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九死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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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布满积雪的冰牙山，在红日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芒。
一蓝一黑两个人，在山路上漫步游走，而雪上，却丝毫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我说三师弟，你要是撑不住了，赶紧说一声，别勉强到最后。”
那黑衣人穿得一身无袖衫，手上缠了一圈护腕，显得十分干净利索，当然，如果无视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肩上背着的两罐子酒的话。
“啧，二师兄，别看我比你大个二十岁，我常年打理落云谷，多年药理调养，身子骨可比你这酒鬼好多了。”蓝衣人鬓发如灰，但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七寸长的胡须在风中飘荡。
“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还是喜欢跟年轻人比。”莫遥眼睛一白，扭头大叹了一场，“可惜每次除了我，就是你最早，害得我只能如此占便宜。”
“咳！我一路巡医过来，都早了三日到，昨日还上山转了一圈，就是没碰到大师兄和小四。”莫回春摇摇手，表示不想跟莫遥争口舌，“我还真说不准，这次是否又要等到傍晚才能见到。”
“大师兄也要来？！”莫遥脚步一阵不稳，突然一脚就踩进了雪中。
“哈哈，我赢了！”莫回春看着莫遥的窘样，眼里乐开了花，“请客请客，我可好久没有吃到过醉仙楼的菜了。”
“……”莫遥看着陷进去一半的鞋子，抽了抽嘴角，却道，“我可以请你吃酒，但是我绝对不请杀害师父的凶手。”
“……当年之事，尚未查清，也许其中另有缘由。二师兄，你当真不给任何机会么？”
“大师兄对弑师一事供认不讳，你也亲耳听到了，还有什么好查的。”莫遥的眉头皱得极深，“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不管大师兄到底有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原谅。”
“……”莫回春见调解无效，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师兄向来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一半的武学，都是由他教授的……他向来心地善良，与师父关系也是最好的，弑师一事却有蹊跷，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莫遥沉默地撇过脸去。
莫回春知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也不再继续，抬眼时，却发现二人已经走到无情峰，峰崖旁，矗立着一个白衣少年，那背影，看上去还有些熟悉。
“这不是尘儿嘛？！”
莫回春的一句嘀咕，让莫遥疑问顿生。
“尘儿是何人？”
“噢，二师兄，你天天喝酒，每次跟你说名字你都记不住。我不是老早跟你提过，大师兄收了个特别聪明的徒弟，唤之尘儿么？”
“他倒是有闲心，还收徒弟……”
莫回春没有多做解释，见到莫轻尘在此，心情也很是激动，老远就开喊了。
“尘儿，你是随你师父一起来的吗？”
莫回春一句喊话，让那看似无助的少年立刻转过身来，这时候，走近的二人才看清，那少年双手紧握着龙吟剑，剑鞘沾满鲜血，有一些从少年的指缝中渗透出来，如同白蛇吐露在外的血红色舌芯，在白皙的手指上尤为刺目。
莫轻尘在听到莫回春声音的那一刻起，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有所松弛，但哀伤的神色，却未减半分。
“这……发生何事？”
“回春师伯……师父……师父他……”
莫轻尘有些语无伦次，也许是尚未从刚刚紧张恐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想了许久，都不知道后面应该要接什么话。
莫回春一听事关莫言，也着急起来，连连问道：“师兄他出了什么事？！”
“他和莫可行……”
“二师兄，三师兄，快快擒住那孩子！”
莫可行的声音堪堪打断了莫轻尘要出口的话语，莫遥与莫回春闻言，迅速转过头，正好看到一身是血的莫可行从雪中飞奔而至，浑身狼狈，看上去似乎受了重伤一般。
“小四！你怎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谁也不知道，这十年一聚，居然会在今天如此不同。莫遥与莫回春完全不清楚状况，只能急着相问。
莫轻尘一见到莫可行，神色有那么片刻的滞留，手中的龙吟剑差点就要脱手落地。
他的出现，意味着那个抚养自己十三年，教导自己习武医毒的白衣卿相，再也不会用他那高大的背影，替自己挡住一切危机；也，永远不会，看到他纤长的乌发，在风中舞出轻狂的墨色。
越是这么想着，心中越是有一口气，憋不下去。
莫轻尘这时候突然就觉得，人果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前一刻他还在惧怕着死亡，而下一刻，他却想杀了莫可行，替师父报仇，就算自己死了无所谓。
莫轻尘刚想动手，却见莫可行的眼睛往自己身上溜了一溜，嘴角微微上扬。
“大师兄的不肖徒弟，为了夺取神兵，不惜使用诡计，杀害自己的师父。”
“什么？！”莫回春与莫遥二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被瞬间击破的鼓皮，震得让人头皮生疼。
