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啸》艾西蒙

2、第二章

　　不知在机场门口的角落里蹲了多久，只是穿着短袖的我被那刺骨的寒风吹得骨肉冰凉。
　　一个高高的影子过来笼罩着我，心猛地一跳，嘴里不自觉地叫出一个名字，“一啸？”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那个人的声音真好听，声线低低的很温柔。只是不是他，背着光，看不清样子。
　　我起身，却因蹲了太久往前倾去，一双手稳稳地扶住我，那一阵温热让我身体一颤。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我甩开他的手，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向刚刚的方向望去，那个男的也看过来。隔着玻璃与夜色，终究只留下个高高的轮廓——是个好人的样子。

　　爸妈在门口等着我，我冲上去一人给了一个拥抱。闻到了妈妈身上熟悉的菜香味。虽然时常被外面豪华大餐诱惑，但这两年最怀念的还是妈妈亲自做的，有妈妈的味道，也有童年的味道。
　　“怎么这么晚？说好去接你又不要。”妈妈摸着我冰凉的手臂。
　　“妈妈，我饿了！”我把头埋在妈妈怀里闷声说。
　　“那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洗手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妈妈轻拍我的头说。
　　饭桌上，看着满满一桌都是我爱吃的菜。胃口却像那个人一样远离，但是是妈妈亲手做的，努力地吃着。
　　“我还以为还要再等四年才能每天见到你呢，真没想到你竟然回来读大学。学校你都办好了，不用我跟你爸帮忙？”
　　“恩，不用了。”
　　“读中文？”爸爸饶有趣味地问。
　　“恩。”
　　“送你去外国留学却又回来读中文，我女儿还真爱国。”
　　我配合的笑笑，“新家坡中国人那么多，周围人都说国语，两年下来，英语不见长，国语倒是越来越标准了。”
　　“哈哈，没关系，读中文也不错，以后我们家就多了一位作家。爸爸想起你高一就说要读中文，当时我还吓唬你说小心以后没饭吃，没想到你还真读了。不过爸爸还是支持你的，赚不到稿费爸爸养你！”
　　我怔了一下，那一丝微笑瞬间凝固，微微点头，思绪却飘远了。熟悉的话语再一次将我禁锢在回忆中，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嫣然，以后我当摄影师，你就帮我配文字吧！”
　　“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当作家吗？”
　　“我爸爸说当了作家以后会没饭吃，呜呜。”
　　“没关系啊，我以后除了摄影再去打几份工，我养你啊！”

　　回到房间，拿着那张刚翻出来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那熟悉的“YX”，这摄影师占有欲还真是强，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就一定要留下自己的记号。我想他是想哪怕一不小心弄丢了，哪怕一不小心那不乖的小东西逃走了，只要看着身上的标记，那小东西就会想起他。
　　照片里的女孩子豆蔻年纪，半短不长的头发，微微带着那年纪应有的青涩的气息，头发被风微微吹起，夕阳透过发丝穿过，整个身子笼罩着淡淡的黄光，轮廓模糊像置身云雾中，穿着校服却有着几分超凡脱俗。
　　拍照的那个少年应该很爱那个女孩吧。因为听说摄影师心里想的是什么，拍出来的照片就会带有几分那种味道。而这张照片旁人都会看出有几分爱意，更何况是我。
　　我轻轻地抚弄照片那个女孩的头发，就像那个女孩经常被那个男孩摸的那样。那脸上无忧无虑幸福到放肆的笑容似曾相识，我是什么时候弄丢了它。我好羡慕你啊！却好像突然看见那女孩身上的迷雾散尽，巴掌大的脸在我的眼前慢慢展开，我错愕地看着那张脸——一张跟自己一摸一样的脸。
　　照片背后，着熟悉的字迹“风吹长发起，撩动少年心”。
　　拿着这张照片躺在床上，照片上女孩的迷人笑靥，恍神间，那个男孩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是记忆中模样——干净清澈的眸子，笑得无忧无虑肆无忌惮。
　　将照片放在心口的位置，死死按住。
　　我早该知道，他没有给我答案就已经说明那个问题没有答案，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以为别人一定会等你。

