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术》姜小饼干

14、你活该

　　公司的事情忙完，方燃去医院看了几次程叶。程叶住的是B市有名的私立妇产医院，花费不菲，但医护照顾周全，条件堪称奢华，方燃每次去，总会想起自己生孩子时的窘迫，心情复杂。

　　程叶精神不错，方燃扶她去晒太阳时，她还不忘跟方燃八卦，说万君诚这人心真大，在方燃这儿碰了钉子，转眼就约会新人，说不好到底是淡定还是寡情。

　　方燃开玩笑，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就她这条件，难不成世界上还会有男人拎不清，肯为她殉情么？

　　程叶也乐了，直说万君诚不是这种人。

　　话是这么说，方燃还是因为这事吃了不少亏。立信地产的马总是万君诚介绍给方燃的，这会儿听到风声，知道万君诚女朋友另有其人，方燃前一阵子辛苦谈好的两个项目，全被拿下。

　　方燃听到消息心里直叹人情淡薄，打电话给万君诚，想请他再帮一次忙，可那人以牙还牙，再也不愿接方燃电话。方燃无法，只好直接打电话给马总，虽然知道这样做多半是无用功，可也别无他法。

　　马总那边说法很官方，两个项目已经给了合作多年的设计院，这次很遗憾，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合作。

　　方燃虽不甘心，可也知此事已成定局。

　　年底转眼到了方燃生日，方妈带孩子挺累，方燃自己工作也忙，一家人出去吃了一顿，算是庆祝。那天方燃手机上有两个陌生号码，她心存一丝侥幸，一一回拨过去，结果一个是打错了，一个是小广告，顿时心凉半截，想那人如今人模狗样，得瑟得连他自己打哪儿来的都记不清楚，还能记得她的生日么？

　　第二天方燃出去见客户，中午吃完饭出来，正要开车，看到一家精品店的橱窗里，几双鞋摆放精致，样子也时髦，回想一下她有多久没给自己买过上档次的东西，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索性咬牙进了店，心说全当给自己买个生日礼物，犒劳一下自己。

　　店里导购挺热情，方燃挑了一双，那人直夸方燃好品味，大一码的那双刚被某知名明星买走。方燃一问价钱，在心里数了数一共几位，又开始犹豫，那么多钱，能给方美姗买多少双鞋啊！于是推脱说这双太松，导购拿出再小一码的给她试，她又嫌说太紧。导购眼力极佳，看出方燃不想买，还是给了个台阶，问说要不要试试别的。方燃摆手说算了。

　　正要往外走，看见VIP区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桌上摆好饮料，另一导购正在殷勤服务一个女的试鞋。那女的一口气挑了四五双，娇滴滴问旁边的人哪双好看。身边的男的陪女人逛街也没有显出不耐烦，干脆地答，喜欢就都买下。女的又问，那刚预购的两双呢？那人头都不抬，说，买！男人声音方燃熟悉，是万君诚。

　　方燃又留心多看了几眼，心说这老帮菜还是应该像现在这样把妹，简单粗暴，挺适合他。

　　本想抬脚就走，但想到马总那两个项目，方燃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于是摆出个笑容，凑过去打招呼：“万总，带朋友来买鞋啊。”

　　万君诚看她一眼，点头礼貌笑笑。

　　方燃垂手站在一边，研究那人表情，虽不热情，也说不上厌烦，就厚着脸皮接着说：“万总，上次跟马总谈的那两个项目，公司非常重视，已经着手前期准备。可能是马总贵人多忘事，项目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我们这种人，人微言轻，能不能麻烦你跟马总沟通一下，看看问题出在哪儿了？”

　　万君诚定睛瞅了方燃一会儿，旁边有人不耐烦，推了推他，他云淡风轻道：“这马总的事，还是尽量找马总解决。再说，方工，现在这种时候，也不太适合谈工作吧。”

　　方燃知道没戏，还是礼貌跟两人道别：“怪我心急，那不耽误二位了。再见！”说完出了门觉得心里堵得发慌，方燃伸手握拳捶了捶胸口，回头却看见万君诚隔着落地窗正往这边看，她一时不能从容应对，只好脚步慌乱往停车场走。

　　还没到公司就接到陆珂电话，那头那人似是醉酒，又像在哽咽，对着电话大叫：“方燃，我他娘的有后了！”随即一声婴儿啼哭，方燃听到心里也跟着激动，那边陆珂又吼，“跟我一样，是个带小鸟的！”

　　方燃开心，一个劲地祝贺，又怕占着电话，陆珂错过跟其他亲友报喜，赶忙问要不要她过去看看程叶。

　　陆珂听到这儿才回过神来，说不用，估计人来了程叶正在睡觉，不过晚上他跟人约好的局没法去了，问方燃能不能代他出席。方燃满口答应。

　　晚上的局请的是公司的客户，从J市过来，点名要见老外设计师。J市是小城市，但挺有钱，来的几位在酒桌上挺实诚，口口声声说能喝酒，才能有感情。方燃带的两个助理小姑娘大学刚毕业，都不会喝，那老外每次到这种场合都说他酒精过敏，也不知是真是假。方燃只好亲自披挂上阵，这些人喝酒很猛，方燃不一会儿就觉不胜酒力。

