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莫叹轩光寒》Bulu少侠

13、第十一章：后山之夜

　　考核结束后，灵剑谷的弟子皆有一个月的修整期。未通过考核的弟子，必须在一个月内下山，而通过考核的弟子，则会在休息一个月后，进入紧锣密鼓的独门训练。
　　某日傍晚，斜阳暖照，用完膳后的她坐在院子里，一边哼着歌一边擦着剑。
　　这时，挽萦走进了她的院子里，坐在了她的旁边。
　　“挽萦你来啦。”她小心翼翼地把擦得锃亮的剑放入剑匣，锁上锁扣，望向了挽萦。
　　“自从考核以后，你似乎洗心革面开始变得很勤奋很爱练剑了哦？难得看到你这么宝贝你的长剑啊。”挽萦调侃道。
　　她扑哧一笑：“再不宝贝一点认真一点我都得被赶下山了，你以后就见不到我啦。快说，来找我什么事？”
　　“嗯……就是，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去年我们双刀门在江宇轩生辰也就是你生辰那天在前山一起办了个小的宴会，大家一起烤些吃食一起玩什么的。貌似今年也会和去年一样，而且我们双刀门那些人你都认识，你又和夏倾阳这么熟了，不如今年就过来和大家一起玩吧，别总是一个人躲着，怎么样？”
　　生辰宴会，好像很值得期待的样子呢。但若是她去了，她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去的呢，挽萦的朋友？还是夏倾阳的……
　　她微微一笑，不再多想：“好啊，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挽萦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是希望她能更加开朗一点，不要再纠结于过去。
　　“夏倾阳也会去是吗？”她一问完，便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了。
　　“是啊，他肯定去。”挽萦回答得理所当然。
　　“唔，我等会儿正好与他有约。那我现在去找他，顺便告诉他好了。你先回去吧。”说完，她抱起了剑匣，欲放回房内。
　　“嗯，好，那我回去了。”看来他们的感情已经非常稳定了。
　　放好剑匣的她兔子一般蹦跳着到了后山赴约。夏倾阳约了她在后山一处并不显眼甚至有些隐蔽的凉亭里见面，而她到时，夏倾阳还没有来，她便独自坐到了凉亭里面，静静地望着夕阳西落。
　　灵剑谷的夕阳，将金光洒满了整个山谷，看似温暖浪漫，但她却不喜欢。斜阳西落，便带走了光明，继而黑夜降临。
　　她靠在了凉亭的柱子旁，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他怎么还没来？是遇上了什么事了吗？他会不会忘记了今天的约定？正胡思乱想时，那人便出现了。
　　“荀馨！你这么早就来了！”夏倾阳面带喜色，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她的眼前。
　　她抬眼凝望着他，夜幕降临之时，天边阳光消散，而他的出现仿佛是一次日出，暖暖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她的世界。
　　“嗯，你怎么来晚了，今天很忙吗？”她关切地问。
　　“呃……其实……就是刚才用膳时没注意时辰，抱歉。”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听到回答的她垂下了眼帘，不再多说什么。
　　“怎么啦，我们数日不见，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一副无赖的样子坐到了她的身旁，挨着她问。
　　突然变近的距离，让她一下子变得紧张，连说话也有些结巴：“啊，那个，对，对了，挽萦今日和我说了今年你们双刀门宴会的事，到时候，我也会去哦，你觉得好不好？”
　　“真的？”他神色惊喜，“你也去，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陪你一起过生辰了呢。到时候我要让你尝尝我烤肉的手艺！你想吃什么？”
　　“那我要吃牛肉！还有鸡肉！”她也随着他的惊喜变得兴致勃勃。
　　“好，那我到时候通通烤给你吃！”他豪爽地搂过了她的肩膀。
　　她偷偷瞄了瞄他，不自然地抿抿唇，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了。
　　忽然，他扭过了头近近地看着她，神秘兮兮地说：“但是……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做，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离得好近，好近。这是第一次，他这么近地看着她。
　　幸而现在是黑夜，周围只有微弱的灯火光，不然她一定会紧张得逃跑。即便现在的她也一样紧张。
　　她僵硬地摇摇头，身体本能地往后靠。然而他的手臂早已圈住了她，让她无处可逃。
　　他凑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想吻你。”又凑到她的脸颊旁，“可以吗？”
　　比平时微略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她似被一道闪电击中，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脸便已经在她眼前不断放大，骤然，一丝陌生而微凉的触感掠过她的唇瓣，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她下意识迅速移开了脸，下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与他的脸错开。
　　回过神来脑中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这么不美好？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随后，方才那微凉的触感又浮现在脑海中，此刻的她便如受惊的小鹿，想要四处逃窜而手足无措。
　　他把手覆在她的后脑勺上摩挲，紧抱住她，呢喃着：“馨儿，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她听后一怔，内心波澜涌动。蓦地，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推开了他，脸颊发红地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说罢还紧张地四处张望。
　　他轻笑着摇摇头：“被人看到就看到了，还能怎么办？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一时语塞，最后闷闷地说：“我，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刚才的事还没结束呢，你……”“别，别说了！你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羞愤地打断了他，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去。
