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魑魅魍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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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魍魉，莫能逢之----《左传》
“黄昏落，夜微凉，浮生岁月思过往，奚落那些年的轻狂。”日式房间里回荡着首中文歌曲，苍凉的曲调、空灵低柔的嗓音，令听者也不禁感怀连连。
白色衬衫军裤、靠窗盘腿而坐的石小诺抿了口清酒，视线落在房中间的三人身上。‘凉子’、南宫两人凝眉对杀着黑白棋，坐在下首的宫泽小香盯着棋局，一会深思、一会展颜，表情很是丰富。
视线扫过宫泽，小诺心里轻‘哼’了声，提起面前矮几上的清酒瓶起身走到窗边。点点繁星高挂一轮弯月，在黑暗无际的夜空中明亮、清冷；月色`下的宪兵`军`官别墅区内一片静谧，静谧中却透着股肃杀，像极了小诺此时的心情：面无波澜、心似冰。
今晚‘死间’行动，外面`战友流血拼`杀，她只能困守房间里，小诺很想直面敌`人痛快地撕杀。可是不能，她一动满盘皆输，死的人会更多，何况这个房间里也是场战斗。
“月光泄，霞如芒，死休千年别离常，承载着多少期望。”留声机里那首曲子依然如泣如诉。抿了口酒，小诺心里低喃了句：阿辉、小木，一路走好。
“石组长这是要把自己灌醉还是月色过好引起心事？”宫泽不知何时来到小诺身后，望了眼弯月，回首又看着小诺娇好的侧颜，心想：两天里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不知是否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破绽？
收起此时不该有的感伤，小诺慵懒地依着窗框，媚眼如丝看着宫泽道：“宫泽小姐还会看相呢！那帮我瞧瞧今年的姻缘如何？”
闻言，宫泽勾起一抹笑，“华国的看相深奥难测，小香只能预测石组长未来的日子将不会太平。”
“自穿上这套军`服就没想到过太平，这看相费我是一分不给。”揶揄地说完，小诺暗想：这个宫泽就像是藏在宪兵`部里的幽灵，却不知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呵呵！”轻笑了下，宫泽伸手拿过小诺手中的酒瓶，“那可不行，以酒代费。”
两人这边暗自较着劲，绞杀棋局的穆静音和南宫也是起了心思。困守宪兵`部，宫泽时常在背后窥视，而随着她今晚出现于北川正雄家里，说明隐藏的人坐不住了。
一手执白子，南宫心想：在各势力中如何下好这盘棋？‘凉子’虽有疑点，却可借她的力护自己与小诺的周全，并可探其身份。想到此，南宫不动声色地看了对面女人一眼。
盯着棋局，穆静音心里百转千回：如今局面复杂，入职宪`兵`部不到三个月，明里暗里就有势力盯着自己。18年来与各种丛林猛兽、人间万恶绞杀，直觉不知救过自己多少回，今晚南山和宫泽的异动，隐隐觉出两人另有目的。
“你输了。”落下最后一子，南宫心里松口气，‘凉子’每步出其不意，四两拨千斤突围后反围`剿，对手只能自杀。还好趁着她分心，一子绝杀。
“哦？”望着棋盘，穆静音暗自惊叹，这要是真正对敌，自己的脑袋早开花了。
“是你大意了。”说着话，南宫将一枚黑子放在阵眼上，“一棋我必输。”
瞧着那枚棋子的位置，穆静音当下明了：一子相助绝境逢生，南宫是想和自己结盟。稍微权衡了下，她会心地为南宫续上茶水，“南宫少佐棋艺精湛，‘凉子’甚是佩服，我们再战一局。”
穆静音接受结盟是有自己的思量，当初接近南宫、小诺也是想获取情`报。现在大家虽已相熟，可小诺是军`统的人、南宫的身份还是个迷。既然南宫主动抛出橄榄枝，她接下便好，一可互援、二可趁此打探拉拢，只要掌握好分寸既可。
南宫见‘凉子’领会其意，心下也是了然，于是端起茶杯含笑道：“下一局，你不可再相让。”
美人一笑兮，君子心渺渺，南宫的展颜令穆静音心里叹了声：这女人，真是修炼成精了。
宫泽虽然和小诺说着话，却也时刻注意下棋的两人，瞧见南宫的笑容时，她不由低语道：“没想到冰山美人与‘凉子’课长相谈甚欢。”
