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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祭坛里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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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和尸气渐渐消散,苏风倾没有停下。
从她拿起怀表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什么东西的召唤,如竖琴的悲鸣一般纤细微弱。她穿过大厅,绕过破碎的水晶吊灯,踩着落满灰尘的旧地毯上楼。
为莫名其妙的存在所吸引——这可真是每个悲剧故事的经典桥段。苏风倾自嘲地想。
可是她不在乎了。
艾瑞儿问过她为什么会留在花店,她的回答是等待。
从听到那人死讯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了对死亡的恐惧。她不会主动选择死亡,只是不会再回避任何有死亡危险的行为,而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合理的契机追寻他而去,仅此而已。
就如咒文所说,既无希冀亦无绝望。
“……迷茫的旅人,摧毁了召魔者结界的客人,混乱盘踞之时,你为何还要在此停留?”
苏风倾看着礼堂内巨大画像边的一副盔甲,声音是从那边发出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有生命的气息,也不是死灵。
她一步步向盔甲走去,目光却停留在盔甲身边祭坛的棺木上。至于盔甲……一抹残存的神识而已,或许再加上一个经历了几十年的腐朽结界?她冷笑。
令人失望。
她平静的脚步在触碰到结界机关时几乎没有收到任何阻碍,她的身影闪现了一下后出现在了祭坛中心。
而几乎在她踏入结界的一瞬间她便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在棺木里。
她跳上圆形的祭坛,手指扶上沉重的棺木盖。
如果是血族的杰作,那就只能说抱歉了。苏风倾慢斯条理地推开棺盖,没想到却是意外的沉重。
苏风倾露出惊讶的神色。除了失去异能的那段日子里,她已经很少能感受到“沉重”这个词所蕴含的意义了。
可到底只是力气活儿而已,苏风倾推开棺盖,棺盖落地时将石制地面砸了个粉碎。
看着棺材里的“东西”,苏风倾的眼睛微微睁大。
夏天的燥热在夜晚有所收敛,晚风带上了些许凉意。
苏风倾有些怔然地看着床上仍昏迷不醒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明明没有真的见过那人,只是觉得轮廓感觉相似,她就跟个白痴一样把人带了回来,简直蠢得无药可救。
如果是魔族,就杀掉。苏风倾坐在窗棂上,看向窗外已经恢复湛蓝的天空。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处理眼下的大麻烦。她叹了口气。
“喂——!!!”树下的青年骑士冲她挥了挥手,笑得跟白痴一样。
“我们就这么上去真的好吗?”休息了一天,薇薇安也恢复了精神,只是想到又要面对那个可怕的剑士,她就难免不安。
走在她身后的精灵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但没说什么,毕竟他想说的话对楼上那个剑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话,他可不想节外生枝,陪这个白痴副团长等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青年剑士挠了挠后脑勺,笑得一片灿烂:“没关系,我们只是去道谢顺便告别而已。”
苏风倾跳下窗,看着从楼梯口上来的两人,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有事?”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料子很旧,黑色的高腰长裙称得她肤白如雪,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瞳色,很难想象这是个东方人。她随意地站在木椅边上,一手扶着椅背,却是个极佳的攻击位。
“我们没有恶意,请相信我。”青年骑士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随意得瞥了眼屋内的情况,在看见的床上昏迷的男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天,这是……”
即使这个男人身上被下了几十层封印,他也能分辨出来!!这人分明就是个成年魔族!而且是个能化成人类外貌的高等魔族!!!
