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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行刺 ...


  •   珊瑚刚刚直起腰,忽听身后有人说话,急忙缩身躲回花丛中,隔着花叶瞧见一个十八~九岁的佳人,扶着一个十二三的丫鬟从一株梧桐后转出来,朝这边走来。

      上回装郎中给越澎看风寒时见过,这是越澎的妻子柳氏。

      柳氏身形高挑,身穿长春花色绣蝶对襟绸衣,逶迤拖地月白缎绣折枝玉兰留仙裙。乌亮长发挽作别致的反绾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填青石菊花簪子,腰系长春花底撒花缎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泥金色绣着喜鹊登枝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月底缎子绣鞋,鞋面绣着一双蝴蝶蝶翅上缝了小珠,行动时铃铃作响。

      丫鬟的服色制式和春滢一样,大概越家的丫鬟这个季节都是这样的装束。

      二人并未发现珊瑚,说了两句话径直进了院子。接着传来柳氏温柔的声音,“天色晚了,进屋去吧,身子才好,仔细在外边着了凉。”

      “不妨事。”越澎的嗓音带着睡后醒来特有的沙哑,轻咳一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和母亲说话时朱姨娘去了,提到了两位弟弟的亲事,就多耽搁了些时间。”

      越澎语气不太高兴,“朱姨娘又催了?”

      “是呀!”柳氏声音柔缓地解释,“以前二弟醉心习文练武,非要有了功名才肯成家,后来遇到了那些事情,又为李姨娘守孝,硬生生误了亲事。”柳氏叹了一口气,又道:“眼下李姨娘的孝期满了,二弟再过两个月就满二十,三弟眼下满了十八,二弟没定,三弟也跟着往后拖,朱姨娘为三弟着急上火,一天恨不能往母亲房里跑三趟,催得母亲心焦。”

      越澎哼了一声,不屑道:“自老三从商之后,朱姨娘就开始没分寸了,这大半年她更是没上没下!她也不想想,老三经商要没有这些人帮衬着,老三那点儿道行哪能转得起来?”顿了顿又将话锋转到亲事上,“不过,也不怪她急,老二的亲事迟迟不定,耽误老三也没着落。可老二那个样子,谁肯跟他?”

      “这也是母亲为难的地方。”柳氏幽幽叹息一声,“二弟的年纪大了,没有正妻总会惹人非议。几个媒婆回禀来的母亲都觉得不妥,母亲的意思是,偏室纳个什么样的都好商议,唯有正妻要选个拿得出手的,不能惹人非议,但是难又难在家世好的不肯嫁过来。”停了片刻,柳氏又试探道,“你有留意最近常来家里走动的王文瑾吗?”

      “见过两回,那小子油滑贪利。”越澎的语气中透出不喜,“他怎么了?”

      “王文瑾托人来给母亲说,他有个妹妹闺名秀瑜,今年十七,打算抬进门来给你做偏室。”柳氏话音顿住,等越澎说话,但是等了半晌越澎没吭一声,柳氏只得继续说下去,“母亲听媒人说那姑娘是个可人儿,想着王家最近和家里走得近,打算抬举抬举那姑娘……”

      越澎终于开口,语气颇为嘲讽地笑着接下去,“母亲的意思是不让她给大房做妾,去给二房做妻?”

      珊瑚在墙外听见,心道:“听人说越家二少爷越泓文武双全,中过文举人武秀才,前程大好,不过他自前年坠马断腿错失功名之后,人慢慢就疯了。提起他,整个玄城无人不叹一声可惜,若是说要将自己家的孩子嫁给他做媳妇,怕是人人都要把头摇成拨浪鼓。这越家让人家好好的姑娘给个疯子做妻,哪里是抬举,分明是坑害。”

      柳氏温言劝解说道:“你别怪母亲,这事到底还是朱姨娘心急,母亲是被他催得没办法了。母亲说,这事儿虽然让你受委屈,回头一定选两个出挑的给你。”柳氏听出他的嘲讽,语气愈发谨慎温婉,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又道,“我也会留意,尽快选出合适的。”

      “这事儿有什么委屈的?”越澎不赞同地语气道,“母亲和我是亲母子,我们娘俩就该互相帮衬着,老二是姨娘生的本就远一层,如今他亲娘没了,母亲不替他操心,只怕要被扣个苛待庶子的名声。更何况还有个朱姨娘搅和,老二有了着落,才好张罗老三。”越澎忽然语调轻快,安慰妻子,“纳妾不过是母亲爱操心,我并没放在心上,那姑娘给了老二,正好让大家都欢喜。”

      “别家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你说不上心,”柳氏的语气明显轻松许多,但是说到妾语气又变得复杂,半开玩笑道,“我却不能不上心,不然要被人说成是不许纳妾的‘妒妇’了,我可担不起这样的名声。”

      这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正屋和厢房已掌灯,珊瑚心里不免着急,幸好他们没再多磨蹭,柳氏进了屋,只留了越澎一个人在院中。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珊瑚警觉地打量四周,并无其他人,心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轻轻从后腰处的大衫底下摸了匕首出来,褪掉鞘子,雪亮的匕首锋芒毕露,显然打磨了非止一日。

      珊瑚将匕首藏在右袖中,柄在手中牢牢握住,轻轻从花丛中钻出来,放轻脚步进了院子。

      此时天色昏暗,正房的门大开着,烛光透出,正照着花树下的越澎,仰面而卧,全无防备。

      珊瑚大跨步轻落脚,转眼到了越澎面前,越澎浑然不知,仍旧闭目养神,珊瑚眉峰一挑,脸上尽是浓烈的杀意,双手高抬握紧匕首对准越澎的心口,拼尽全力一刺!