小诺瞄着宫泽，接口道：“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罢了。”
南宫下着棋没加理会，穆静音瞟了眼宫泽，落下一子，心里突然想到句话：魑魅魍魉捉鬼夜。
今晚注定是个捉鬼夜，城市另一端也是暗潮涌动，相对于司各特路上的肃杀`血腥、宪兵`司`令官邸的平和斗智，百乐门里就显的诡异多变。
王远芝、老林与老赵在百乐门接头，巧合的同东方婉儿、瑞娜相遇。打听下才知道一位陪着丈夫及他的朋友过来消遣，一位因为联系不到南宫和石小诺来这里散心。
老赵正在巡场，看见他们忙招呼道：“我说左眼皮一直跳，原来是几位财神爷来捧场。”说着话，他坐在了老林旁边的卡座，同时递上一支雪茄。
“赵兄别嘴上耍功夫，也来点实在货。”老林满脸的不屑，晃了晃手中红酒瓶子又道：“就用这等货招待我们？”
看清瓶子上的标签，老赵当即沉了脸色，对伺候在旁的服务生呵声道：“怎么做事的，不认识林家二少？还不去换瓶酒。”
“是，赵爷。”服务生被呵斥的一脑门子冷汗，应了声赶紧小跑着去柜台。
服务生走后，老赵望着众人赔礼道：“刚来的新手，望请各位莫怪，这桌的消夜赵某请了。”
‘哼’了声，老林没再去计较，东方和瑞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远芝低首喝着果汁，心里实在佩服这些人的演技。
看到瑞娜，老赵谦逊地问：“这位夫人瞅着脸生，敢问在哪里发财？”
“赵先生，叫我瑞娜就好。”向老赵轻轻点了点头，瑞娜内心感慨又欣慰。当年清涩的四位学生个个已是独挡一面，不简单啊！再次聚首上海滩，想来以后还要多仰仗他们。
“什么先生不先生的，赵某粗人一个。”说着话，老赵起身递给瑞娜一张名片，“您在上海滩有办不成的事就找我。”
“谢谢。”
各自交换完名片，几人随意聊着天，虽然彼此各怀心思却也相谈甚欢。此时场子里换了首慢三步，老赵向王远芝邀请道：“王小姐是否肯赏脸与赵某共跳此曲？”
王远芝看了眼老林，见他点头，才起身同老赵进了舞池。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东方婉儿心中诧异但也没说什么，随即打量着舞厅里找人。
“5号指示，暗查‘鸽子’的身份，地点大华电影院。”搂着王远芝的腰，老赵暗自警惕着周围。虽是他的场子，可也有特`务混杂其中，不得不小心。
“此事可靠吗？”王远芝心中疑惑，他们直接受3号领`导，外系统的同`志不可能彼此接触，5号怎么会突然下达这个命令。
“事情紧急，狗子送药品时5号亲自交代。”老赵其实也犹疑，所以才迫切找王远芝和老林。
“恩，我会尽快告诉老太爷。”此事重大，王远芝必须请示穆静音定夺。
舞曲变的欢快，两人随着拍子滑到右边的角落，老赵的眼神扫过旁边包厢，压低声音又道：“今晚诡异的很，来了些日国`人、德国`人和情`报贩子。”
“群英会吗？”王远芝转身顺势扫了眼四周，脸上带着笑说：“可真是热闹。”
“不管是鹰还是犬，你们小心为好。”老赵叮嘱了句。
“恩，明白。”
一曲终了两人互道了谢，王远芝回自己的卡座，老赵走向吧台吩咐手下盯紧场子。
回到座位，见只有老林一个人在，王远芝边掏出手帕，边问道：“婉儿和瑞娜呢？”
“表妹谈生意，瑞娜回了16号包厢。”老林回完话，若有沉思的又说：“今晚怕是不太平。”
“恩。”端起果汁杯，王远芝轻声道：“见机行事吧！”
“三角蛇，宪兵`部里的事你探听不到？”轻敲着桌面，东方婉儿瞟了眼身侧年轻男子一眼，“还是嫌票子少？”
“您的事情我怎敢怠慢。”剔着牙，三角蛇慢条斯理地说：“最近宪兵`部查的严，人出不来。”
三角蛇所说证实了魏源的推测，东方婉儿思索了片刻，从坤包里抽出几张票子，“这事盯紧些。”
“放心，我一定盯紧。”乐呵呵地收了钱，三角蛇转身去了7号包箱。
东方婉儿准备回自己的包厢，这一转身才发现出事了，一群日国`浪人和自己的保镖对峙，而老林、王远枝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紧走几步来到包围圈外，东方婉儿冷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八嘎。”为首`浪人骂了句，回身见到东方婉儿，转而道：“呦西！你滴陪我们，票子大大滴有。”
东方心里着恼，面上却无动地打量着这群浪人，个个虽是嚣张但很有组`织`性。视线扫过他们腰带上的一个圆圈符号，她心里动了动。