听到对方如此无耻的话语，莫轻尘一怔，握住龙吟剑的手更加紧了，微抖的手指，时刻声明着，他随时都可能爆发。
“哼，有其师必有其徒，弑师之人教出来的徒弟，终究也好不到哪里去。”
莫遥的一声冷哼，让莫轻尘心中的火窜了好几窜。他宁愿自己被诬陷，也绝不允许，有人说师父一句不是！
“师侄，此事当真？你真的……伤了你师父？”
“我没有！”愤怒，让莫轻尘的声音放大了数倍，徘徊在天际。
“哈，孩子，如今神兵在你手中，那上面，可全都是你师父的血，你掌中之剑可换安心？口中之言可觅良心？”
莫可行说得字正腔圆，仿佛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莫轻尘经验尚浅，被对方喝得竟不知该如何回敬，一肚子气无从发泄，只能狠狠地瞪着。
见莫轻尘无言以对，一边不知具体情况的莫回春只好追问了一句，却不想，这一句，让莫轻尘的心，凉了个通透。
“师侄，你为何要杀害你师父？！”
“……”莫轻尘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几乎就要有自暴自弃的冲动。
平时除了师父，最宠爱自己的回春师伯，此刻问他的话语，并不是“事情的始末”，而是“你为何要杀害师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哑声喝道：“我没有杀我师父，杀害师父的人，和杀害师祖的人，全都是……”
“住口！事到临头还想狡辩，把剑还来！”
莫可行的吼声伴随着内力，硬生生打断了莫轻尘是话语，在最后一个字吐完的时候，他蓄满真气的一掌已到眼前。
莫遥与莫回春一惊，急忙出手阻止莫可行痛下杀手，却也只来得及将人挡住，强劲的掌风还是撞上了莫轻尘，白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脆弱的弧线，便坠落峰下。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莫轻尘死死地盯着站在山峰上往下望的三人的脸，直到终究看不清。即便只是十几秒的时间，他却觉得他记了一辈子，并且无论经历多少世，他都不会忘记。
满腔的仇恨，还有对无能的自己深深的厌恶，莫轻尘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在此时夺眶而出，挥洒在空中，晶莹剔透。
他的唇在空中张了一张，吐出的字，瞬间被迅猛的风吞没，连自己都无法听到。
“师父……”
他终于恨恨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归为黑暗。
“小四，你怎么对一个孩子出杀招？！”莫回春望着已经看不见踪影的白点，脸色铁青。
“弑师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能容忍么？！”莫可行显然对两位师兄出手阻拦很是不悦，听闻此言，更是恼怒。
“事情始末还没问清，你怎么能出手！”
“若说事情始末，问我便可，他既会弑师，又怎会说实话！”
“你在场？”
“自然。”
“那你为何不阻止？！”
“……”莫可行一时语塞，只得无言。
莫遥不带烦地甩了甩肩上的酒罐，皱着眉头，终于吐出了一句人话：“好了，此事容后再谈，我们还是先下山看看人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的三月弦，依然还待在无情峰之下，静静地打坐，等待着莫轻尘搬救兵带自己上去。虽然他知道下山确实要费些功夫，但这时间，也未免太久了。
别是轻尘与师父相遇一时欢快，竟忘了还有个好友在谷底等他吧……
“簌——通！”
三月弦一双杏眼猛地一睁，瞬间站了起来。
刚刚那身影，是从背后响起来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上头掉下来。三月弦第一个反应，便是莫轻尘终于想起了他，从上头扔了什么东西下来，给他做指示，于是三月弦立刻冲到发出声音的草丛堆里去找。
只是越靠近，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并不认为莫轻尘会将什么带血的东西往下扔，一次性还扔那么多——血腥味实在是太过浓厚。
心忽然慌了起来。
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个时候，你越是怕什么，就越会遇到什么。
当三月弦再次拨开浓密的草叶时，出现在眼前的，是那熟悉的白色衣裳，即便此时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几近黑色，他依然不会认错。
须臾之间，他只觉得死的那个人不是莫轻尘，而是自己。
三月弦脑袋一阵空白，将所有学到的药理统统忘了个干净，瞬间扑到了莫轻尘身边，大声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轻尘——莫轻尘——”
一遍又一遍，他一边唤着，一边摇晃着莫轻尘的身体。就算是轻功绝顶的高手，从如此高的山峰落下，尚不能保证是否存活，更何况是还未能入榜的莫轻尘。
体内的内脏，似乎由于某种内力的作用，奇迹般地没有粉碎，但胸骨却断裂好几根，其中有一根胸骨，刺破了前胸，裸露在外，莫轻尘每每微弱的呼吸，都能让那被刺破的伤口中，溢出血来，看上去极为可怖。
恐惧遍布全身。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莫轻尘便会断气。
三月弦着急得眼泪一连串往下掉。自己连最简单的清心散都不会配，在莫轻尘危在旦夕之际，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吗？！
三月弦的拳头捏得死紧，正在无助徘徊之际，身后的草丛忽然发出了异样的声音，他止住呼吸，慢慢地，转过了脸。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九死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