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莫叹轩光寒》Bulu少侠

11、第九章：相逢不知

　　眼看考核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逼近，她终究是咬着牙重新执起了剑。她不能再沉迷于过往与伤痛，她要学会为未来作打算。
　　她开始恢复过去的生活，在长剑门习武，在后山锻炼身体，与挽萦一同去归。唯一与过去不同的是，她再也没有见过江宇轩，就连双刀门，也极少去了。
　　一日傍晚，天气极其闷热，她的情绪亦开始起伏不定。而最近，心脏的刺痛又卷土重来。在烦闷的情绪驱使之下，她在厨房里偷来了一小坛酒。
　　她抱着那坛酒独自来到后山的一棵树下，望着昏黄的夕阳一点点地落下，心中莫名地惆怅。书中说“一醉解千愁”，世人又皆喜欢以酒驱逐烦恼，酒真的有这么好吗？她缓缓举起了酒坛，往嘴里倒去。
　　酒水流入她的嘴唇，滑下她的喉咙。她只觉似有一道火灼烧着她的喉咙，和她的胃。她皱着眉头，没有放下手中的酒坛。
　　夜幕降临之时，只剩半坛酒的坛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树旁，而全身发热脑袋混乱的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漫无目的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眼里失去了焦距，却像生出了幻觉。
　　她看见了，看见了一个身袭白衣的少年，在远处向她走来。是他，一定是他。怪不得世人如此爱酒，原来喝了酒，就能生出这么美好的幻觉，就能拥有这么美丽的梦。
　　但上次她在夏倾阳面前做出了决定，她便决不能食言，决不能辜负任何一个人。更何况，夏倾阳毕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现在她又在幻觉里看到了他，既然是幻觉，那她的遗憾是否能在这幻觉之中填补？就一次，就这唯一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她的脑子愈发昏沉，眼前模糊的人影仿佛将要消失。她强撑着走到那人面前，终于颤抖着嗓音，慢慢道出一句话：“我……喜欢你……”尾音刚落，她便再也撑不下去，身子一软，睡了过去。
　　而站在她面前的白衣少年，迅速伸出双手牢牢地接住了她。少年用余光瞟了瞟身后在捡起扇子的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身后那人拾起地上的扇子，拍了拍沾在扇骨上的灰尘，抬头却望见前方似有异常。怎么他掉了个扇子的功夫，宇轩的怀里就多了个人？他边站起身往前走边问：“宇轩？怎么了？”
　　江宇轩全身一僵。方才他与夏倾阳前来后山散步，夏倾阳走了几步发现腰间的折扇掉落，便回头去捡扇子。他则放慢脚步继续走着，却突然看见在前面的树后走出了一个人影，在黑夜中脚步虚浮地向他走来。他心中一惊却下意识地没有躲开，直到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熟悉的小脸发红得厉害，失去焦距的双眼泛红而又湿润，他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听到了一句软软的“我喜欢你”，然后那人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又听到了夏倾阳的叫唤声。
　　夏倾阳来到他的身边，看见了他怀中的人，表情蓦地现出一丝崩裂。
　　他细心地捕捉到夏倾阳的表情，想起过去夏倾阳和她的一些事情，虽然夏倾阳没有怎么说，但其实他是知道的。
　　“你快点接着她，好重。”他冷漠的表情滴水不漏。在夏倾阳一语不发地接过她时，他对夏倾阳说：“刚刚她突然从树后面走出来，全是酒气，醉得很厉害。还说什么喜欢谁，可能是说你吧。”他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不自知自己已说了这么多话。
　　夏倾阳把醉倒的她接过，抱在怀里，听见宇轩说方才她说喜欢他，心里洋溢着满满的喜悦。夏倾阳将她的手臂搭到他的身前，利落地把她背在了身后，对身旁的宇轩说：“我先送她回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果然如他所想，倾阳与她……但她的那句喜欢，真的是对倾阳说的吗？万一不是对倾阳所说，会不会因为他刚才的一句话，让倾阳与她都造成很大的误会？
　　忽然想开口叫住倾阳，脑中却闪过倾阳抱住她时喜悦的表情，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就此作罢。
　　他走到那棵树下，坐了下来，瞥见旁边的酒坛。他掂了掂，她竟喝了半坛，怪不得醉成这样。他抬头仰望着夜空，不知为何，心神凌乱，眼前怎么也挥不去她在他面前颤抖地说“我喜欢你”然后倒在他怀里的情景。
　　她与绣莹确实是有相似之处，但是那决不足以让他把她当成绣莹的替身。他也对她毫无感情，他只是觉得，她很特别，仅仅如此。
　　而另一边背着她回了房的夏倾阳，把她放在床上后，静静凝望着她，带着满眼的温柔。他喃喃道：“馨儿，我是喜欢你的。但我也有我的顾虑，有我的责任，不仅仅是怕分心或是影响我的考核。你会理解我吗？”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相信我。晚安。”
　　而后，夏倾阳回到后山与江宇轩一同继续散步。在气氛有些沉默时，夏倾阳先大方承认：“宇轩，我想……你也知道了。我与她确是你想的如此。”
　　江宇轩微微皱眉：“考核已近，你怎么会这么不理智？”
　　“是，我之前是说过，我在灵剑谷修行的期间，不会让任何事分心，也不会为任何人分神。不过她不一样，她……很特别。”夏倾阳顿了顿，“但你不需要担心，我未曾有一刻忘记过我的责任，和我的身份。我与你都一样，都不希望这几年被任何事所羁绊。”