就在这时，老赵带人赶了过来，边掏出香烟边陪笑说：“太君，有话好商量，大家都是朋友。”
“你滴少管闲事。”为首的浪人一把拨开老赵，瞧着东方和王远芝说：“花姑娘必须跟我们走。”
见状，东方的四名保镖纷纷抽出匕`首，警惕地看着这群浪人。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扫视了圈，东方向老赵点首示意道：“赵爷，麻烦您给龙石先生去个电话，请他过来叙旧，号码是25863。”
“好，我这就去。”老赵应了声转身刚想走，就被两名`浪人堵了去路。
为首的浪人疑惑地看着东方婉儿，“你滴什么人，怎会认识龙石先生？”
东方瞟了他一眼，轻启樱唇，“龙石先生到了你自会知道。”
吴侬软语虽轻，这群浪人心里却有些突突。虽然受人钱财过来挑事，可面前的女`人显是与龙石久关系非浅，得罪了老大的人，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双方僵持不下时，瑞娜与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打头的岩井沉声说道：“作为武士欺负一位女士，丢尽帝`国的颜面，还不撤下。”
见是岩井说话，为首的浪人心下明白，随即一挥手，“我们撤。”
他的一声令下，这群浪人如潮水般地撤出了舞厅。他们走后，老赵领着手下维持秩序，场子里又恢复如常。
瑞娜走到东方身边，不解地问：“你们怎会得罪那些浪人？”
听她这么问，东方轻抚额头，缓声道：“我也不清楚。”
王远芝语气有些委屈地说：“我和逸杨好好的，这些人莫名其妙地冲进来非要我`陪`酒。”说完，没好气地瞅了眼岩井，她可识得他。
此时，岩井身边的武田毅雄开口问婉儿，“东方小姐认识龙石先生？”
“家父与龙石先生相识。”礼节性地回了句，东方转首向施耐德夫妇道：“我们先行回去了，改天再聚，晚安。”
瑞娜回道：“好的，晚安。”
望着东方婉儿的背影，武田如鹰眸中闪过一道光，“没想到华`国竟有如此胆识的女子。”
随着武田的话音，瑞娜面上无动地扫了眼这些日国、德国`人，心下疑惑：他们究竟是何身份？吧台里，老赵望着岩井等人离去，心思也是转了几转。
舞厅门口，东方婉儿上车前往后瞧了眼，几名浪人望着自己这边嘀咕着却没跟上来。坐进车厢，望着渐退的街灯，东方有些想念魏源，只是，此时她在哪儿里？
司各特路，隐藏在暗影里，魏源忍着想打喷嚏的冲动，手中的瞄准`镜死死对着房间里的南山。可阿辉、小木进了会馆，南山也没动，魏源心里自语：难道她有所察觉？
放下望远`镜，李士群问南山，“少佐阁下，目标已经出现，要收网吗？”
“李桑，再等等。”回了句，南山依然坐在沙发里没动，她在等一个人的电话，只要确定了那些人的身份再收网不迟。刚想到这儿，桌子上的电话响起，她迫不及待地握起听筒，“喂！恩。”
简短的两声后，南山随即下命令，“李桑，收网。”
“嗨！”应了声，李士群转身带着人下了楼。
会馆内，刘会长一脸惊诧地看着干事长阿辉，“你在做什么，是想把大家都害死吗？”
“今晚我锄汉`奸`杀`鬼子，你们赶紧下楼藏好，一会刀`枪可不长眼。”擦着枪，阿辉回了句。
众人听言慌忙下楼，开了月亮门的锁躲了起来，心里后悔不该来开这个会。
刘会长走到阿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你们保重。”说完叹了口气，随后也下了楼。
武`器`摆放好，小木擦了把头上的汗，“辉哥，都准备好了。”
“恩。”嘴上应着话，阿辉瞧了眼时间，9点整，这里拖的越久，特使才更安全。
‘铃铃铃’，突然响起的门铃声令两人齐齐望向大门口，阿辉对小木说：“木头，准备应战。”
“是。”
会馆大门开了条缝，阿辉见是黄一民，于是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辉哥，我收到情`报，鬼`子和特`务正赶过来，赶紧通知大家撤退。” 黄一民急里忙慌地回了句。
“好，先进来说话。” 开了半边门让他进来，阿辉又问：“老黄，你怎么知道在此开会？”
“‘耗子’说的。”应着话，黄一民怕有诈，停在门口没敢再往前走。瞥见背靠着窗台的程特使，他这才放了心。
“‘耗子’也不可能知道。”说着话，阿辉举`枪就要射`杀。
见机不对，黄一民跟个蹿地鼠似的‘刺溜’一下跑出门，同时大声叫道：“皇`军，人都在里面。”
