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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烛 ...


  •   因为珊瑚的突然闯入,打断他点亮余下的花烛,显然令他不悦。他却没有动作,只是两只眼睛瞪着珊瑚抬在半空的脚,眼底的墨色越聚越浓,宛如阴冷的深渊。他的嘴唇翕动,喉中发出沉重的气息流动声音,握着拐子的手指关节亦配合着发出喀喀响声,像猛兽抑制狂怒的心情在等待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他这是在威胁她不要踩到地上的花烛?

      珊瑚屏气慑息缓缓将脚收回落在花烛旁边的空地上,看到那人脸上的紧张明显消了些,她也有松了一口的感觉。

      虽然她双脚踏在地上,没有碰到花烛,那人仍紧盯着她的腿脚,似要看她下一脚会不会踩到花烛。

      “刺客进了前边的院子,大家快追……”

      越家的家丁已经追到,喊声响在耳畔,珊瑚想要退出去已经不可能。

      出去肯定要被家丁抓住交给越澎处治,而她落到越澎手里只有死路一条。虽然眼前这个人看上去骇人,但是对付他一个总比对付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要有胜算。看这人的情形,似乎不碰他的花烛,他就不会发作,干脆赌一把!

      珊瑚的目光在院中扫过,眸光忽然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西墙根儿里种着一棵枣树,两米多高,枝叶亭亭如盖。有两条枝桠正好伸到墙外,只要顺着爬上去,不正好翻出院子么?

      有了这层盘算,更要赌一把。反手关闭院门,门闩只插一点点,这样做,力气小了从外边推不开,只能用力撞门进来……

      做好这一切,她转身在怪人的注视下,握紧手中的匕首,脊背贴着墙皮踩着花烛的空隙轻轻往西移了两步。

      怪人手中的白蜡烧化蜡油,结出老长的灯花,冷不丁“哔剥”一声炸得烛火摇曳,那人听见,低头抬手拢住烛火,防着被风吹灭。

      珊瑚趁机撒腿往枣树那里跑,也不管他会不会追,就算追她也得逃命。离得近了,丢下匕首,伸出双手去抓树干的同时,脚下奋力跃起。双手紧紧抓住树干,身子贴上去,双腿夹实往上攀爬。她打小苦摔打出来的,爬树不在话下,噌噌两三下就摸到了墙头。

      此时家丁已经将院门砸得“嘭嘭”响,“开门!开门!谁在里边?快开门!……”

      珊瑚回头,看到院门被推得摇摇晃晃几乎要张开,只因门闩别住,总差一些。那个怪人已低下头弯着腰,自顾点亮一盏接一盏的花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眼中心中只有那些花烛,虔诚的像个信徒膜拜在自己心中的神祇脚下。

      珊瑚不敢多停留,腿缠在树上,一只手扶树,伸出一只手攀着墙头将胳膊肘搭在上边,搭稳了才叉开腿,一只脚蹬树干,一只脚蹬墙壁,底下腰腿使力,上边双手扒墙头向上一提身子,借势抬起一腿勾着墙头,再一转整个人就趴在了墙头上。

      刚在墙头上骑坐稳当,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哎哟”两声摔进来两个人,果如她预期那样砸在花烛上压翻了一片。跟着闯进来的家丁,跳着躲地上的人,接连又踢倒数盏灯,倒的灯又骨碌碌滚着碰翻了旁边的灯,原本整齐的画面出现一片破损。

      那个怪人看到花烛翻倒,嚎叫一声,嗓子里的气流声更加粗重响亮,瞪眼盯着闯入的家丁,口中“嗬嗬”发威。

      “二少爷?”其中一个家丁看着摔坏的花烛,躬着腰解释道,“二少爷息怒,小的们不知道您在这里点蜡,小的们在追刺客,您看到……”

      家丁的话还没说完,怪人已经丢下手中的蜡烛,拄着拐子从花灯的空隙间快速穿过。他行动时,珊瑚发现他的右脚是瘸的,只靠拐子和左脚使力,右脚不过虚点在地,即使如此,他的速度也不输正常人。不由得庆幸,亏得没碰他的花烛,不然他这速度拦下自己一点都没问题。

      他转眼到院门前,恼恨那些家丁踏坏了花烛,举起手里的拐抽打家丁时显然下了重手,离得很远都能清楚地听到拐子打在□□上的声音。珊瑚听得心惊肉跳,怀疑他是不是要一拐砸下去,就打烂他们的皮肉。

      家丁们惨叫连声,又不敢还手,抱头鼠蹿地逃出院门去。那人吼叫着,“咣当”摔上门,将两道门闩插实,又从旁边取了顶门杠将门顶结实。

      做完这些,他转身看着地上被踢坏、踩坏的花灯,嘴里发出不甘、无奈却又痛心的低低嘶吼,呆了片刻,他扶着拐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捡起地上的花烛碎块,寻着茬口对齐,手往一起推了推,想将碎块拼在一起,但是这些蜡烛都是干透的,不软不粘哪能再拼起来?那人将花烛在地上放正,寻了白蜡回来重新点上,将花烛的碎块沾些烧化的白蜡油于仔细地将粘上去,小心翼翼如同拼心爱的瓷器。

