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莫叹轩光寒》Bulu少侠

12、第十章：如愿留下

　　今日，她特地去了后山寻夏倾阳。她知道他在课堂结束后会去后山温习。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她看见他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草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全神贯注地读着。
　　她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倏地用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声不吭。
　　被挡住视线的他扬起了嘴角，用手拉下了她的小手。她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手也任由他握在手里。
　　她笑嘻嘻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会有谁？”他反问道。他轻轻捏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突然开口：“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她的笑意愈发深了：“真的吗？那你是不是想说，你很喜欢？”
　　“我不知道。”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望向她的眼神里却有着明显的答案。
　　蓦地，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笑意渐浓的脸蛋忽然染上了试探的紧张，“我想问你一个事情哦……那个，你在刚进谷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有过什么特别的回忆？”有些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她不想像之前一样，不明不白地掺和进别人的感情。
　　“啊？”尽管不解，但他还是细想了一下，“没有吧……”
　　她听了后十分不满：“明明就有，你别骗我。”
　　“确实是没有啊。不然你来说说你都知道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
　　她却像泄了气一般，赌气地抽出了他握住的手，靠在了树旁，不再理会他。她不喜欢，被隐瞒。
　　“这就生气了？”他讨好地牵回她的手，“我真的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我都会和你说的。”
　　她听后，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说：“就是你刚进谷的时候和你走得很近的那位姑娘。”语气不带一点情绪。
　　他又回忆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啊，难道……你在说她？当时她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而已啊……有什么好说的？”
　　她皱了皱眉，终究还是要隐瞒下来吗……
　　“那个时候我又没有遇见你，和同门关系好一些也很正常啊。要是像现在，除了你，我肯定谁也不看的。”他搂过她的肩，“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嗯，我知道了。”尽管他做出了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夏倾阳，你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识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叹息道：“唉，还是觉得很紧张。不过没关系，我们都一定能过的。”他笑着捏捏她的手，坚定地望着她，让她安心。
　　“我相信你能过。但是……我担心我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根本就追不上别人，枫长老又训斥我。我也有很认真练剑的，但是我的付出根本就没有回报……”她总是不自觉地就说起了丧气话，毫无信心，毫无希望。
　　“傻瓜，只要你一直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嗯？”他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嗯。”一直以来，她都相信他，甚至每一句话。
　　骤然，心脏又是传来一阵刺痛。她咬了咬牙，垂下眼皮，掩去了那一瞬间眼底的痛楚。
　　又来了，又来了……这些日子的刺痛，并没有因为她后背伤口的愈合而减弱。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体状况，甚至是她的考核。而她这两年来的努力，会不会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消散殆尽。
　　“夏倾阳，我突然有点不太舒服，我想先回去了……”不知为何，原本只有一瞬间的刺痛，现在却变成一阵一阵的阵痛，让她无法掩饰。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就变得这么差？”他担忧地盯着她皱着的小脸。
　　她摇摇头，捏紧拳头努力忍着不去摁住胸口：“我本来身体就不好，上次又受了伤。最近常常练剑，有些劳累而已。”
　　“那我送你回去。你身体不好，一定要好好休息。”说完，他便搀扶着她，将她送回了南苑。
　　然而他在简单交代了几句以后，未作停留而转身离开。
　　他的心里还是考核更加重要吧……心脏的阵痛已经消失，但她的心却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空荡荡得难受。
　　那日以后，除了简单的嘘寒问暖外，她与夏倾阳几乎很少见面了。她知道，与一时的感情相比，确实考核更加重要。她开始一点一点地追逐着前些日子落下的脚步。夏倾阳的那句“一直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一直默默地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希望。
　　终于，考核之日，如期降临。
　　在天边蒙亮时，她已睁开双眼，梳洗换衣。她换上了去年考核时所着的那袭白衣，白衣外还覆着一层绣有腾云的薄纱。她坐在镜前，神情凝重地束发，脑海里不断地涌现出这两年来生活的点滴。
　　最后，她看着镜子里干净利落的她，告诉自己，她要留下来。她要留下来成为真正的灵剑谷弟子；她要留下来学灵剑谷的落灵剑法；她要留下来，陪着自己想见和想念的人。她要留下来，为了她的希望。
　　她为了这次考核，多日以来不眠不休，甚至不顾每况愈下的身体。只有考核前的几日，她才恢复正常的作息。她自认为自己已尽力做全了准备。包括在踏上剑台之前，她还服用了镇痛的药丸，防止她在考核时被心脏刺痛所影响。
　　剑台一旁，所有长剑门的二年弟子整齐有序地站着，除了紧张，更能看到他们眼里的热诚与斗志，一如今日灼热的当空烈日。
　　轮到她上台时，她一步一步地踏上阶级，每踏上一步，她的眼前就现出在江州的家人，在灵剑谷陪伴她的挽萦，夏倾阳，甚至是已经消失在她生活里的江师兄的模样……
　　此次若败，她便要失去所有，包括她的希望。
　　她站立在剑台中央，双眸对上了枫长老的眼睛。在这一刻，枫长老看到了两年以来她最为坚定最为敏锐的眼神。仿佛站在枫长老面前的，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内向又有些懒散的小姑娘。
　　考核之时，她的剑锋随衣摆薄纱舞动，行云流水，显然比当年剑式单一力量不足的少□□异许多。只是每当枫长老的攻势落在她右侧时，她的速度都会明显减慢。尽管如此，头脑无比清晰的她还是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一炷香过后，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全被汗水浸透，而她仍不敢松懈一丝。防御或攻击时，横扫，迅收，劲出，侧劈，一气呵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不断地消耗，在烈日下的她，似乎渐渐不支。凭借意志力的坚持，她终于熬到了枫长老收剑的那一刻。