      眼见得手,越澎似乎听到了利刃破空的声音,陡然睁眼,“啊——”了一声翻身要躲,已然来不及,只能极力向下缩身——

      “噗!”匕首刺入肩窝!

      “呀!”越澎痛叫一声,右手重重抓在躺椅的竹制扶手上,“喀啦!”发出脆响。

      珊瑚一刀未能刺中他心脏,手腕猛抬将匕首掣出,血花飞溅染红她的衣衫,连一双白净的手亦是血迹斑斑。

      看着手上殷红的血,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有些恶心,更多的是痛快,这是仇人的血——她苦熬了这一年多,等的就是这一刻,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

      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了,她雀跃地想,受了鼓舞般握刀再次扎下去。

      越澎挨了一刀,忍痛拼命向旁边翻过去,竹制躺椅侧翻,才堪堪躲过第二刀。越澎摔在地上,撞翻了茶几,茶点摔得满地乱滚,越澎边滚边喊,“来人!救命……”身子却被碧桃花树挡住。

      珊瑚没刺中,踢开躺椅,跳过去,照着他胸口捅过去。

      “来人!……”越澎看着明晃晃的匕首刺来,此时已不似突然遇袭那般慌乱无章,躺在地上,左脚支地,右脚飞起,“嘭”地一声踢中珊瑚小腹,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扬声叫道,“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起得猛了,身子晃了两晃捂着伤口靠在了身后的花树上。

      珊瑚被他踢得痛叫一声,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摔得周身上下无处不痛。

      越澎的叫声惊动了正房里的女人和几个丫鬟,她们先后冲出门,看着满身是血的越澎和倒在地上握着匕首的的珊瑚,吓得花容失色,连声惊叫。

      院里的家丁听到这边的呼救声,已经喊叫着朝这边赶来……

      珊瑚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心知再待下去,也无法杀掉越澎,自己保命要紧。转身就跑,到院门口,迎面遇上家丁蜂拥过来,“站住……”

      珊瑚挥动手臂,掌中的匕首在暗夜中划出数道银白色光芒,离得近的家丁惊叫着后退,撞倒后边紧跟人,顿时乱作一团。

      眼前出现一条活路,珊瑚顾不得辨方向,顺着抄手游廊撒腿狂奔,此时为了保命,她顾不上前边是水是火,咬紧牙关往前跑就是了。

      三拐两绕人声渐稀,眼前一道月亮门拦住去路,伸手推开黑油漆的大门就往里跳,面前突然展现的光景令她心神一震,抬起的右脚僵在半空怎么也落下不去了。

      脚下是朵盛放的莲花,乍看以为是新开的花被人掐来放在这里,待看到花心中的一星火苗,才恍然,原来是样式精美的荷花型蜡烛。白色花瓣越往花心越透出淡淡的粉,层层叠叠包裹着嫩黄的蕊和淡青的莲蓬,盛开在碧绿的荷叶盏中,几乎要以假乱真。

      纵目望去,这样的蜡烛左右前后相隔两步就是一盏,整整齐齐竟然铺陈了一地,甬路上、草地上、假山上、廊檐下……大半已经被点亮,如盛开一地的繁花,壮观夺目。

      败兴的是,这是个荒废的院子,院中荒草遍地,连青石板铺成的甬路缝隙间都生出了浅黄泛青的野草。

      窗户都关着,黯淡无光。正房的门四敞大开,院中烛火虽然明亮却照不透门里厚重的黑暗,黑黝黝的格外瘆人,恍如蛰伏了凶神恶煞随时会冲出噬人。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院中除了这些烛火再无其它火光,夜风轻来,烛火微动,恍如幻境,令人从心底生出肃穆凄凉之意。

      珊瑚僵了片刻,听到有人发出沉重的喘息,循着声音看过去,相隔约有十步远,站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弯着腰站在那里。

      他形容潦倒,头蓬乱如草胡乱地拢在身后,露出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满含敌意的瞪着她。胡子不知多久没刮过,几乎遮严嘴唇。穿着一件脏兮兮勉强看得出是姜黄色的织绵团花袍,衣领袖口多处有磨损,下摆卷了边,似乎被花枝勾到过起了丝、破了洞,很是颓废狼狈。

      他右手扶着一根褪了漆的拐子,手握和腋夹的地方已经磨得光亮,显然是长久使用所致。另一手握着一只燃了大半的白烛,因为他没有端正,烛身倾斜,烛油顺着烛身滑落,积在他修长沾着污泥的手指上,厚厚一层包裹在他的指间。

      珊瑚看着他,心底涌上层层惧意,忽然有冷风吹进脑后的衣领里,她缩起脖子打个寒战。

  • 作者有话要说:
    珊瑚:后妈,这是个什么怪物?
    左岸:放心,这个怪物他不吃人,只咬人。
    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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