　　他柔柔地凝望着反应激烈的她，心中只觉，自己是真的倾心于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了，若是她能一直都这么可爱，一直能待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
　　他牵起了她的小手，捏了捏，她的手软软的，纤细而修长，丝毫没有因为练剑而长出茧子。
　　陌生的微凉触感将她的小手包裹住，她看了看被紧握的手，感到莫名地安稳，如果生活能永远如此稳定与温馨，如果他能让她永远依靠着……她可以不奢求别的，她要的只是安稳和温暖……
　　今夜，灵剑谷的后山并没有太多的人，似乎连上天也给了他们一个静谧温馨的夜晚。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慢慢地散着步，静静地享受这一刻只属于他们的难得的甜蜜。
　　“夏倾阳。”“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生活？”
　　他顿了顿，说：“将来……？想那种事做什么？就算现在说了也不一定会发生，还是过好现在吧。”
　　她皱起了眉：“可是，人生一定要有方向，有想做的事情，才会有希望……”她多么想从他口中听到，他的未来，有她。
　　“但想太多便是不切实际了，对于将来，我认为没有谈论的意义。”他淡淡地反驳。
　　而她依然执拗地追问：“简单地说一句话都这么地难么？那我问你，你想象中的将来，有没有我？”
　　他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将来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根本无从选择，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能力去胜任或是能选择自己的生活。若我想欺骗你的话，我大可讲些天花乱坠的话，但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
　　只是一句话，一句简单的想法，他都不愿对她说。每一次，他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便避而不谈，或者讲许多煽情而真挚的话让她不再追问。每一次，她都会相信他，理解他，但为什么这一次，她感到失望了呢？
　　可是就算她再想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也始终不得而知。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勾起她过去关于欺骗的记忆。
　　“嗯，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问你的了。”她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她的失望。
　　“傻瓜，你又没有错，道什么歉呢。”他牵着她继续走了起来。
　　待到时辰有些晚了的时候，他才将她送回到了南苑的大门。而刚才那段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两人都已抛诸脑后。
　　眼见四处无人的他，悄悄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道了句“下次见”便迅速逃窜。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到房中，她细细地回想着这个特别的夜晚。他吻了她，是表示他认定了她，不会离开她了吗？但是，为什么她没有感受到书卷里写的“已觉春心动”呢？仅仅只有陪伴和感激的感情，会是爱情吗……
　　往后的日子便十分平静地度过，直到生辰宴会那天的到来。
　　元盛四十三年七月十七。
　　早晨醒来后，她给爹娘写了一封信以报平安，写完后立马托了人将信送回江州。从小到大，自己都是与爹娘一起过生辰，来到灵剑谷后，也只曾一人度过。而如同今日一般，将与众多朋友们一起度过，她的心里亦是充满着期待。
　　用过午膳，小憩了片刻，沐浴完的她，换上了白色长裙，淡蓝纱衣，坐在了镜子前细细地梳起长发。
　　虽然今日也是她的生辰，但是今晚的生辰宴会她却是作为客人而去。想来，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江师兄了。那个人，似乎已经离得很远，远得两人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算今夜她去参加他的生辰宴会，他也不会注意到她；就算她准备了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他也是不稀罕的吧。
　　今夜，除了挽萦和夏倾阳，还会有人记得七月十七也是她荀馨的生辰么？
　　大概是不会的。她心想。
　　她很快就梳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最后空手出了门。而在另一个院子的挽萦也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她过来会合。
　　“挽萦，可以过去了吗？”她一踏进院门便问。
　　眼前的挽萦亦是没有拿任何东西：“嗯，走吧。”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挽萦，我们什么东西都不拿就去，真的没有关系吗？”
　　挽萦掰着手指头一边思考一边回答：“食物，酒水有人准备，现在前山也有人堆好了柴禾……还要拿什么东西？我们只要带着人过去不就好啦。”
　　“呃，那不需要送些什么给江师兄吗……”
　　“不用，送那些做什么。今晚我们吃好喝好就行，不用拘谨！”挽萦爽快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腼腆地笑笑，安心了不少。
　　走出谷门在前往前山的路上时，她又看见了那片树林，甚至还看到了那一天她在失去意识之前倒下的那一堆草堆。那日的可怖画面又重现眼前，就连那时的恐惧与绝望都是那么地清晰，那么地历历在目。
　　她的眉头紧皱，想要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去看它不去回忆它却挪不开视线，仿佛记忆中残余的细丝在慢慢拉扯着她，呼唤着她。
　　她的心口又是猛然一痛。她紧咬牙关，承受着突然的晕眩，隐约之中，她竟感知到了一丝自她脑海中而来的微弱的声音。
　　仿佛是回到了那夜，气息不断流失，睁眼不见四周，即便是想要呼救也无人理会……但与那夜不同的是，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久违的、干净的嗓音，那道嗓音在无法辨知的远方呼唤着她：“荀馨……荀馨……我是……江师兄……”
　　她睁大了眼睛，攥紧了拳头，怎么会……她从不记得她听到过这声呼唤，也不相信拥有那个声音的人会带着这么担心的语气呼唤她寻找她。她以为，她和那人已经离得够远，可现在又怎么会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的心病，看来已经是时候要医了呢。
　　她缓缓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