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莫叹轩光寒》Bulu少侠

4、第二章：同门师兄

　　冬日渐寒，大家都如期成为了二年弟子。自从有了上一次一同下山玩耍的经历，她现在也养成了常常跑去双刀门串串门的习惯。
　　深冬午后，今天长剑门很早就结束了心法练习。她想起昨天挽萦和她抱怨说今天双刀门会练习到很晚很晚，可能要到戌时才能回南苑用晚膳。她稍作思虑，去了厨房向厨娘要了好些食材，还借了炉灶，打算做个能暖暖身子的冰糖炖梨。
　　削梨子时，那日与师兄初见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反复回想斟酌，又盯了会儿手中的梨，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最后，只准备了两个炖盅，将食材放入，把炖盅置于锅中。
　　在等待梨子炖好的一小段时间里，她坐在厨房，反复想着各种事情。想到师父说她还需要努力，又想到神祗一般的江师兄。曾经和师兄在同一门下，只因自己不问世事，竟对师兄全然不知。和师兄都同出自枫长老的指导，师兄早早学成，而她却……想起便自觉惭愧……
　　江师兄大概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吧，他如果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叫他师兄，他会生气吗？师兄表面上冷冰冰的，但他总是觉得师兄其实很温柔呢。她倏地轻笑出声，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冰糖炖梨做好后，她抱着食盒来到了双刀门。门内弟子都在大殿前随着清长老的指令下整齐划一挥着双剑。她悄悄倚在大门后，偷偷地观察着。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师兄，眼神和剑光一样凛冽，动作干净利落，一看便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样子。没想到师兄在双刀门也是这么优秀呢……自己在师兄面前都快完全抬不起头了……
　　师兄是夜空里那颗最亮的星星，不似阳光夺目炽热，却耀眼温暖。可她只是一个在凉夜下仰望星星的黯淡无光的人。但如果她努力登高，学会照亮别人，师兄会看得到她身上的小小光点吗？
　　“好，大家先休息！”清长老浑厚的一声下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看见队形已经打散，人群也开始散开后，她将食盒放在大门后的隐秘处，微微低下头，穿过人群，找到了挽萦和夏倾阳。
　　“诶？你怎么来了？”挽萦疑惑地问。她指了指大门处：“你不是说今天会练习到很晚很晚吗？我做了冰糖炖梨带给你们吃。”
　　“真的啊？有东西吃！快！带我去！”挽萦拉着她开心地说。“好，别急，夏倾阳你也有。”自从熟络起来以后，她就直呼夏倾阳名字了。她走在两人身后，路上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江宇轩。
　　江宇轩正在远处站着，身旁站着几名同门弟子，似乎是在指导同门。时不时还扬起嘴角，眼神清澈，态度亲切温和。与她初次见他时的那副冷漠模样大相径庭。
　　第一次见到春风般的师兄，眼里不禁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眼皮低垂，嘴角微翘，掩去了那一丝躁动的情绪。
　　他们在双刀门旁的石桌上品尝起她做的冰糖炖梨。她有些紧张地问：“味道怎么样？”“很好吃！”挽萦果断地回答，不一会儿就连水也喝光了。夏倾阳也是很快地喝完，将炖盅放在石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很好喝，谢谢你。”
　　察觉到夏倾阳的异样，但她什么也没说，温雅一笑，将空炖盅放回食盒：“下次有空再做给你们吃。挽萦，你下次想吃什么？”挽萦用衣袖擦了擦嘴，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肩，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嗯……下回天气该暖了，红豆沙！我想吃红豆沙！”她望了望夏倾阳，夏倾阳也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她拿起食盒，准备回南苑。
　　“又这么快就走啊？我们估计还要休息一会儿呢。你都来这么多次了，也没怎么进来看。我不管，你这次一定要进来看看！”说完，挽萦便把她手中的食盒放下，拉着她进了双刀门。
　　忽然她就被拉进了一群双刀门弟子旁边。一双双陌生又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包括在人群中央的江宇轩，她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而江宇轩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转瞬即逝。面对众人，她腼腆地笑了笑。
　　挽萦没有特地介绍她，该开玩笑就开玩笑，该打闹就打闹，时不时带着她搭几句话。
　　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她，此时的微笑却泛着些情不自禁。第一次，离江师兄这么近这么近，就算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说话，看着他偶尔浮现的笑意，细心的话，还能捕捉到他一瞬间的傻气。就算只是默默看着，她也觉得，内心的甜，已经肆意地泛滥。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师兄，只敢在看向他人时瞄两眼或者装作毫不在意地扫视到他。长剑门最出色的师兄，表面冷漠的师兄，气质高雅的师兄，让人觉得难以靠近的师兄……还有她今天看到的，温暖的师兄，偶尔露出傻气的师兄，善于交际的师兄……这些这些，都是师兄的样子呢。
　　突然，挽萦打断了她的思绪：“诶，荀馨，你的生辰不是元盛29年七月十七吗？！”“是啊，怎么了？”她忽然发现原本有十来个人的人群现在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在旁边不知讨论什么讨论得兴致勃勃。“天哪，太巧了！你知道吗！江宇轩的生辰也是元盛29年七月十七！同年同月同日呢！”挽萦兴奋地拉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她呆了一下，随即心情也变得和挽萦一样兴奋，咧着嘴，第一次带着满满的笑意望向了师兄。竟会有这么巧的事！她似乎又离师兄近一些了呢，不仅同是江州人，曾同处于长剑门下，如今又得知，他们竟是同一天出生，那师兄与她会不会有很多相似之处呢……心中的喜悦，不断充斥着。
　　江宇轩听见挽萦的话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看向她，看着她不太自信的眼神慢慢变得闪着光芒，充满着纯粹的笑意。和他同一天生辰，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吗？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位女子的笑脸。他眼眸低垂，想起，她的生辰也是与他相差两日，那时，他们还很开心地一起过生辰，可现在……