      珊瑚伏在墙头上,看着他一点一点拼回花烛,心里涌上浓浓的酸涩,忽然觉得对不住他——若不是猜出他就是疯掉的越家二少爷,又看出他在意那些花烛,她也不会故意将门闩插一点,使得家丁撞门进来撞坏花灯,制造他们的冲突,坏心地让他阻拦家丁。

      归根结底,是自己的利用,才害得他这样难过。

      远处又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大概是家丁们被打了,去请了能管住二少爷的来。这里不能久留,她临去时又望了一眼,越泓还在虔诚的拼花烛……

      珊瑚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屋,躲了两日,每次出门都要乔装一番。府衙的越司狱遇刺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皆已传遍,到处在搜查刺客。这司狱虽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他的胞妹越家二小姐嫁给了通政司的王参议做妾室,胞兄遇刺,下边的差役为表忠心,是要做个彻查的样子。

      六七日前,她乔装郎中去越家给越澎看风寒,趁机在他药中下了毒。却是天不该绝,药碗被丫鬟失手摔了,毒死了柳氏的狗,让越澎躲过一劫,当时他便满城找这个“郎中”。这次自己又扮成小厮行刺得手,越澎不抓住她,势必不能安枕。

      躲到第三日,搜查越来越紧,挨家挨户盘查,再躲在这里不安全,须得另选他处。

      现在能躲哪里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再次刺杀方便也该躲到越家去,但越家此时必然防范最严,再想混进去只怕不易。

      思来想去,猛然想起越澎和他妻子的对话,提到王文瑾要将自己的妹妹王秀瑜嫁进越家,混进王家总比混进越家要容易,若是能将小姐哄得高兴,或许还能做陪嫁丫鬟。幸好自己这两次行刺都没有暴露女子身份,自己跟着新娘子入府自然容易许多,若实在不成,再另图良策。

      珊瑚打听着很快找到王家,王家的主人就是王文瑾。他父亲故去之后,和兄弟们分了家,带着胞妹王秀瑜将所分到的祖业迁来玄城,经人引见结识了越松,两家合伙结伴做生意。

      越家的女儿给王参议做妾,官场上有人脉底下才好疏通。越家这两年风生水起,王文瑾有心攀附越家,才打算将妹妹许给越澎为妾,将这关系结得更牢靠些。

      本朝讲究高嫁女、低娶妇,越家抬举王家小姐也在情理这中,毕竟门户比婆家矮的儿媳妇更好拿捏。虽说越家二少爷疯傻,但结了亲就是实打实的亲戚,对自己的生意有利可图,王文瑾也就咬牙认了。

      珊瑚找到王家打算为奴为婢,正巧王家要张罗喜事缺人手,她塞给管事的二两银子,顺利地自卖自身入了府,成了王家的丫鬟。

      初入府不过是粗使丫头,进不了小姐的院子。来了五来天,只见过王秀瑜两面,两次都是在西跨院附近扫庭院,王秀瑜去西跨院里看小侄儿。

      王文瑾有一个四岁大的儿子,因怜他年幼,请了一位罗秀才到家里为他开蒙,就在西跨院中。

      珊瑚虽然见到了王秀瑜,两人却没说过话,但她并不气馁,打定主意有备而来,心想:除非小姐这两天就嫁了,我来不及混熟,不然总有我入小姐眼的那天!

      这一日清晨,珊瑚奉命跟另一个粗使丫鬟给小姐院子里搬两盆新开的牡丹过去,才进院子,就听到房里接连传出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丫鬟的抽泣声,几个丫头婆子们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另一个搬花的丫鬟看到王秀瑜的大丫鬟双燕也站在廊下,上前两步,小声叫道:“双燕姐姐,我们来给小姐送花。”

      双燕闻声,吓得连连摆手,快步过来,低声道:“小声些,小姐正生气呢。”

      搬花的丫鬟吓得吐吐舌头,不敢再出声,王秀瑜在房内已然听见,扬声问道:“谁在外边吵嚷?”

      搬花的丫鬟吓得脸色紧张,求助地望向双燕,双燕只得回道:“小姐,是两个丫头过来送花。”

      珊瑚低着头,耳中听到房内环佩轻响,接着传来女子含怒的质问,“这是什么花?好端端的送两盆大白花,这是要咒我么?”

      珊瑚闻言,忽然想起王家下人私底下传,王秀瑜知道自己由越澎的妾改为越泓的妻,曾跟哥哥大吵,扬言与其跟着疯子守活寡不如铰了头发做姑子去。她正烦心,丫鬟送白牡丹,在她眼里可不就是晦气?

      “小姐息怒!”另一个搬花的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险些摔了怀里抱的花盆。

  • 作者有话要说:
    珊瑚:我闯关成功,没被怪物咬到!
    越泓:因为还没到手,我喜欢先弄到手再咬。
    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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