“你认识他?”苏风倾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眼里划过的仇恨感到惊讶,她对这种渗入骨髓血脉中的仇恨并不陌生。
约瑟的情绪变得极端复杂,良久后,在苏风倾耐心的等待下他有些放弃地开口:“这个……人很危险,我觉得你最好远离他。”
“请相信我……”约瑟突然有些尴尬,他想叫出对面女孩儿的名字,但是空白的大脑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没有好到可以互通姓名:“我叫约瑟,请你相信我。”
苏风倾显然对约瑟的姓名并不感兴趣,显然也不想报上自己的姓名,她的确不习惯猎物之外的无辜人类死在自己面前,但并不表示她是个好脾气的圣母:“滚出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
薇薇安有些恐惧地拉了拉身边的同伴,爱情令人盲目,这个可怜的女孩发出颤抖的声音:“约瑟,我们走吧……别做傻事,求你了。”
约瑟还想说些什么,却完全被苏风倾毫无温度的眼神吓了回去:“好,好吧。谢谢你之前的帮助,我们先走了。”
面对骑士不甚坚定的离开步子,苏风倾没有再说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是现在的她所能负荷得起的……可这人呢?苏风倾的目光转向床上的男人。
是魔族就杀掉,是人族就扔回家。苏风倾迅速做出了决定。
傍晚的时候,男人醒了。实际上他那长得有些过分的睫毛颤动第一下的时候苏风倾就已经做好动武或者沃伦角之行后来趟额外旅行的准备。
男人的眼睛是金棕色,带着孩子样的无辜和迷茫,他看见苏风倾的时候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确定屋子内没有别的活物可供他询问后,冲唯一可以开口的生物炸了眨眼:“我这是在哪?”
“西麓新月帝国的都伏镇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在这儿。”苏风倾抱臂靠在墙上,不过比起这个问题,她更想确认的是面前这人的种族,她问:“你是人类么?”
面对这么个问题,男人眼里还是一片茫然:“应该是吧。”
“应该?”苏风倾皱了皱眉,她讨厌不确定的回答。
男人低下头思考的样子很好看,棱角分明的五官,优雅从容。他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确切地说是我的记忆里知道人类是什么,但我似乎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认识我告诉我关于我的过去,可看样子是不行了。”
他坐起身,打量着面前瘦弱得有些过分的女孩:“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告诉我是如何找到我的吗?美丽东方小姐。”
不仅轮廓,声音也很相似,只是说话方式不太一样。但不是一个人。
那人的眼睛是猩红的,红得几乎发黑的血色,那是属于黑暗世界的血腥——有时候他比魔族更让人觉得骨头发冷。
当然不是他。
“一个被死灵环绕的祭坛里,确切的说是祭坛上的棺材里,可你身上没有血族的气息。”苏风倾想抽烟,她忘了长裙没有口袋,自然里面也不可能有烟盒。
“虽然从样式上看像是那群蝙蝠的把戏,但阵法运转上是倒着来的。”这也是苏风倾觉得奇怪的原因:“你看上去既不是他们的同类,也不是他们的大餐。”
看着男人一脸无辜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苏风倾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身上有不下二十道封印,这可能和你的记忆有关,我魔纹运算还行,但封印学并不擅长。”
苏风倾抿了抿嘴唇:“你有什么打算吗?说句话也好。”
也许是苏风倾的烦躁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的记忆里显然没有应对的招式。他看上去有些呆,或说是无措:“……你是希望我跟你走?”
去死吧。
苏风倾想杀人。
“我讨厌魔族,而你十有八九跟魔族脱不了干系。你现在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是你身上那该死的不知道哪个老古董下的远古封印。”苏风倾笑容森冷:“你如果想解开封印,我会想办法,我从来不拒绝魔族的血。”
男人身上没有任何魔力或是异能的波动,要跟上苏风倾的脚步实在是有点困难,他脸上挂着笑,在思考要不要装一下可怜。
月光照得整条小路发白,他们正在赶去沃伦角海港的路上。
出发前两人达成了漏洞百出的临时协议,在找个城镇分道扬镳与结伴而行去解开封印——虽然解开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兵刃相向——之间,男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而男人那一副温润如玉的狐狸样子让苏风倾实在是没法把他和脑子坏了联系在一起。
至于安全问题?
“解开封印后,如果你是魔族,我会亲手杀了你。”苏风倾不是没有劝他再考虑一下,冲着这张脸她也实在是不想亲自动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现在还算和平,而且你如果想解开封印也不一定要跟着我。”
已经了解了状况的男人眼里不再是茫然,他笑眯眯地看向少女,心情好得不得了,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你就没想过封印解除,如果我是魔族危险的会是你吗?”
苏风倾勾起嘴角,因为眼睛太黑,甚至给人一种忧郁的错觉:“那我等着。”
男人看着前面把后背露出来的少女:“喂,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你叫什么名字?”
“苏翎。”
“那我呢?我叫什么?”
“……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