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莫叹轩光寒》Bulu少侠

7、第五章：噩梦之始

　　院子里的花开了呢，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春天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困倦，慵懒到一动都不想动。
　　“咦？荀馨？”路过院子门外的杨路儿正好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她，便折进了院子里，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的视线落回到杨路儿身上，呆呆地问：“路儿，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坐在对面的杨路儿一掌拍在了石桌上，不耐烦地回答：“哎，烦死了！”
　　她被吓得随着石桌抖了一下，神也全部回来了：“路，路儿……怎，怎么了……”
　　“我……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路儿突然就耷拉了下来，“荀馨，你有没有试过被不喜欢的人喜欢啊？”
　　被不喜欢的人喜欢，是说夏倾阳和她，还是说她和师兄呢？
　　她迟疑片刻，垂下眼帘，正犹豫着怎么回答，路儿又继续说了起来。
　　“唉……其实是这样的，之前我和一个好朋友去了长棍门玩，我的那个好朋友在长棍门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大家玩得也很开心，所以后来都有一起下山玩什么的。结果几天前，那里的其中一个人和我说他喜欢我……我当时被吓得马上就跑了！后来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伤到他的心呢……”路儿露出了十分苦恼的表情，“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只要我不去长棍门就行。没想到现在他隔三差五就托我好朋友给我带这个带那个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那，你对他一点点喜欢也没有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我从来都没往那方面想啊，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而且我一直都觉得，被不喜欢的人喜欢会是一种负担。但是我现在好像又不是特别的有负担……难道是因为我们本来关系就不错吗……可能……我会考虑先和他试着培养培养感情吧……”说完路儿又撑着下巴陷入了一个人的思考里。
　　被不喜欢的人喜欢是一种负担。如果有一天当师兄知道了她喜欢他，师兄是不是也一样会很有负担，甚至会开始躲着她？而路儿说会考虑和对方培养感情，也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感情基础，本来就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坐在对面的路儿突然眼前一亮，好奇地凑近她：“诶，我记得上次有个公子来找你，该不会你们……”
　　“没有！”她反应极快地回答，“你还是想想怎么解决你自己的事情吧……这事，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你……”
　　“不说就不说喽，我还觉得你们挺配的呢……唉，我还是继续想想我的事情好了……下次见啦~”路儿挥挥手，起身离开了院子。
　　她的视线又回到了院子里的花儿上。总感觉，她和夏倾阳之间，开始连着一种扯不断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又会在冥冥之中改变她生活的轨迹。
　　她缓缓起身，若有所思地走出院子，加快了脚步，向挽萦的院子走去。但踏进挽萦的院子时，院子与房间都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竟偷偷跑到了双刀门，想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找到挽萦。她实在是，有好些问题想问她。
　　一路上，穿过几座亭台楼阁，一拐角，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竟出现在了不远的对面。
　　对面的人明显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整个人仿佛结了冰似的，呆愣住一动不动。眼看那人就要越走越远，她憋红了脸，终于鼓起勇气向对面的人大喊着打招呼：“江师兄！”她努力抬高着左手挥动，希望对面的人能注意到她。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勇敢地叫出了在心里喊了几百遍却从来没有当面叫过的称呼。像是练习了很多遍很多遍一样，自然而然就喊了出来，自然到连她心中的慌张和不安都全部掩盖住，一丝都没有流露出。
　　她的手臂略为僵硬地停在空中，嘴角挤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呼吸都似乎要停了下来，耳边也只剩下她不稳的心跳声。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人，期盼着对面的人的回应。
　　然而，站在对面的江宇轩听到喊声后，缓慢地转过身，视线落在她的眼里。不过一瞬，便继续回过身前行，最终还是越走越远。
　　她高举的手臂无声息地跌落，不知为何她感到一种落入冰窖的寒凉侵袭全身。她用力地挤着微笑，安慰着自己：“师兄看我了，这是师兄第一次和我打招呼呢。虽然师兄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我知道师兄只是怕生，其实师兄心里是个很温暖很温暖的人，只不过我现在和师兄还不熟，所以才看不到而已……”
　　她就这样喃喃自语，强挤着这个越来越难看的笑容，甚至还忘了要找挽萦，便逃回了南苑。
　　路上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好多个师兄充斥在她的脑海里，潇洒的师兄，淡漠的师兄，耍剑的师兄……那么多个师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当看向她都会变得神情冷漠，甚至充满厌恶。
　　回到南苑后她随手抓了佩剑便又出门。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低。直到走出谷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迈入了深山之中。深山里荒无人迹，只有偶尔从树梢从草丛里冒出的几只可爱的小动物。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蔓延全身，或许在没有人的地方她才能完全放松吧。那为什么往日享受的荒无人迹，今日她却感到寂寞寒凉了？
　　随心所欲地迈着脚步，甚至已经脱离了平日的散步范围她也毫无知觉。
　　“咦？怎么……路好像有点不同了？”不一会儿，她环顾四周，皱起了眉头。
　　“啊——”倏地她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她低头一看，发现这附近的地面开始多了不少土坑，周围还有些倒下的树，像是被什么动物挖开刨倒似的。
