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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冰牙变故 ...

  •   自从看了莫轻尘熟练的配药技巧,一向固执的三月弦,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完成所有的配制过程。虽然花费了很多时日,但至少在四月十三之前完成了任务。

      冰牙山距离落云谷并不远,照三月弦的说法是,翻过阴山回到白灵镇,再往东走一段路,就到了。

      听着好像很近,但他们二人花了将近五日才到达冰牙山脚,原因是之前走反了方向。

      “你敢再二一点吗,带个路都能错?”

      “我不懂方向……”

      “那你走前面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莫轻尘从之前的抓狂到最后的无奈,整个人就感觉醉醉的。

      虽然队里有个绑定奶好像挺不错的,但却是个手残,莫轻尘已经不奢求三月弦能帮上什么忙了,只求不坑!

      这一日正好是四月十三,也是师父师伯的约定之日。这种赶巧的感觉,就跟在铃声响起的最后一下踏进教室的感觉是如出一辙。

      由于是第一次来冰牙山,此地人烟稀少,也找不到问路的人,二人摸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上山的路,反倒走进了一个草木茂密的峡谷。

      抬头往上看去,那高耸的崖壁如同巨人之手,带着偌大的威严,将二人包裹其中,一线天的湛蓝,如同巨人的指缝。

      “我们左边是冰牙山,最上面叫做无情峰,右边是江北地带最高的崖,由于至今还没有人上去过,所以尚未封名。”三月弦虽然动手能力是差了些,但很显然是理论高手,阅历比之莫轻尘,高了不止一倍。

      “这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没找到上山的路……你真的不记得从哪里上去吗?”莫轻尘表示心底很着急。

      “我也是第一次来,真的不知道……”

      二人叹了口气,仰头望着那高得不像话的无情峰,却忽然看见半空中飘落的片片竹叶,卷起的模样,像极了起舞的云袖。

      “我师父在上面!”莫轻尘几乎是不需要思考,便脱口而出,心底的喜悦也从喉间流露出来,“我们得快点上去。”

      “可是怎么上去啊?”三月弦犹豫地开口,“要不,我们再绕一圈看看?”

      “来不及。”莫轻尘眉头皱了皱,望着头顶的无情峰微微眯眼,“这样,我先上去看看,你先在这里等着。待会儿我让师父带你上去。”

      “这么高,你真的能上去?”

      “能!”向来喜欢在别人面前逞强的莫轻尘,这次也不例外,十分坚定的语气让三月弦都差点信了。

      但是之后三月弦好几次的提心吊胆证明了——莫轻尘的话,你永远都只能信一半!

      尚还在生长的小小躯干,在崖壁上,如同盛开的白百合,在风中脆弱地摇曳,稍一不留神,就会被打落。

      下滑多次,又重新蓄力上冲,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在那白色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头顶无情峰的边缘,三月弦的心依然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连脚都似乎没有知觉了。

      他望着天空中那几朵浮云,慢慢地席地而坐。

      当莫轻尘好不容易攀上无情峰时,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山峰,高处的风很大,吹到脸上,还会带上一点点的冰渣,让人觉得更加寒冷。

      纯白的雪地上,散落着几片青色竹叶,光是看落地的姿势和位置,莫轻尘就笃定,那是师父的千竹杀阵。

      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那是师父的踏雪轻功。然而不远处的浅浅凹槽,必定是他人的脚印。

      莫轻尘循着那脚印,寻了过去。

      双脚陷进积雪中的冰凉,尚未让莫轻尘停步,然而真正让他感到寒意的是,忽然从前方传来的话语。

      “大师兄,你错就错在,不归林中躲了十几年,却又跑了出来。”

      那是一个带着疯狂杀意的声音。

      “我什么都不会说。”

      师父的声音,如同被冻住一般,看似坚硬,却一碰就破。

      “回春师兄与你感情甚好,我还真不信,你没告诉他。”

      “我曾发过誓,对当年之事不提一言,莫可行,你不要太过分!”