　　“你明白就好。”江宇轩淡淡答道。连倾阳也说她很特别，是啊，特别悲观，特别脆弱，特别古怪。
　　路上，两人并未再多言。
　　翌日早晨，她睁开眼睛，发现全身的关节都疼得厉害，自己身上仍着昨晚的外衣，昨晚的记忆也慢慢涌了上来。昨晚，她偷了酒，喝了几口以后就头昏脑涨地，还生出了江师兄站在她面前的幻觉，然后她就记不清了……
　　那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醒来了以后全身的关节都这么地疼，就像是有人把疼痛藏在了她的血管里，伴随着血液游遍全身。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头晕晕的，她便开了门坐在了院子里发呆。难道她是在后山醉倒了被同门弟子扛回来的吗？那她的关节疼痛会不会与上次受伤有关？
　　她自个儿胡思乱想了很久，忽然听见了院外有人喊了她一声。她回头一望，看见夏倾阳春风满面地跨进了院子里，落落大方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昨晚睡得好吗？”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昨晚？！难道昨晚的幻觉是夏倾阳？！“嗯。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她怯怯地盯着他问。
　　夏倾阳笑得很开地点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吗……我不太记得了……”
　　“昨晚啊，我听见了有人说喜欢我，然后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可是很辛苦才把那个人背回她的房间啊……不过……”夏倾阳的脸色忽然带上了一丝严肃，“昨晚你竟然自己偷偷喝酒，竟然还醉倒在后山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而且，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原来，昨晚的幻觉是夏倾阳。意料之外地，她毫无失望之情，只是淡然一笑，她与夏倾阳的缘分，怕是剪不断了。既然这是上天的安排，那安然接受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我就是好奇酒的滋味，我也不知道这就倒下去了……”昨晚若不是他发现了醉倒的她，把她背回来，她怕是要在后山上吹一晚上的风了吧。想到这里，她坚定地补了一句：“我以后会照顾好我的身体的，我们还要一起通过考核。”
　　夏倾阳望着她的笑容添了些欣慰，他的话锋一转，又问：“那，你是承认，昨晚你说喜欢我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她真挚而坚决的眼神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她不想说谎骗他，但又不愿否认去伤了他的心。她决定，送他一个承诺，一个愿意全心全意陪伴的承诺。她会用她的付出和陪伴证明，她不会辜负他的相救之恩，也不会拖他的后腿，连累他。
　　自那以后，生活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这表面的平静下又隐隐地藏着风云暗涌的变化。
　　某日夜晚，她与挽萦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那日以后，她便将她与夏倾阳的事告知了挽萦。当时挽萦除了很惊讶很惊讶以外，没有多说些什么。而今日，挽萦约她一同谈心，想必也是为这件事而来。
　　“荀馨，你不是喜欢江宇轩的吗？怎么这突然间又和夏倾阳混在一起了？”挽萦单刀直入地问。
　　“江师兄已经有了绣莹，我对江师兄可能也是崇拜的感情比较多吧。而且，夏倾阳对我很好，上次……也是他救了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想他时常为我分神而影响他的考核，所以我愿意陪着他度过这次考核。”她平静地答道，语气里难以捉摸出她真实的内心。
　　“上次确实是我们救了你，但是……”挽萦听后，忍不住反驳，忽然脑海中闪现过江宇轩紧张地跑出去找荀馨的情景，又想起江宇轩不让她和荀馨说出真相的模样。她陷入了沉默，思考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江宇轩和绣莹，确实是全谷皆知……你喜欢他的话，你会很辛苦。知道得更多，或许会更难受。若是夏倾阳的话，他的性子太不稳。刚进谷的第一年，我和他也不怎么熟，但那个时候，他和我们门里的一个姑娘走得很近。现在如何我也不得而知。这件事，你最好也问问清楚。”无论荀馨选择的是谁，她都希望荀馨快乐，“大概就是这样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浅笑着摇头。纵使相逢应不识，江师兄与绣莹的故事，现在的她不想再听。而无论夏倾阳的过去如何，如今他对她的好她是确确实实看得到的，他常常会抽出时间来陪她习武，用膳，或是散心。那种特别的温暖，在她的生活里，除了他，无人能做到。
　　甚至，连身边的人都发现，最近，她和门里的人说话变多了，连笑容也变得开朗。似乎是受到夏倾阳时常陪伴在身边的影响，她的身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散发出活跃闪烁的星光。
　　即使是由报恩开始，但无数的感动，陪伴与温暖，亦能渐渐汇成不可切断的感情，和不可戒除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