　　她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左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腰间的佩剑。她四处张望，推测自己来的时候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蓦地，位于她正前方的树丛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树丛，紧张得额间都渗出了细汗。她几乎想马上转身逃跑，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哼哼哼——吼！”猛然，一只吼叫着的野猪从树丛里蹿了出来，低吼着不紧不慢地向她走近。
　　她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紧剑柄的手满是冷汗，还簌簌发抖。怎么办，是野猪，记得书上看过，单独行动的野猪会对人类特别充满敌意，怎么办怎么办！算了，赌一把，跑吧！
　　她即刻转身，飞奔起来。她完全不敢回头看一眼，一味疯狂地奔跑。大概是过于紧张，她一个不小心左脚绊住右脚，整个人趔趄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瞟到了身后的野猪果然追了上来！她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迅速起身逃跑。但无奈身后的野猪猛地扑了上来，她迅速伸出左臂挡在面前，向右边的泥地翻滚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那野猪已用它满是泥污的前蹄狠狠地抓过她的肩膀。那道抓痕，破开衣裳，由肩膀延伸到肩胛骨。翻滚到一旁后，她跌跌撞撞地向树林外狂奔。也许是恐惧大过了一切，以至于让她忽略了左肩冉冉不断渗出的温热和腥气。摆动着的左臂隐隐作痛，撕裂的痛楚越来越强烈，她在奔跑中慢慢从双臂摆动变成了右手捂住左臂。
　　她的汗水浸着伤口，疼得她紧紧咬着牙关，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不知跑了多久，野猪终于消失了踪影。她踉踉跄跄地逃出树林，在见到远处灵剑谷的大门时，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
　　但她还是没有撑到最后，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树林外的草堆旁。
　　不知过去了多久，模模糊糊地，她觉得全身发热，身上湿湿黏黏，分不清是血还是汗。她的眼皮颤抖地微微张开，周遭一片黑暗，夜空乌云密布，连月光都不见一丝。
　　她强撑地想要起身，却怎么都无法动弹，无助和恐惧侵袭全身，心窝猛地刺痛，她又重新坠入混沌的黑暗之中。
　　在那片混沌之中，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让她以为她又重新活了一次。梦的一开始，她还是个小女娃，她拉着爷爷的手叫嚷着“爷爷我想喝凉茶，我们去买碗凉茶吧”。爷爷牵着她，不一会儿她的手里就多了碗凉茶还有些小零嘴。后来，她似乎生了一场大病，爷爷带着她上了医馆，要她喝很苦很苦的药，她一气之下躲在爷爷的怀里哭喊着咬了爷爷的肩膀。
　　再后来，爷爷从家里消失了，爹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闹着别扭不吃饭硬要找爷爷，爷爷却再也没有回来……
　　锥心的痛，扎进了她的梦境深处。画面一转，她坐在家门前，眼巴巴地望着别家的孩子一起玩耍，而她只是默默地一直看着，他们笑，她也跟着笑，仿佛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她也在和他们一起玩耍一样。
　　接着，她们家搬到了坎街，她认识了挽萦，上灵剑谷，遇上了师兄……画面不停地在转换着，直到最后肩胛骨撕裂的痛……
　　缓缓地，她终于睁开了双眼，盛在眼里的泪水滑落。眼前的亮光刺眼得让她有些不适应。许久，她才看清楚，现在的她，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头晕晕的，身体仍有些发热，但身上少了湿黏的感觉，伤口似乎也被包扎好。
　　她就这样呆呆地凝视着床梁，倏地心窝刺痛了一下，疼得让她清醒了不少。没来得及思考这疼痛的缘由，她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挽萦，挽萦神色憔悴，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当她正想出声叫唤时，挽萦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夏倾阳。夏倾阳手里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水盆，水盆边缘搭着一条毛巾。他径直走到桌边，将水盆放下。
　　“放这里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吧。”挽萦低着头挽起袖子，将毛巾放入了水盆浸泡。
　　“我……想看看她。”夏倾阳小心翼翼地说。见挽萦默认，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她抬起无神的双眼，夏倾阳的脸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帘里。他的下巴长出了胡渣呢，为什么，那个明朗如向阳葵的人，今日竟也如此阴沉憔悴。
　　但在望见她睁着眼睛的一瞬，夏倾阳的神情又刹那间绽放出惊喜与激动。“挽萦！她，她醒了！！！”
　　话音刚落，挽萦便已箭步冲到了床边。挽萦抓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怕一松手她又会沉睡过去一般。挽萦声音不稳地说：“你，你现在怎么样？！”
　　她想开口，嗓子却干得让她咳嗽了起来。夏倾阳马上转了身子给她倒来了水，将她扶起，微微靠在了他身上。
　　她强忍着肩胛骨的疼痛，缓缓喝着水。那一刻，依靠的感觉，好温暖。温暖这个词，似乎对她来说，不再遥不可及。
　　她一直，都好想好想有一个温暖的依靠，就像此刻夏倾阳让受伤无助的她靠在了他身上一样。
　　第一次，她动了想要依赖的心。
　　“我去了前山，迷路，然后碰上了野猪……”喝完水的她轻轻说道，“我只记得我好像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动不了，又找不到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她又渐渐想起了受伤后的梦境。
　　夏倾阳感受到了她的沉默，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手臂上，诉说着无言的安慰。
　　挽萦紧闭双唇，神色凝重，没有再追问。她静静地盯着挽萦，挽萦的眼睛慢慢地在变红和变得湿润。
　　“我去告诉老大夫你醒了，顺便看看他有什么药给你。”说完，挽萦忍着凝在眼眶里的泪水转身离去。
　　挽萦……是哭了吗？她这次，是真的让挽萦担心了……但是，她这不只是普通的外伤而已吗，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夏倾阳，你把我放下吧。”她的声音软软的，慵懒而无力。
　　夏倾阳听见她在唤他的名字，内心的某一处也被触动，牵引着，让他忽然想要抱住她。但他还是动作极其小心地将她放下，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生怕她会被磕着。末了，还替她盖上了被子。
　　她感受着夏倾阳的无微不至，想起受伤时的无助，恐惧和寒冷，心中的感动和对夏倾阳的依赖突然无可抑制地泛滥开来。
　　她努力地不去触碰脑海中师兄的影子，甚至觉得，或许阴差阳错，这就是命运……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选择了逃避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