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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 仇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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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姑娘是伎楼头牌,多少男人为她一掷千金,只求佳人一笑。可惜佳人是个冷美人,眼角眉梢皆是寒霜。
仇姑娘本也是爱笑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她被迫到伎楼求生存,渐渐也就不喜欢笑了。她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谁知老天怜悯她,给了她一个真心人。
魏书生是家中独子,母亲早逝,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年轻时也喜欢做些风流韵事,对独子流连伎楼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仇姑娘知道如今的自己配不上魏书生,可她管不住自己,就这么上赶着把心捧给了他,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温柔笑靥,却对着魏书生夜夜盛放。
她自己都以为这也许又是一出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戏码,谁成想,并不是,那魏书生还真就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他感念仇姑娘的一片真心,竟用了十二分的情意回报。
都说情到深处,好事多磨。魏书生这一回报就将自己的性命也回报了去。
落籽镇有一霸,凶神恶煞,财大气粗,人称“一叫死”,为什么呢?他力大如牛,拳头像铁一般硬,落到他手上的人,都只能喊出一声,接着就被打死了。
而这一叫死是仇姑娘忠实的追求者。
那年仇姑娘刚到伎楼,薄纱遮面怀抱琵琶,纤腰袅袅裙裾飘飘,眉宇间有淡淡哀戚之色,满身寂寥却依旧美的勾魂夺魄。当时一叫死从伎楼里出来,仇姑娘从伎楼外进去,只不过一个照面,就成了一叫死一辈子的魂牵梦绕。
为了得到心中的唯一,他早跟鸨母通了气,打点好一切,就等着仇姑娘点头,他好水到渠成的把人娶回家。
谁知被这弱不禁风的魏书生半路领了先,一叫死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撸起袖子就冲到了魏书生的家,踩着他的脸要他说放弃仇姑娘,魏书生不肯,一叫死提起他就往地上摔,抬脚踩断了他的肋骨,又踹段了他的鼻子,魏书生好好的一张脸,被硬生生揍成了猪头。
一叫死还不满意,掏刀子从魏书生的额角一直划到了下巴,直划的皮肉掀起,鲜血淋漓。
一叫死摁着魏书生的伤口,笑的面目狰狞的说,看你变得这般丑,仇姑娘必然不会喜欢你了,你跟我求个饶,我就放过你。
魏书生吐出两口血,眼里满是嘲讽之色,怀里仇姑娘的帕子像是微微发烫。
阿仇与我,是两心相悦,无论我什么模样她都不会改变心意,若我先放弃了,阿仇该如何自处,我不会求你的,像你这样强买强卖的人,才是配不上阿仇。
魏书生话还没说完,一叫死就撅折了他的手指,魏书生痛的叫出声,却被一叫死趁机拔断了舌头。
一叫死还不解恨,先是踢向了他的肚子,再是踢向了他的脑袋,魏书生顷刻就没了声音,头边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一叫死朝魏书生破烂的尸体啐了口痰,大摇大摆的走了。
魏老爷子回家后,看到独子的惨状,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就死了。
另一边,一叫死联系了鸨母,说即刻就要娶走仇姑娘。
这下鸨母可犯了愁,她消息灵通,已经得知魏书生被打死的消息,生怕一叫死也这么对她,你问鸨母为何慌张啊?
她两头牵线,拿着仇姑娘一人赚双份的钱,这边吊着一叫死,那边连着魏书生,结果好死不死,仇姑娘跟魏书生看对了眼,两人互通款曲暗结珠胎,仇姑娘的肚子转眼就鼓起来啦!
可鸨母还不知收敛,依旧吊着一叫死,又跟魏书生说只要出了足够的钱,她就放仇姑娘走,让他们二人真正的比翼双飞。
其实鸨母是看好魏书生的,她也年轻过,谁没些美丽又酸涩的往事呢?手下的姑娘能有个好归宿也不错,就留下了仇姑娘的肚子。
只可惜她到底被世俗侵染的太过彻底,或者说她也没想到一叫死真就这么简单粗暴的了结了魏书生,这下可好,仇姑娘的肚子可怎么办啊?