阿辉气的对着他的背影连开几枪，其中一枪正中黄一民的后脑勺，身子晃了晃，这个叛`徒倒地而亡。
门口`枪`声一起，鬼`子也开了火，阿辉边还击边往大门里撤，刚进门，腿上就中了一枪。楼上的小木见状，赶紧往巷口扔了两颗`手`榴`弹，‘轰隆隆’爆炸声过后，门口的石狮子伤痕累累，大红灯笼也被炸飞。
黄一民死前那句话，躲在房间里的南山听的一清二楚，她内心极度兴奋，转头吩咐身边的护卫，“把大门炸开，我要抓活的。”
“嗨！”答了声，护卫下楼安排人手。
‘轰隆隆’的爆炸声，大门被炸的粉碎，鬼`子趁势冲了进去。
阿辉架起`枪对着人群一阵扫射，把鬼`子封锁在门口。见势，李士群吩咐人从两侧进攻，可又被小木给封杀，双方成绞着状态、杀红了眼。
李士群心里焦急，赶紧跑回见南山，“少佐阁下，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不利。”
南山沉吟着在房间里踱了片刻，然后一脸轻松地说：“跟他们耗，我就不信他们有用不完的弹`药。”
二十分钟过去，阿辉丢下空了`弹匣的机`枪，抬眼看着受伤不轻的小木，“木头，任务完成了，你怎么样？”
“我…我不行了，补…补一刀。”小木感觉身体越来越沉，眼皮睁都睁不开，他不想被鬼`子抓，只想`战`死。
爬到小木身旁，阿辉抽出匕`首`，“先走好，哥随后也到，希望下辈子投胎不再是乱世。”说着话，匕`首`快速`刺进小木的心脏。
嘴唇动了动，小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微笑着合上了双眼。抱着他，阿辉表情平静，虎目里却蓄了泪。
楼下传来脚步声，阿辉咧嘴笑了笑，掏出最后一枚子`弹装进弹`匣。进军`统大门的那天起，他就为自己准备了一颗，今天真的用上了。点燃一根烟，阿辉望着窗外的夜空，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极了小诺的那双眼睛，美，真美啊！
南山带着人冲上二楼，阿辉抬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小诺，下辈子一定要做我张辉的女人。心里这么想着，手指果决地扣动了扳机。
探过阿辉和小木的鼻息，李士群摇了摇头，“全死了。”
听言，南山心知被军`统的人骗了，今晚伤亡惨重，该如何向影佐交代。她气恼地对着尸体连开几枪，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等那团火熄灭，南山走到窗户旁想吹吹凉风冷静下。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跟着往后倒了下去。
见南山中了枪，魏源迅速撤离现场。一路狂奔回自己的小窝，脚一软顺着门框蜷缩在地，泪水肆意地滑落、冰冷的身体颤抖不已。阿辉和小木死前的那一幕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良久，魏源颤抖地点燃烟，黑暗中，一点红光闪闪灭灭。她嘴里低喃句：南山，我魏源这辈子跟你不死不休。
猛吸几口烟缓过神，魏源心想：程特使此时应该安全离沪了，阿辉和小木没白死。
黄浦江边一条秘密水上通道处，王德生送程特使上了船后两人握手告别，“程先生，此去一路虽然有各方接应，但还需小心。”
“王站长，后会有期。”紧了紧王德生厚实的双手，程特使还想说什么，只是再多的话也显多余，于是挥手让船家开船。
看着船消失在下游，王德生提着的心终于落地，转身朝原路返回，随后融入夜色`中。
坐在船舱里，程特使心里感慨良多，十几年的特`工生涯从没像这次惊险，为了营救自己，有多少同`志献出年轻的生命。感伤的同时又感欣慰，上海之行有幸结识吾辈中英才，如魏源、如石小诺，战`争让女人走开，可这些华之巾帼也不让须眉。
两位日`国`女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时，程特使心中有丝迷惑，‘凉子’、南宫到底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魑魅魍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