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故事》书生大人

9、第九章

　　寒来暑往, 冬去春归 。
　　柯年屿痊愈出院返校去,时候既然是下半学期的事情了,那日早晨天气清爽,阳光璀璨,春风拂面 。柯年屿把书包耷拉在肩上,有一步没一步地懒懒地跨进校门,大口的呼吸着学校独有的空气,因为……空气里有冉颜的气息 。不像那见鬼的医院,他讨厌医院,讨厌穿白大褂的医生,讨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反正他从小就讨厌医院的一切,躺了一个月人都散架了,骨头都软了,再躺下去伤倒是好了人都会瘫痪的 。

　　四月的阳光竟然已这么刺眼啊 。他微微眯眼远眺着上空的太阳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闯进了他的视野,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那是冉颜啊,从教学楼里下来,照旧搬着一叠作业,微笑着,阳光下,桐荫婆娑,光芒透过梧桐树葱郁的树叶打在她的脸上,闪闪发光,显得清雅洁净极了。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初三的那个春天,没有韩仁均的背叛,没有她的发小吴佳,没有打架 …… 一起送作业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切都那么简单美好 。
　　只不过…… 紧跟着冉颜从楼道里拐出来的一个男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也抱着一叠作业,三步两步就赶上来与冉颜并肩说笑着,两人挨得那么近,他是谁？哦,李淼！ 原来没有韩仁均没有他,冉颜也是会笑的啊 ？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柯年屿呆立着没有动甚至有点想逃 。
　　但他逃不了了,冉颜望见了他, 表情很惊诧很惊喜, 把作业本放在花坛边上,就冲柯年屿跑来 。
　　她凑近围着他绕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 柯年屿,你痊愈啦！你终于来上学啦！” 语气很兴奋 。
　　“ 嗯,我先回班了 。” 柯年屿淡淡地说 。
　　冉颜一楞,气氛尴尬而沉默。待反应过来,他已经进了教学楼,不见踪影了,他脸上都不见有伤,看来是痊愈了,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呢,说不上来 。
　　“ 冉颜！ 马上上课了！快去送作业吧 ！” 李淼朝她喊 。
　　“ 啊？哦..来了 ！” 冉颜赶紧跑过去, 搬起了作业本,两人一路小跑到办公室 。

　　走廊上,不时有人对柯年屿议论纷纷,甚至还有特意从教室跑出来看的 。这个在大会上充斥了他们耳朵整整半个学期的风云人物,大家都很好奇 。
　　到了班上,他径直走到第一组最后一排角落空出来的位置,他问：“ 这有人坐吗？”
　　站在一旁同学吓了一跳,答道：“ 没…… 没有 。”
　　他就把书包甩到了课桌上,塞上耳机,趴下来 。他很混乱,那个叫李淼的男生,同学的指点和怪异的眼光,让他很烦躁 。
　　浑浑噩噩就下了第一节课,课间被班主任叫到走廊上,很多同学围过来看热闹 。
　　“ 既然来了学校,就好好学习,千万再不要闹事了 。” 班主任开门见山的说 。
　　柯年屿心中一阵不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 。
　　“ 你的位置……”
　　不等班主任说完,柯年屿接道：“ 我就坐最后一排好了 。”
　　“ 也好,那暂时就这样吧 。下次月考,再分座位 。” 班主任同意了 。

