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下山 ...
-
自言站在井边,将断臂举至井口上方,默念经文,金色的光芒从他掌心溢出,流过指缝,滴落到井中,在水里汇聚成一条细线,慢慢延伸到井底深处,不一会儿,细线绷紧,许多藤蔓攀着它向井口爬升,悄无声息,转瞬即至。
自言收回右手,看着藤蔓将断臂紧紧缠住,包了一层又一层,一丝缝隙也没有后,瞬间缩回了井中。
金光慢慢消散,不渴井中,水面依然平静清澈,一丝波纹也没有,只倒映着一方蓝天,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做的很好,三知已齐,只是不全。”自言看着不渴井,突然出声。
“……嗯……”自在抬头看到师兄伤痕累累的脸,鼻子又开始酸了。
“你准备的很充分,针对性也很高,只是对象少了一个。”
“它不单单是孕妇怨气,而是借着这些母亲的执念给自己披了一层外衣,落籽镇是仇曦的执念,我们看到的是其他母亲的执念,内里包裹的……是没有出生便死去的婴儿……”
自在想起落籽镇里毛石转化成的巨大婴儿,这么明显,他居然只将目光放到了那个母亲形态的身上。
“师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话——”
自言语气颇为无奈:“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确定,我虽与它有渊源,但当时太小,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师父也未曾明说,我只知道它曾想吞噬我。”自在飞速瞥了眼躺在地面的毛石。
“我猜测昔年旧事可能会促使它舍弃毛石,转向我。”——哼!
“与其无故干扰你,不如顺其自然。”——我不听!
“不过一条手臂和些许修为,我不在意这些。”——我在意啊!
“你怎么还气上了,师兄下次一定不瞒你了。”——还有下次!
“好啦,反正那手臂注定要废,留着也是累赘,送给它刚好。它被你束缚住一部分,再攻击我已是勉强,风团是它最后的屏障,我知道你一定能破开它,所以我才敢靠近毛石。”
迎向自在可怜巴巴的目光,自言继续说道:“它对你进入风团毫不在意,说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感受外界了,我用血肉和修为引诱它,就是为此,若你那时真的连毛石都一并斩消——对了,我要好好说说你,心性不稳过于冲动!毛石何其无辜!你怎么能——咳咳!”自言皱着眉,一激动竟咳出血来。
“师兄!你、你休息去吧,我知道错了……”自在看着师兄唇边的血迹,慌慌张张就要扶他回禅房去,“……那是你呀,换成别人我也不这样的……”
“我和旁人有什么不同!”自言瞪了自在一眼,看他缩手缩脚不敢再言语才继续说:“……它毫无防备,且已经与我左臂相连,我只要能守住灵台清明,你斩下我手臂之时,我就能钳制住它,你的卐字诀刚猛有余韧性不足,过于凶猛,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用。”
自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师兄……我就是难过……没能保住你的手臂……毛石他……我也不是有意的……”
自言闻言一顿,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叹了口气:“……师兄知道,没事。”
自在吸了吸鼻子,扯开话题,“那,那它是侵吞了那些母亲的怨气吗?”
“……不,执念一样也能融合,她们应该是自愿做它的保护色……母亲为了孩子……”自言语气变得有些飘忽。
师兄弟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自言出声打破了沉默,“好了,已经结束了,先把毛石送回房,接下来我们都好好休息下。”
院子里再度安静,木门的吱呀响了三回次,便再没声音了。
且不说自言此次元气大伤,歇了约莫一月有余脸色才好起来。毛石仅仅昏迷了两日便又生龙活虎,搞得自在好奇心暴涨,时常盯着毛石入神,回回盯得毛石一身白毛汗。
自言养伤的日子十分悠闲,活儿不用他干,毛石全包了,师弟天天在自己跟前逗趣搞怪,也不闷,山下王氏母女知道他出了事,见天儿使唤毛石跑上跑下,送衣送药,给他生生跑瘦了一圈,轮廓显出来后,众人才发觉,毛石的样貌其实还不错,十分端正。
反倒是自言,长胖了些,看着更显小了。
是日,毛石照常下山,王氏曾嘱咐他一定记得今日再来拿些伤药,是里正托人特意从外县带的,据说效果很好。
往里正家去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个人,正是那外地木匠,姓鲁名肉,毛石喊他鲁叔。
自言受伤期间,自在担心的很,便一直呆在庙中,下山的活儿就交给了毛石。来来回回,总能碰上这个鲁肉,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鲁肉生的白胖,讲起话来慢慢悠悠,“小毛啊,自言小师傅怎么样啦?”