　　终于结束了……再次对上枫长老的双目时，她的眼里却是体力不支的失神。
　　来不及担心考核的结果，枫长老已站到了她的面前，沉稳地说：“荀馨，你前些日子受伤的事我早已听闻。但你因受伤之事而意志消沉，所以我才多次训斥。不过今日看来，这段日子你确实有所努力，也有所进步。”说完，枫长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上一年的考核，我给你的评价只有六个字‘资质上，然不为’。你的资质上乘，若是你能多费苦心，定能有所作为。相信你也听说过江宇轩这位师兄，他资质超群，付出的努力更是旁人无可比拟。若你能有他三分的勤奋，为师也甚感安慰啊。”
　　听到江宇轩这三个字，她的心还是重重地跳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她初次从师父口里听到江宇轩这个名字的时候。想不到一年过去，自己的心态竟然已变化如此之多。
　　“今日你的表现，为师还算满意。所以为师愿意再给你两年的时间留在灵剑谷，好好钻研落灵剑法。荀馨，你已成为灵剑谷的正式弟子了。”枫长老最后说道。
　　“多谢师父……荀馨谨遵教诲，一定不会浪费师父给的机会。”不知是高兴，激动还是感动，她的眼眶噙满着泪水，走下了剑台。
　　她成功了……尽管铤而走险，但她还是成功了……她终于可以留下来，她终于成为灵剑谷的弟子了……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马上回到江州，回到她的爹娘身边，亲口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她抬手擦去了滑落脸颊的泪水，心中的重担卸下大半。
　　傍晚她与长剑门弟子一同用完晚膳后，便早早回了南苑寻找挽萦。没想到挽萦也正好刚用完晚膳从双刀门回来。
　　她一见到挽萦就紧张地拉着挽萦问：“怎么样？一定是过了的对不对？”
　　挽萦自信一笑：“当然啦，而且今天表现还不错。”说完还拉过了她的手，“你呢？”
　　她也莞尔：“嗯……我也过了！我们可以一起留在灵剑谷了！”蓦地，她又问，“那个，你知道夏倾阳怎么样了吗？”
　　“他？他在外面等你呢。”“啊？！你，你说真的？”“真的。不信你出去看看。”“那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刚才你又没问。你快点去啦，我要回房了。”
　　挽萦话音刚落，她便匆匆丢下一句“那我走了”冲出门外。
　　奔跑到南苑门外，那个颀长的身影果然站在了门外的亭子旁。见她出现嘴角扬起了温柔的笑容，但神色又忽然变得道不清说不明地复杂。
　　她的脚步也忽而慢了下来。为什么夏倾阳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难道他的考核……怎么会？！夏倾阳明明就很优秀很勤奋……
　　她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谨慎地问：“夏倾阳，你的考核……怎样了？”
　　夏倾阳依旧神情复杂：“似乎，是没有通过呢。”
　　什么？！不可能！她的脑袋像是被狠狠地砸了一样。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她想到了很多很多。那是真的吗？可夏倾阳不会骗她的……但如果那是真的，她要怎么去安慰他？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很糟糕，他一定很需要她在他身边。她现在要怎么开口去安抚他的心情，还不能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他是不是……要离开了？要永远地离开她了吗？他那么骄傲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如何承受得住这么多？甚至他还要面对他家族那些沉重的负担和责任……
　　她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突然发现，他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但她却在他受到伤害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似乎所有的安慰都于事无补。
　　她深深地呼吸着，手足无措地望着他。正准备伸出手想要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时，他竟一下子绽放出了嬉皮的笑脸。
　　“你真的信了？我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真的会觉得我没有通过啊。你真是太不相信我的实力了。亏你还一直跟了我这么久。”
　　他的双手抚上她的双臂，却被她狠狠地甩开。
　　刹那间，她想到的是，她被耍了。原来，只是一个玩笑。枉她还那么认真，那么伤心地为他想了这么多。到头来，她的认真竟只是一场笑话。那么重要的事，他都能拿来开玩笑，他就从没想过听到这些话的她会有多震惊会有多伤心吗？
　　他曾经一直和她说，要相信他。现在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他却拿这么重要的事和她开玩笑！还和她说她不相信他的实力！
　　“你……这就生气了？”被甩开的力度仍留在他的手臂上，他的神色变得难堪。
　　“过了就好。以后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漠，她面无表情地经过他身边，径直走到了他身后的大树旁。
　　就算这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她还是无法释然。她诚心诚意地把他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作了自己的家人，诚心诚意地为他付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甚至还要反过来说她？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付出了真心却被拿去戏弄的感觉。
　　尽管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玩笑，但却因为太在乎真相，所以即使是一句玩笑话，都能让她敏感地受伤。
　　她捏紧了拳头，忍不住地向树干砸去。拳头的关节处擦过粗糙而外掀的树皮，细嫩的皮肤传来破裂的疼痛，随后温热流出。
　　身后的夏倾阳走到她的面前，拿起了她正渗出血液的拳头察看：“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以为你知道我通过了考核会很开心，但是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
　　“对不起……我只是很不喜欢，这种玩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但是你却嬉皮笑脸地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你根本不知道我刚才的心情有多复杂有多害怕！”说到激动之时，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泛红，湿润。
　　他久久地望着她，像个孩子般沉默。他放下了她仍在渗血的手，紧紧环抱住了她。心底泛起的却是对她发脾气的不解和隐约的埋怨。
　　他甚至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衣料摩擦到她的伤口，而怀中的她也因为疼痛皱起了眉头。
　　被血迹点滴沾染的白衣，若不及时清洗，那残留的斑点便永久地刻在了那片不再纯净的洁白上。一如他们的感情，相处渐久，若是一直放任不理那些细小伤痕，终会酿成不可挽回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