　　高中的一切都向成绩看齐, 包括座位,不再分高矮,不再有帮衬,不再关心你近视不近视 。所以理所当然冉颜坐在第一排,与柯年屿隔了整整一个班的距离,那样遥远, 而那个叫李淼的男生是冉颜的同桌 。
　　班上,两极分化挺严重的,特别是在重点高中里。成绩好的瞧不起成绩差的,成绩差的也顶瞧不起成绩好的 。最前排后和最后几排愈是八竿子打不到正着,交集几乎为零 。最后一排的柯年屿周围当然都是一些成绩差靠关系进来的男生,上课很少听讲,谁都不放在眼里,打打闹闹 。但他们都顶瞧得起柯年屿,觉得他特牛,敢跟外校的对干！ 甚至有些崇拜,这不奇怪,正值青春期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心里都是满腔热血的 。
　　尤为突出的是坐在柯年屿前面自命为三人帮的一伙人,他们的头头是一个叫林龚的男生,个儿很高长得白净也很瘦,特爱讲话闹腾也特爱笑,哈哈大笑到疯癫地那种,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是个帅小伙；另一个是林龚的同桌,是个胖墩儿叫何大为,大有作为, 多么豪情壮志的名字,可想而知他父母是铁了心的望子成龙啊, 白白壮壮的,超带感,特可爱 ；剩下的一个坐在第二组,与何大为隔着一个走道,听说是何大为从穿开裆裤就一起的玩伴,李阳绵,两家是世交,当年还订下了娃娃亲,可惜两个都是男娃,这事儿也只能不了了之 。他是被迫加入三人帮的,怎么说是被迫呢,这李阳绵挺安静的一个人,个头也挺高,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长得挺结实,看着真像个体育生,但人不可貌相,他的性格与他的长相天壤之别,他从不爱运动,特安静甚至有些自闭倾向,整日写谱作曲儿,拿着把吉他自弹自唱,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与何大为、林龚格格不入,但他没什么朋友,唯独与何大为铁,没办法就这么莫名奇妙地被列入了三人帮名单 。
　　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不管是柯年屿醒着还是趴着,林龚和何大为都转过来问七问八 。
　　“ 哥们儿,你的英雄事迹我都听说了,你再给我讲讲细节吧 。他们一共几个人啊？ ” 林龚一脸真诚地求知的表情盯着柯年屿 。
　　何大为一边往嘴里塞零食,一边支支吾吾地捧场, “ 是啊是啊,说啊说啊 。是你先动的手吗？”
　　头几天,柯年屿不太爱搭理他们,因为他自个性格也内向,不爱出风头,这次事情是逼不得已,早让他不自在,他不至于自闭, 顶多是没啥安全感,但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用后来林龚的话说, “ 柯年屿,你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时候,特高冷,真他妈的像个老大,酷毙了！”
　　反正起先柯年屿也就随便敷衍他们几句了事 。
　　“ 十几个人吧 。”
　　“ 算是我先动的手吧 。”
　　…
　　但就那随便的几句, 都让他们的崇拜劲愈发无可救药 。这样吵闹习惯了,自然而然地就与他们熟了, 放学被拉着打球,上课被拉着讲话天南地北地听林龚胡扯,最重要的是莫名奇妙地被他们推举成了老大 。
　　“ 老大！你要吃啥,我帮你带上来 ！”
　　“ 老大！你看班主任那个怂样儿！哈哈哈 。”
　　就这么热乎热乎地叫上了,起先柯年屿是拒绝的,但整日没完没了的喊,特大声地喊,连李阳绵也跟着喊上了,其实李阳绵是记不清柯年屿的名字, 而“老大”这一称呼简单好记 。
　　反正最后柯年屿自己都习惯了,叫名字反而不自然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处久了,柯年屿觉得林龚和何大为人特好, 包括李阳绵,虽然不太爱讲话,但都是特实在单纯死心眼儿的人儿,除了成绩差点儿,怎么看都比前排那群高傲分子讲义气,有趣顺眼地多 。
　　三人帮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四人,柯年屿理所当然地排行老大,林龚毫无怨言地退居老二,何大为老三,李阳绵为小四 。
　　四人吃饭、体育课、劳技课、放学,就这么成群结队形影不离了 。

　　然而冉颜身为班上,加上又是高一新生, 班上的工作担子挺重的 。班头又是一个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博士生,没啥教学经验,但学历高啊,听说后台还挺硬, 反正就是豪情壮志地想大干一番 。整日没完没了地整顿班风,想争取各种奖项和荣誉,这可真是忙坏了冉颜这个班长, 班主任一声命下,所有的任务她都是第一个经手,需要安排下去 。而李淼学习委员兼同桌,当然成了冉颜的得力助手 。他俩经常凑在一起开会,组织校活动, 班级活动 。
　　待冉颜终于工作顺手了,处理班务不再手忙脚乱,得心应手起来,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 。她才突然意识到,与柯年屿的距离好像突然隔了好远好远,让她心惊 。也猛然觉得柯年屿好像变了,其实这段时间她或多或少觉察到了些异样,从来不爱讲话的柯年屿,老是不管自习还是还是下课, 都和一群人在后面很大声地打闹 。身为班长的她,听见动静,好几次回头想要一个个点名批评,但瞟到那群人里有柯年屿,她不自觉地就没有点名,转身继续做作业 。
　　还是李淼站起来,很大声喊：“ 后面的安静点！不要讲话！”
　　然后只听见后排传来一阵不屑地声音,不一会儿又闹起来 。
　　而且柯年屿经常迟到,早自习下了才慢悠悠地端着早餐,从前门走到后门,看都不看她一眼,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每一次冉颜都觉得心里一阵阵不舒服,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
　　他也经常不交作业, 被各科老师连续叫出去批评,坐在第一排的冉颜,望着走廊上站在老师对面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常常发呆地看着,直到他被训话完,才回过神来 。
　　而终于闲下来的冉颜,迫切地想找机会与聊一聊,想问问他,他到底怎么了 ？她和他到底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