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恋》昔芫

9、日记

　　下午回凉子那里时，穆静音先和王远芝去了隔壁的院子，王远芝与上官玉住同院，两人都是浙江人，生活习性还是比较相近，而且王远芝很喜欢这个外表看似柔弱，内里实则刚强的老师加好友。
　　她们院子的布局同穆静音和顾敏的一样，只是这里进门的右侧种着梅花，左侧除了卫生间，一条石板凳外，枣树倒是没种。左屋是上官玉的，正好和隔壁穆静音的相连。只是因为工作关系再加上邻院住着穆静音这个大厨，院子里就没砌灶台。
　　“小老大，要我陪你进去吗？”王远芝关切的询问着穆静音，她还是有些担心小老大。
　　“没事，你忙你的，收拾好，我同你一起回隔壁院子。”穆静音给了王远芝一个宽慰的眼神。
　　“好，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推开屋门，望着眼前熟悉的房间，穆静音心里还是被刺痛了。上官玉把头枕放在与一墙之隔的穆静音头枕的方向，没有那道墙，两人其实是头对着头各自相卧，多少个日夜，多少份念想，因了那堵厚重的墙而被阻隔。看着那个头枕，穆静音心里酸酸的，那个女人是否也如她般，在每个夜晚对着墙，道一声：晚安，吾爱。
　　房里的格局也如穆静音那间一般，整个基调素冷，没有多余女儿家的装饰。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炕头，上面压着一个丝质的枕头，可能是走的匆忙，换下的衣衫随意的丢在被子旁边。穆静音走到炕沿，侧身坐在炕边，拿起那件衣衫，抱在怀中，衣衫上还残留着属于上官玉独有的女儿香，丝丝缕缕地女儿香，让穆静音不禁潸然泪下，将脸深埋于衣衫中压抑地痛哭。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丝质的枕巾上，枕巾上的那朵手绣红梅花，在夕阳的光晕下熠熠生辉。这是上官玉一针一线锈上去的，针脚细致绵紧。穆静音放下衣衫轻抚梅花，低声细语着：玉儿，我答应你，会努力的活下去。
　　收拾好心情，穆静音取过纸盒，把衣衫，枕头整齐的摆放进，然后走到书桌前，把桌上的书籍归拢好，又打开抽屉，里面有几封没有寄出的家信，一并收好，放进盒子里，有机会，这些东西定是要交给玉儿的家人。
　　忙完这些，穆静音蹲下---身子，探手到书桌的最底层，触到粘贴在上面的日记本，拆下粘条取下那本日记。巴掌大小的日记本，深灰色牛皮纸的封面，简单印刷着三个字，再无其它。穆静音手握日记本，心里沉甸甸的。拉开椅子，缓缓地坐下来，翻开日记。
　　先入眼帘的是具有赵体神韵的行楷的钢笔字，行笔间还依约可见柳氏风骨，平日里，多见上官玉用正楷体书写，这样的书写倒是少见。前几页，上面记录的多是上官玉这些年的工作心得，记的极是详尽，且在重点部分，做了特别的注解。
　　穆静音用心仔细的看着，等翻到中间部分时，有几页空白，心下疑惑，于是又往后翻了几页，几行端庄秀雅不失骨力的字迹，映入穆静音眼中。
　　“有些地方到不了，有些事情不该发生，可依然有风吹动了一池的涟漪，漾开的水晕怎也收不回。”
　　看到这句话，穆静音的心猛地收紧，她知道，接下来，她将会走进上官玉埋藏已久的内心世界，而这个世界，也是她想进入融合的。穆静音深呼吸了下，然后缓缓翻开第一页。
　　“39年春，特训班将会有新的一批学员到来，其中五位学员是从米国军事学院毕业，总部领导慎重交代，他们由我亲自指导，而穆静音同志要特别培养，穆静音？这个名字，让我记住了她。”
　　“3月16日，见到她是在理论课上，进入教客室后，最后排有位女生的气质很是特别，虽不靓丽，却及是耐看，低调却不容忽视，点名时，才知道，她就是穆静音。下午的伪装技巧课上，她着实的让我气恼，从没人让我如此动怒过，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不穿裙子。”
　　“3月29日，微风，五人拜我为师，邀请去到她的宿舍小聚，第一次吃到她做的肉丸，竟与我在米国曼吉餐馆吃过的味道极近，后来得知，她去向那一对夫妇拜师学艺过。这个女生身上有太多的迷。”
　　“4月2日，因她，心好乱，捧着她精致地脸，于她上妆时，望着那双眼睛，仿似要被吸进去般，脸好热，心，乱了节奏，这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4月10日，放晴，他们五个第一次出任务，两天没他们的消息了，她，是否平安？？？？”
　　“4月16日，她身负重伤回来，看着浑身是血的她，心揪紧的疼，如伤我身。”
　　“4月26日，今天很是愉悦，与她第一次单独相约，让我对她有更多的了解。”
　　“5月1日，很是烦乱，对她的情感变的不同……！！”
　　随着上官玉的记述，穆静音脑海中回放起，两人最初的相识，那种怦然心动，原来是如此的同步。
　　“5月3日，夜，明天就要去浙东，心情很是纷乱。本不该我出任务，逃避自己的心，逃避这纷乱地情感，于她，于我，甚好，只是此去，是否还能与她相见？？？一墙之隔的她，此时是否安睡？晚安，静音，保重。”
　　“40年1月12日，安延，再见到她，心，还是逃不了，看着她痴缠的目光，躲也躲不掉，弃也弃不成，这让我如何是好？女子之间的情感是怎样的呢？”
　　看到这里，穆静音想，那时日，终是自己的痴缠让这个女人为难了，可动了心，动了情，两个人都是无法掌控的，不如让它生根发芽，彼此相守。
　　“40年1月20日，大雪，她知于我，她是爱慕女子的，虽小小的吃惊，可却坦然，她，本应是如此的女子。心内好生羡慕被她爱慕过的女人，我，这是怎么了？”
　　“40年6月，与她一起出任务，不同以往，心里带着些许窃喜，阿芝，阿敏说，把命交给她，放心，同她，我也是塌实的。”
　　“40年7月15日，夜，北平，她为了掩护我负伤，我犯了一个特工的低级错误，心里极是自责，她没呵责，反而宽慰于我，望着她熟睡的脸，悄悄的吻了下她的唇，很美妙地温柔触感。”
　　“40年11月9日，突然接到赶赴上海的任务，明天就出发，心内突发不祥之感，那一刻，好想见到她，诉知这份情感。可见到她时，又犹豫了。 ”
　　泪，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在办公室里最后的一面，上官玉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有不测。如果自己当时勇敢一些，两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错过和遗憾。用袖子揩去泪水，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上官玉最后的绝笔。
　　“静音，当你看到这本日记时，也许，我已不在，允诺我的，不要食言，努力的活下去。曾记得说过，你是水中的睡莲，我是岸上的菩提，睡莲花开需千年，菩提叶落要万日，你我终究要隔岸相看。
　　而与你的情感，于我，是不曾有过的美妙，虽不能厮守，却也无憾。离别时刻，万千思绪，时日不能相诉的情，这刻，想与你说：静音，吾爱，原谅我不能陪你继续战斗，如有来世，愿做你的妻。
　　吾爱，玉儿好想，好想与你漫步在曼吉岛海边，看夕阳沉下，与你同老，唯愿来生，与你相遇，再赏夕阳。吾爱静音，保重。
　　40年11月10日晨玉儿手笔
　　看着这页纸上，几滴已经消干的水渍，穆静音泣不成声。