“好多了,跟之前都没什么大区别了。”毛石很佩服自言,恢复的极快,这个恢复不是指□□,而是心理,寻常人断臂不说从此消沉,至少也会精神恍惚一阵,自言却并不如此,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独臂有些许的不方便,也很快适应了。
“挺好,挺好,我前日做了个小玩意儿,要不你拿给自言小师傅解解闷儿?”鲁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环。
“这啥?”毛石看着鲁肉手里的木环,约一掌大小,十分光滑,“一个木头圈儿?”
鲁肉老神在在,“你吗~肯定是解不开的,我也就不跟你费那个口舌啦。”说着往毛石怀里一塞,晃晃悠悠的走了。
“……这里面可有大秘密哦……”远远传来这么一声,毛石举着木环看了又看,啥也没看出来。
晚上,毛石把木环递给自言,却被自在抢先拿了过去。
“早听娟姐说,那个鲁肉挺厉害的,让我看看有什么机关!”
另两人看着自在捣鼓来捣鼓去,不约而同笑出声,烛火下,平日冷冷清清的寮房竟显得有些温馨。
一个月后,自言带着自在毛石下山了。
“怎么又要走啊,你这个样子不能出远门的呀!”王氏恨不得直接上手拦。王娟更直接,“去哪里啊!不许去!不准!”
自言对两个女人束手无策,更别提旁边还有村民帮腔,连里正都点头附和。
“要出去也等身体养好啊。”
“就是呀,万一在外面碰到什么事情怎么办哟。”
“知道你们庙里有规矩,总是往外跑,那过几个月呀,现在出去干嘛。”
“出去也行,那衣服盘缠带够啊,你看你们就带这么点东西,收拾好了走啊!”
自言好说歹说,耗了一个上午,毛石自在从旁助攻,才把村里人都安抚住。
三人终是启程了。王氏母女跟着送了许久,被自在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往家去,王娟望着那三人的背影,总觉得这一别,像是要许久才能再见了。
“师兄,我们去哪?”
“不知道。”
“啊?”毛石一脸懵。
“先往北方走吧。”自言略微思索了一下。
“好。”
鲁肉的那个木环,最后还是被自言解开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
自言在不渴井旁站了整整一晚,第二日便决定下山。
毛石和自在虽然不解,但两人都很听自言的话,一一照做,离开前,自言将仇曦的镯子丢进了不渴井。
三人一路北上,途中遇到好景色便停下欣赏,没有意向便急行不停,或化缘或做工,也不至于饿肚子。
某日,三人行至一条小路,没走几步,路边钻出一个小丫头,梳着两个小揪,握着一朵花,好奇地望着他们。
“你们去哪儿啊?”小丫头大眼睛眨巴眨巴。
“我们也不知道呀。”毛石觉得小姑娘很可爱,笑眯眯地回答。
“这好办,你们问我,我知道好多路呢。”小丫头一蹦一跳,拦住他们不让走。
毛石正想说话,自言开口了,“那就麻烦施主为我们指条路吧。”
“喏,那边。”小手一挥,指向前方一条岔路。
自言行了一礼,“多谢施主。”
看着逐渐远去的三人,小丫头歪着脑袋,嗅了嗅花。
一阵微风拂过,几瓣粉红落到地面,小路上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