　　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试着联系以前的同学，没想到还真有几个依然用着原来的号码。听着通过电磁传来的声音，他们，还是那样的熟悉，那阵天真无邪的欢笑仿若依旧萦绕在耳畔。因为我出国后又读了一次高二，所以他们都已经大二了，而自己却变成了大一的小学妹，又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心情也恢复了些。想着，电话铃响起。接起，一个女声放肆地叫嚣着。
　　“嫣然，我听他们说你回来读大学？我本来还不信，找他们要了你电话，一打，看到是G市的号码。我说你这个小崽子，回来竟然不第一个打电话通知姐姐，还让我从那帮狼崽子口中知道。当年不知道谁说我俩友谊至死不渝，情比金坚，啊？气死我了！”
　　听到于莎莎的声音，心情就像那三伏的温度，蹭蹭蹭的上去了，不觉的语气就跟她一样贫了起来：“大小姐，说了那么多，要不要我邮寄一杯奶茶给你润润喉。”说着往床上一趟，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知道跟她一贫就停不下来。“再者说，我也不是没打电话给你啊，哪知您神出鬼没，手机怎么打也不在服务区啊。”
　　“哈哈，姐这几天不是来云南旅游了嘛，你也知道这地方穷乡僻壤的，信号没覆盖也很正常。”
　　“我说呢，原来姐姐您政务繁忙，跑到云南区微服私访去啦。虽说我这几年在国外，但云南是我国旅游胜地可是我走之前的事。虽是古色古香，但没至于那么落后吧？”
　　“算了，不跟你贫了，姐姐有点忙。过两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出来，姐带你‘嫖’！”
　　“好。”说着听见忙音。这女的还跟高中一样剽悍，但却怎么样也不会觉得粗俗的。

　　几天后，我坐在约好的咖啡馆等她，等了足足半个钟。心想，这家伙还是那么不守时。
　　想着，外头走进来一只生物——如果不是男的再怎么样也不会留那样的爆炸头，我还真判断不了她的性别。不过这位女子的装扮实在太特立独行了，完全没考虑本市市民的感受——除了那头像菠萝一样的头发，耳朵上还带着上世纪90年代曾风行一时的大圆耳环，一身铆钉皮衣，黑色直筒牛仔裤，男式高筒皮靴，透过墨镜还可以隐隐看到那一脸像是晚上被人涂鸦过的烟熏妆。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这女子活得太自我了。但不知名的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但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之前虽说不是言听计从，但好歹也是一个乖乖女，怎么会认识这号人物。想着舒了口气，想着莎莎那丫头怎么还不来啊。却没想到那女子环顾自周，看到我之后径直走了过来。我只感觉眼前光线一暗，一阵压迫感袭来。然后就见那女子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脑子却飞速运转——我不会真的罪过谁吧？
　　对面的那女子久久不发声，正当我纠结怎样脱身的时候，那女子摘下了墨镜。我一下子瘫在了沙发上了，带着微微难以置信试探地问：“莎莎？”
　　“对，是我。”于莎莎露出一副欠打的样子。
　　“你昨晚被人打啦？”我更加难以置信地说。
　　正在喝水的她被呛了一下：“谁敢打我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去云南了吗？”
　　我一脸恍然大悟：“所以呢？”难道谁能够理解她话中的逻辑？
　　这次她口里的水没来得及咽下去……

　　等着服务员一脸惊讶地擦完桌子，我忍不住问：“你在云南干嘛了？”
　　她依旧答非所问：“旅游啊。”
　　“我当然知道你去旅游，但你有必要装扮成这样？”
　　“众所周知，云南可是我国艳遇之都，要是我就只身一人跑去找艳遇了啊！”
　　我又一次没忍住：“然后勾引小帅哥不成，被人打了？不至于啊，你怎么看也不会被认成是男的吧，那男的瞎了？”
　　然后我就被打了……
　　她摸了摸那菠萝头，说：“我只是想看看这个看脸的社会，如果遮去我那倾国倾城的脸，隐去我那傲人的身材，只靠我的人格魅力，能不能勾引到男人。所以才扮成这样，这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变回去嘛。”
　　我的好奇心再一次被勾起：“实验结果呢，我勇敢的小白鼠小姐？”
　　看她一脸颓然的样子，结论不言而喻。

　　“对了，你回来读大学是哪所啊？”她优雅地的喝了一口咖啡，她的动作与她现在的行头实在是显得不伦不类。我都看呆了，她却浑然不觉。
　　“A大啊，高中时就想上的那一所。”高中时跟他约好的那一所，我如约来了，却不知道他在哪儿。
　　她一脸惊喜：“那不是跟——本小姐在同一所？”
　　我看她一脸迂回的样子，本来惊喜也变得嗤之以鼻：“so？”
　　“没啥，什么系啊？”
　　“中文。”
　　一听到这个，莎莎就变得欲言又止，但又还是忍不住说：“还是忘不了？”
　　我也微微怔了一下，这还是这两年第一次有别人提起他。“嗯——不全是，自己也想读中文。”
　　“说实话，你们俩当时可是我们班的一对吉祥物，谁都看好的。但是你却出国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但你走了之后他——”
　　我打断她：“过去了。”
　　“真的？”
　　我没回答。过去了吗？那为什么想起他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心跳还是会忽快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