　　她倏地感觉到了什么，师兄他……不开心吗？怎么突然表情就变了？是因为她和挽萦？眼睛里的笑意稍稍褪去，只留下嘴角略为僵硬的弧度。
　　她装作没有发现什么，心里却在胡思乱想，也没有注意到很早就站在她身边，听了挽萦的话后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夏倾阳。“同一日生辰不是很平常嘛，木挽萦你至于高兴成这样？”夏倾阳揶揄道，连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语气中的酸意。
　　“我就觉得不平常，起码我就从来没遇见过。你看江宇轩和荀馨，同是江州人，还同样出自长剑门下，现在竟然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不觉得这太有缘分了吗！”挽萦毫不服输地反驳。
　　但这无心的反驳，把江宇轩和荀馨一下子变成了众人的焦点，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她轻轻拉了拉挽萦的衣袖，虽说挽萦的话没什么不对，但对于互相不熟悉的她和江师兄来说，实在是有些尴尬。
　　夏倾阳一时语塞，将复杂的眼神投向了江宇轩。
　　江宇轩似乎从夏倾阳的语气和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他皱皱眉，并没有接收夏倾阳的眼神：“清长老差不多就要来了，大家都散了，准备准备吧。”再次抬眼望向她时，又蒙上了初见的那份疏离。
　　刚刚才肆意泛滥的甜，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我也要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她和挽萦道别完，又转头看向师兄，而江宇轩完全没有在意她，面无表情。她的微笑在一瞬间有些崩裂，但还是坚持继续和夏倾阳道别。
　　转过身后，她的笑容渐渐染上了失望，随即消逝。一个人的她，在双刀门边拿着食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是夜，戌时。她坐在院子里，仰头凝望着夜色。“宇下观星，轩光掩月。”她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我以为荀女侠只会舞刀弄剑，没想到原来你还会作诗啊。”挽萦突然笑嘻嘻地出现，走进了院子。
　　“挽萦？”“你今晚的心情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哦？”挽萦一进来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她收回了凝望夜空的视线。
　　“嘿嘿，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江宇轩的事情啊？我看得出来，你今天的反应很不同哦。”挽萦凑了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唔……长剑门最厉害的江师兄，我确实也有一点点好奇啦……”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嘴角已悄然上翘。
　　挽萦盯着她的表情，开始使劲摇起了她的手臂：“江师兄？！你不会是对江宇轩一见钟情了吧！天哪！这这这……这是什么进展！”
　　一见钟情？怎么会，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对师兄会是……
　　“应该……不是吧？”她弱弱地说，“我只是觉得师兄，嗯……”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师兄的样子，“师兄就是师兄啊，师兄是我见过最厉害最特别的人，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虽然师兄看上去冷冷的，但是我就是能感觉到师兄其实是个特别温暖特别温柔的人！你说，这会是我和师兄同一日出生的感应吗？”
　　挽萦盯着叽叽喳喳地说话的她，愣住了半晌：“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积极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完了，我看你是真的喜欢上江宇轩了……”
　　她也倏地愣住，脑袋有些空白，磕磕绊绊地解释：“不，不是，只是师兄太优秀了，我这是，仰慕之情……就像，谷里很多弟子提起师兄时一样……！”
　　对，就是这样。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师兄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而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平平无奇的野丫头，怎么能，喜欢师兄……而且，她敏感的触觉告诉她，今日师兄的反应绝非平常，若不是师兄想起了什么不悦的事，就是师兄不喜欢她……即使不是后者，那也是她让师兄想起的，两种可能都不太好……
　　她有些苦恼，顾不上挽萦对她的穷追猛问，说：“挽萦，师兄的事等我想清楚了，我们下次再说，我先休息了……！”说完就迅速躲回了房。
　　夜里，她没有点灯。黑暗中，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
　　师兄会觉得她很讨厌吗？从小到大她都不太会说话，不懂怎么去结识朋友，所以也就不太讨人喜欢。即使她早已习惯安安静静地生活，但是这次看着挽萦融入了师兄的集体里，大家一起打闹嬉戏，看起来很温馨的模样，她第一次有了想融入群体的想法。是因为一直都太冷了吗？还是只是因为那群体里有师兄？
　　脑海又开始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师兄的一举一动，正好定格在她直视上师兄的几秒后，师兄便垂下眼眸的不悦。虽说师兄在外人面前冷漠寡言，但是还是不能说明师兄不讨厌她。或是因为她的性格，或是因为她的阴郁和怯懦，又或是因为她想太多，可能师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
　　她该怎么做呢？如果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师兄，不去打扰师兄的生活，师兄会不再讨厌她吗？如果她努力练剑，努力变得温暖，师兄会看得到她吗？
　　江宇轩，江师兄……人如其名，气宇轩昂……宇下观星，轩光掩月……
　　思绪一片混乱，心乱如麻。
　　这，会是喜欢的感觉吗？日日夜夜都会想起那人的一举一动，而那人的一举一动又会时时刻刻地牵动着她的每一丝情绪。而无论那人在他人眼里是如何，但在她心里，那人便是世上最好的人。
　　大概，这就是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