鸨母狠了狠心,得,什么都没自己的命重要,就对一叫死说,仇姑娘早就等着你来接她啦,和那个魏书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想接她走当然可以啦,但是你怎么的也得给人姑娘一个准备的时间呐,四五天太短,起码一个月啊,姑娘家家的,收拾收拾,和楼里姐妹告别告别,再说了,您也得好好拾掇拾掇啊,也不能空手把人抱走啊,好歹有个轿子,再来点吹打的不是?
一叫死听着觉得挺有道理,手一挥,那我一个月后来接人!
哎哎,好嘞,您慢走,鸨母皮笑肉不笑地送走了一叫死。转身吩咐身边跑腿的,赶紧找个懂行的,悄悄接过来,别让人知道咯。
您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仇姑娘肚子大了的事除了自己人没人知道,现在魏书生死了,一叫死又是这么个鬼见愁的人物,她保着仇姑娘的肚子,谁来保她?
所以啊,也不管仇姑娘以后身子会不会出问题,鸨母现在一心就想着赶紧除了这块惹祸的肉,哎呀,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起了那么一丝丝同情心了呢,这孩子就不该留啊。
却说仇姑娘那边,她身边跟着的小丫鬟早已将魏书生死去的消息带了过去,仇姑娘听闻后心中大恸,只觉眼前一片猩红,脑海中全是那人温柔的笑,想到今后两人阴阳相隔,竟直挺挺地晕过去了,吓得小丫鬟不知怎么办才好。
等仇姑娘再醒过来,却是鸨母带了陌生的嬷嬷立在她床头,满脸堆笑,要她将孩子舍掉。
舍掉?这是我与他的孩子!我们爱情的见证!是我与他最后的联系!你要我舍掉!?仇姑娘瞪着鸨母,眼神犹如恶鬼。
鸨母缩了一下,又想起一叫死,眉眼倒竖,一脸嫌恶的说,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帮你压着,你这双身子还能卖出这么好的价钱?这孩子,你舍也得舍,不舍也得舍!
鸨母一扬手,几个健壮的妇人上前压住胡乱挣扎的仇姑娘,强行掰开她的嘴,灌了满满一碗堕胎药。
仇姑娘用舌头往外推那药水,自己压着喉咙不进行吞咽,却还是喝了半大碗进肚。直咳得脾胃颠倒。
嬷嬷笑眯眯地走近了。姑娘,别怕,忍着点,忍过了这疼将来就能享福啦。
最终,仇姑娘没能护得住肚子里的孩子,眼睁睁看着他像破布一样被扔出去喂了狗。
鸨母临走时,一脸心疼的说,哎哟我的阿仇啊,这几天好好休息,等身子恢复了可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等跟了那位爷,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别说是金银财宝,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凭那位爷对你的喜欢,他也能给你弄来。
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孩子的父亲。仇姑娘却僵着脸,直直的将鸨母顶了回去。
鸨母一噎,张了张嘴,想骂几句,终究只是臭着脸,转身离开了。
仇姑娘只觉得身上冰凉,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茧,心里沉沉的喘不过气。
等到了一叫死来接人的日子,伎楼红绸满堂,喜气洋洋,鸨母笑的满脸褶。
仇姑娘房里却昏昏暗暗,一室冰凉。
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分外精美,红底金线,并蒂莲花,轻纱外罩,恍若仙衣。却不知怎的,竟被她穿出死气沉沉的味道。
宝宝,娘对不起你。仇姑娘睁着眼,呆滞的望向前方。纤细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肚子。
娘亲好想你,宝宝,你回来陪陪娘亲啊。
宝宝,宝宝……
宝宝,娘亲没用,娘亲丢了你爹爹,娘亲又把你也丢了。
宝宝,你回来啊。
“……娘亲……”
“……娘亲……”
宝宝是你么?你回来了?
宝宝,娘亲在这,让娘亲抱抱,宝宝,娘亲永远陪着你,娘亲再也不会丢掉你了。
宝宝,娘亲陪你,娘亲陪着你。
宝宝……
……
轻轻的呢喃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屋里的空气渐渐粘稠,泛出淡淡的血腥味。
红纱坠落,满室寂静。
伎楼大堂里红绸鲜艳,喧闹的人群兀的一静,又即刻恢复原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么?
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