　　夜深了，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十一下,静奶奶讲到这里，眼睛已经湿润，清奶奶轻拍着静奶奶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见时间不早了，大家起身，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我躺在床上，心潮起伏，无法入睡，感动于上官玉和静奶奶之间隐忍的感情，心疼北川奶奶。在那个民国战火纷乱的年代，生命如此脆弱不堪，而背负的使命和责任，真挚的爱情也只能深埋心中。同时，也明白了奶奶们为什么要向我和小安讲述那隐藏已久的秘密。
　　第二天，因为要去见小安的同学，于是告诉母亲午饭不在家吃了，同奶奶们道了别，取了车，与小安去往玉祥大酒店。见到小安的同学宇文炎，彼此寒暄，点过菜，然后，边闷闷的吃着菜，边给两人布菜。
　　宇文炎3月29日结婚，邀请小安做她的伴娘，小安欣然应允。两人是大学同学，同寝室上下铺，后来又在花城同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感情深厚，也是知道我和小安的关系。
　　吃饭的过程中，被小安剜了几次眼，而宇文炎习惯了我不爱说话的性格，调侃了几句我和小安，害的我被小安拧了腰上的肉。约定好小安去试婚纱的时间，我们就各自取车回去，下午宇文炎还要忙结婚的事宜。
　　“你不要命啦，开那么快的车。”因为急着回家继续听故事，开上环城路，车速不由的加快，听小安这么说，我慢慢减缓速度。
　　“宝宝，真没想到静奶奶年轻时，这么惹女生喜欢。”我羡慕的说道。
　　“记得浴室里有个搓衣板，一会回去，我找找，看还能用吗？”小安思索着，偏过头看了我一眼，听到这话，我手哆嗦了一下。
　　“好好开车。不过，好是敬佩奶奶们，在那个年代，坚持自己的心。”小安说完，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回到家，奶奶们坐在葡萄架下，边喝着茶，边聊着天。母亲和司机小刘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和奶奶们打了招呼，衣服也没换，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安，坐在静奶奶身边的软椅上，忽闪忽闪我的小眼睛望着她。求她办事，这招最管用。
　　“哈哈哈，看把这皮猴急的，老穆，别让她撒娇，我鸡皮疙瘩会撒一地。”枫奶奶向静奶奶使了个眼色，又对我眨了下眼睛。
　　“咳咳。”静奶奶清了下嗓子，喝了杯茶，望了我一眼，沉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