      “誓言,本就是用来打破的,我可不信这东西。”

      “你想怎么样?”

      “听说十三年前,江南笑家天降神兵,适逢笑府变乱,笑问天的贴身侍卫带着那把神兵和刚出世的二少爷出逃,再无踪迹。”

      “……”莫可行言毕,对方是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那把神兵在你手里,你把它交给我,无论你是否想说出真相,都随你。”

      “那是尘儿的本命剑,我不会给你。”风中的竹叶翩翩起舞,莫言的声音十分坚定,“我既已替你背下弑师的罪名,便不会再将此事公之于众,倘若你一定如此相逼,师兄也不会手软。”

      弑师的罪名?莫轻尘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他至少清楚了两件事:一,师父跟他师弟关系非常差;二,他们马上就要撕起来了,为了那把龙吟剑。

      即便没有站在战圈,但打击感却依然清晰锐利。

      莫轻尘自知此时出现必会让师父分心,屏气凝神躲在一颗雪松背后,虽然看不见二人的交手,但仅凭声音,他便能知晓战况。

      毫无疑问,师父“莫家魁首”的称号不是白拿的。

      打斗声忽止,一切归为宁静,胜负已分。

      莫轻尘很想站出来看看结果,即便这个结果早已在心中成形。

      “不愧是大师兄,归隐不归林十几年,武功不退反进,怪不得师父总说你是习武奇才。”

      “……”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是我师弟。”

      “……呵呵。”莫可行的声音显得极为疲惫,“我们四个师兄弟,年少时曾一起许下诺言,如今却只有回春师兄阵的当上了悬壶济世的医仙,大师兄性情大变,隐退不归林不问世事;二师兄整日以酒度日;本打算以笔书写天下事的我,竟也将笔当成了杀人利器……”

      “如果当日我没有和师父吵闹,错手杀了师父,大师兄没有替我承担罪名,也许今日一切,都会不一样。”

      “……”

      “三个师兄当中,大师兄对我是最好的,无论我做了多么不可理喻的事,大师兄都不会责怪我。”

      “……”

      “大师兄,如果我现在认错,你还会把我当成,你最疼爱的四师弟吗?”

      “……”

      “噌——”的一声,龙吟回鞘。

      很显然,师父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虽然他平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总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莫轻尘刚想吐槽,耳边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而令人害怕的声音——那是□□被利器刺穿的声音。

      由于变故太快,莫轻尘尚未反应过来,他看着那深深钉入树干,浑身带血的铁笔,看得差点入了神。

      “大师兄,你知道为什么三个师兄中,我最喜欢的是你么。”

      莫可行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茫茫白雪中尤为刺耳。

      “无论被骗过多少次,你还是这么蠢。”

      “莫可行……”师父的语气,虚弱中带着一股恼意。

      “只可惜你躲得快,否则我便能一招杀了你。不过现下,你也活不长久了。”

      发现对话越来越不对劲,莫轻尘立刻放弃那隐蔽的雪松,不顾被发现的危险,迅速靠近,探头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莫言单膝跪地,一手紧握龙吟剑,一手捧着腹部。不知是不是因为莫言穿着白衣的缘故,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如同那潇洒的水墨画一般,一笔一笔,愈来愈浓,愈来愈艳,在纯白无暇的雪地中,极为显眼,显眼到,让莫轻尘不敢看下去。

      “把剑给我。”

      那个尚还站立的灰衣人,居高临下的模样,让莫轻尘一阵反感。

      “师父!”

