时走？”
　　“中午。”
　　“一切小心。”
　　“恩。”
　　………………
　　“静音，得一知己，足矣！”
　　“我----明白。”那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静音，你要努力的活着。”
　　“恩。”心里酸涩。
　　“静音，如果我不在了，我屋子里书桌最底层有本日记，你取出来吧。”
　　“上官玉，给我活着回来。”穆静音情绪有些激动的一把握住上官玉的手。一片冰冷，冻的穆静音不仅打了个寒战。
　　上官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住穆静音的双眼，被她握住的那片肌肤逐渐在融化，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彼此深情相望，只想把这刻，这个人印在眼里，放入心中。眼波流转间，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难舍淤积，可终究谁也没说出口，既然选择了这种刀尖上行走的工作，随时都可能会牺牲。与其说出，不如带着那份情，轻松战斗。
　　片刻后，上官玉从那片温暖中抽回手，理了理滑落耳际的碎发。抬脸间，眼神又变的冷然。“回去上课吧，明天不用送我。”
　　穆静音脚步沉重迟缓地，慢慢走出大门，她很想要转回身挽留女人，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让女人带着负担奔赴战场。而女人一直望着穆静音消失在门口，她想把这抹倩影印在心中，陪伴她以后每个孤寂的夜晚。
　　院子里的树上有只麻雀，它压过树枝破空而去，穆静音一直望着那只雀儿消失在远空，突然鼻子一酸，落下一滴泪：玉儿，一路走好。
　　“嘭”的一声，惊醒了回忆中的穆静音，抬手，悄悄抹去泪。
　　“奶奶个熊，到底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赵志友捶了一下桌子，愤然的骂道。
　　“上海dangwei一个书记被抓，受不了酷刑，全部招了出来。”王远芝带着浓浓地鼻音无奈的说。
　　“怂货。”林逸杨红着眼，恨恨的说了一句。
　　“小赵，小林省着你们的力气跟鬼子拼去。”顾敏要比他们四个大个几岁，心思也比他们细腻些，她知道，穆静音此时心理最不好受。
　　“小老大，上面怎么说。”赵志友这么一问，几个人都看向穆静音。
　　他们五个人是在国外留学期间认识的，又一同参加培训，感情特别深厚。穆静音是那批学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可各科成绩却是全学院第一名，男学员很不服，推举身手最好的赵志友挑战穆静音，穆静音想了下告诉赵志友，下午下课后，射击房等他，但只准他一个人来，赵志友爽快答应。
　　第二天，赵志友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以后穆静音就是他妹妹，谁再欺负她，他赵志友就先灭了谁，众人一时哗然，事后有人问他，挑战结果谁胜，赵志友洋洋得意瞥了对方一眼说：我都认她做妹妹了，你说谁赢了。对方被反问的很迷茫，当事人不说，好事者也不好多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知，也就从那天起，私下里，赵志友会喊穆静音为——小老大。
　　回国后，穆静音带着四个人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生死攸关时都是她把几个人从鬼门关里拎回来好几回，也因了这些事，以后他们四个私下都喊她为小老大，把命交给她，放心。
　　“你们这些天随时要做好准备。”穆静音稳住情绪，然后转回身，沉声说道。
　　“赵哥，你现在到镇上买些吃食，沽些酒，晚上，都到我那儿，不醉不休。”
　　“好，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