　　实在被劝酒劝得厉害，方燃借故去洗手间，躲了一会儿。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她看着自己，肤色惨白，面容憔悴，心里烦透了，可过日子不是打游戏，能有几种模式任人选择。想到这儿，她掏出腮红、唇釉，补了补妆，咬牙回去。

　　出了洗手间，正好看见老外设计师吹着口哨在外面洗手，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让一个女的替自己挡酒，方燃一时气不过，扯着那人问：“你真不能喝酒？”

　　老外答：“我踏马真不能喝。”

　　方燃松手，心里迷糊，但不管怎么样，这人中文进步了。

　　回去又喝了几轮，那边来的人，也都喝得东倒西歪，他们领导一直趴着不动，一个小助理设计师坐在他旁边有点怕，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方燃：“方工，那人不会喝死了吧？”

　　方燃过去翻了翻那人眼皮，说：“没事。”说完给司机打电话让把车开过来，又拜托服务员跟他们一起搀扶几个客户出门。那位喝趴下的被方燃一折腾，哇的一下，吐在方燃外套上。方燃忍着恶心，脱了外套，把人送走。

　　出门看见万君诚和几个朋友站在门口聊天。两人互相看见，却顾不上说话，方燃这边一片混乱，万君诚不一会儿就跟朋友进去，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回去一个小助理的男朋友过来接她，正好可以捎上另外一个，方燃稍稍放心，回到包间，见服务员正在收拾，刚刚嘱咐老外帮忙看包，没想一眨眼功夫，人已经走没了影。方燃问服务员她的包在哪儿，众人都说没看见，估计是刚才有人趁乱拿走。

　　方燃无奈，拿着沾了呕吐物的外套去洗手间冲好擦干，出门找了附近一家干洗店送去。走到路边正好过来一辆出租，方燃和一个男的一起拦车，那人不到二十，看了方燃一眼，不客气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方燃眼看出租车开走，心里晕晕乎乎的有点难过，就顺着马路牙子慢慢往前走。她只穿了毛衣和半身裙，B市冬天的晚上，风一吹，人立马被冻僵，再加上胃里翻腾，她干脆坐在马路牙上，等下一辆出租。

　　边等边想，这些年她不停地完成生活中一个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使得自己刚满26岁，脸上就显露出不需要男人怜爱的气质。客户，设计师，陆珂，万君诚，孟辰光，包括路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她，想着不由一阵鼻酸……

　　不一会儿身边多了个人，方燃侧脸看看，是万君诚。

　　她本想打车到家再付钱，可正好碰上万君诚，虽然知道自己样子狼狈，仍是说：“万总，能不能借点钱打车？”

　　万君诚问：“出什么事儿了？”

　　她说：“包给丢了。”

　　万君诚没借她，她也不再问他要。

　　万君诚又问：“冷吗？”

　　她说：“冷。”

　　万君诚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

　　坐了一会儿，万君诚问：“你跟孟辰光在一块儿了？”

　　她一愣，摇摇头。

　　万君诚说：“该。早知道钱包掉了，当初为什么不把那双鞋给买了？我不在你们中间掺和，你跟孟辰光不还是好不了吗？”

　　方燃不说话，把头埋在他大衣里。

　　万君诚又问：“今天喝了多少？”

　　她说：“喝了不少。”

　　那人叹口气，弯下腰，说：“上来吧。”

　　方燃没动。

　　万君诚重又坐回她身边，指着马路对面服装店橱窗里的衣服，说：“为什么男的都喜欢看女人穿稍微露一点儿的衣服？你以为男的都是色狼呐。那是因为女的不管哪儿，稍微露一点，男的眼睛才有地方瞅。包得太紧，谁愿意看啊。你也是，把自己弄得密不透风的，不招人喜欢。你示弱一次，给男的一个台阶，这叫互相尊重，大家都好看。”

　　方燃听了，觉得这人虽然唠唠叨叨，但说的却都在理。她方才内心所有纠结全都释然，借着酒劲笑说：“万总，帮个忙，送我回家呗。”

　　万君诚蹲下身子，等她跳上来，才背着她慢慢往停车场走，边走边说：“上道。现学现用，这就对了。这样，才能让男的，看了你一眼，还想再看一眼。”

　　送方燃回去，万君诚想起老马干的事，直说不地道，随即给人拨了个电话。老马听了，辩解道：“老万，你这换女朋友一茬又一茬，都不带通知一声的。我又不是你爹，你说那么多女同志都过来让我管，我干脆去妇联上班得了。”

　　万君诚语气极不耐烦，“废话少说，我让你帮衬方燃，是不是第一次为了个女的跟你开口？人家方燃一个打工挣工资的，多不容易，你少干点缺德事儿吧。我说这话，也不是求你，你好好掂量一下，你公司从地皮到投资，哪样不是我跑前跑后给你牵线？”

　　话说到这儿，老马只得应了，保证以后不管他跟谁过，自己都只管方燃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