      风未动,几片竹叶却突然扬了起来,莫可行眼皮一动,顷刻间退后三步,回头却瞧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对他怒目而视,周边的竹叶如同大雪一般飞扬。

      “哈!大师兄的徒弟,我倒是第一次见,长得倒是挺俊,就是这眼神不太让人喜欢。”

      莫轻尘此刻终于看清了莫可行。

      此人眉清目秀,既不阳刚,也不阴柔,一副文人墨客的标准脸型,第一眼看去,很是斯文,如果忽略掉他脸上沾上的一滴血的话。

      莫言在看到莫轻尘那一瞬间,瞳孔便放得老大,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冷静。

      莫轻尘唯一的实战经验,就是和师父的对练,而师父出手从来都会控制轻重,绝对不会伤他分毫。但是,他绝对不会相信前面的师叔会给他手下留情,而且,他并不认为凭他这尚未巩固的武功,能撑得住对方小小的一招。

      太冲动了,怎么就这么冲出来了呢?!莫轻尘额间一股冷汗淌了下来。

      脚下的冰雪一点点融化,渗透进脚心,手已经有些僵了。

      莫轻尘不清楚对方到底有些什么招式,只是静静地站着,在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桃花花瓣触碰在雪地的那一刻,他看到莫可行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尘儿!快让开!”

      焦急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太过疼痛,还是太过担忧。

      只是,在那一刹那,莫轻尘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两人的实力差距太大,莫可行的动作如雷似电,快到让莫轻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如同长针一般的笔,往自己心口戳来,而他却根本来不及躲闪。

      心跳如同停止一般,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之近,近到让他害怕。

      他,不想死。

      须臾之间,层层叠叠的竹叶如同浪涛一般在莫轻尘周身涌起,青绿的颜色覆盖了正片白雪。一把散发着淡光的剑冲破那层竹叶,在抓住它的那一刻,莫轻尘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脚下钻进体内一般,源源不断的内力从外界传来。

      莫可行在一瞬间反攻为守,一袖子遮住双眼,立刻后跳,对上了莫言的一掌。

      莫可行十分清楚,这一掌,是师父曾经教给他们的吸力掌,本是用来隔空取物,而莫言对此改了一改,变为了拖住敌人的舍命终招。

      “呵呵……大师兄对徒弟真是宠爱有加,居然把千竹杀阵的阵眼都丢给他,那可是你三十年的内力所铸,你可真舍得。”

      “……”

      “你反正也撑不了多久,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师父!”莫轻尘本想上前,却被莫言一声喝退。

      “别过来!快走!”

      “我不……”看着如此吃力的莫言,莫轻尘心里一阵害怕,仿佛他若这样离去,就会再也见不到他。

      莫轻尘知晓,自己就算留下来,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可要自己就这么放下师父独自离去,却又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但是他也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他此刻不走,他必定也会死在这里。

      “快走!”莫言的语言中,已经带着一阵浓浓的催促和恳求,那种即便是自己死去,也想让徒弟活下来的感情,深深地嵌在那抖动的声线上。

      “……”莫轻尘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手中紧握的龙吟剑,亦开始抖动,似乎是在催着他快点逃离。

      眼角冰凉,那是空中忽然落下的一片雪花。

      莫轻尘咬破嘴唇,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转过身来,最后一眼,他看到的却只是师父仅露出一个鼻尖的侧脸,那沾满鲜血的背影,还有马尾发梢上的一片竹叶。

      曾经看电视剧时有过这样类似的桥段,那时候莫轻尘总是在吐槽,人家叫你快走就快走,踌躇半天非要等人家吐出好几口血才跑,这种渣队友简直不忍直视。

      而如今,自己成为了那个渣队友,才终于明白,原来,在同伴为你的性命而准备牺牲的那一刻,光是转个头,背对着他,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

      而莫轻尘在转身奔走的那一刹那,每跑一步,就厌恶自己一分。因为他抛下了师父,独自离去;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与师父死在一起的觉悟;因为他,想要活下去。

      好讨厌,这么贪生怕死的自己……

      脚下到膝盖已经被冻得麻木,莫轻尘忽然停下脚步,他回到了之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无情峰。

      这意味着,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莫轻尘喘了两口气,呼出来的白雾在空气中瞬间消散。

      吹到脸上的风,寒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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