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故事》书生大人

8、第八章

　　冉颜做梦也没有想到,再见到柯年屿的时候,会是那番景象。
　　开学第一天,柯年屿整天竟然都没有来学校上课,晚自习倒是来了 。但学期一开始,冉颜就被新班主任重用,钦点的班长 。晚上的整个自习都在办公室帮班主任登记所有人的名单,清洁表,座位表 … 一整晚忙的晕头转向,她都不知道柯年屿晚上到底来没有来,想着晚上回去打电话他家问问 。

　　我想如果那一天,冉颜没有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事情可能会不一样吧,柯年屿依旧还会是那个纯善的少年吗 ？

　　当冉颜前脚刚到家,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猜该是柯年屿, 飞快地接了电话 。
　　“ 喂！冉颜吗？”
　　“ 你……有事吗 ？” 冉颜一愣,然后声音骤然冰冷 。吴佳,她的发小,终于要来和她摊牌了吗 ？
　　那晚的欢送会,是她第一次上台演出,演出顺利成功后,她一心欢喜地跑去电话亭打给韩仁均,她换来的确是,他说他喜欢吴佳, 而吴佳也喜欢他,让她成全他们 。因为她的关系,他们见过几次面,简直是可笑,他韩仁均凭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为什么会是…小佳！？

　　吴佳的声音带着哭腔,心急如焚一口气说了很多：“ 对不起对不起！冉颜！是我的错！但你先听我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冉颜,无论如何我们一起长大,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想你的朋友再受伤,你知道的外面那群混混打起人来是要命的！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吧！这事闹大了会出人命了 。 ”
　　冉颜听得浑浑噩噩，心都要跳出来了,我的朋友？千万不要是柯年屿 。她赶紧问：“ 你说的是谁？”
　　“我听韩仁均说他是你的朋友,叫柯年屿,今天中午放学他守在我们校门口,上来就对韩仁均一阵拳打脚踢 。韩仁均你是知道的,那么多兄弟知道他被打,他面子往哪儿搁？我劝都劝不住,今晚他找了外面的朋友堵在他回家的路上 ！”
　　冉颜眼前立刻一黑,心里乱成一团 。扔下电话就往外面跑,顾不上身后传来的她爸爸诧异的目光和叫喊 。想想上一次见面柯年屿还是好好的,现在说他要被打死了？她的脑袋嗡嗡乱叫 。

　　在放学回家路上,柯年屿早被一群不伦不类的社会青年逼到巷子里,他还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就有人冲上来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拳,打得他身子直摇晃 。那个人伸手提起他的衣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龇牙咧嘴地说：“ 你小子胆子贼大！谁都敢动手 ！知道错了吗？ ”
　　被这样一问,柯年屿就明白了,也不管他是谁, 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那人摔到地上,懵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像怒了的虎似的指着柯年屿大吼：“打！打！给我打！”
　　后边的人哗地一下围上来,有人朝柯年屿肚子踹了一脚 。踹得他身子一歪,整个的摔倒地上 。
　　紧接着就是一脚又一脚如雨点般踹在他身上,脸上,脑袋上,他蜷着腿, 抱着头,忍着痛,一声不响 。
　　良久,那个领头的人,叫了停,走到他面前,死劲踩住他的手指, 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问：“ 知！道！错！了！没！ ”
　　这一下几乎没把他疼晕过去,在冰凉地地面上,趴伏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气 。手指钻心地疼,疼得他额头上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他咬上嘴唇,挺着,挺着,不哼哼出一声 。

　　那人,见他还是不吭声,青白得脸上起了一层霜,气急败坏,也顾不上什么出不出人命了,拾起路边的砖头,就往柯年屿的脑袋砸去 。柯年屿只觉脑后抽着疼,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一阵阵发晕,一阵阵恶心,晕了过去 。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警察来了 。有人一窝蜂地逃了,好像又有人来了 。反正他死去活来的昏迷不醒,心中一阵清醒,一阵昏迷 。

　　而沿路一直寻找过来的冉颜,恰巧看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一群人走了出来,身边有巡警的车呼啸而过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心都要跳出来了,拼了命地往巷子口跑,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眼就看到巷子深处有个人血肉模糊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一下子就觉得什么也看不见了,脑袋里黑乎乎一片,只有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半晌她才走过去,看到柯年屿遍体鳞伤,衣破不堪,血迹模糊,她柯年屿柯年屿的叫了好几声, 抱起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摇晃他,但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她怎么也想不通,柯年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上一次看到他还是好好的呀 。
　　柯年屿只觉得身子随着什么在动,他感到眩晕,巷子口有呼呼地凉风把他吹得清醒了些 。从眼皮得隙缝中,恍恍惚惚的,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她脸上都是泪,她怎么又在流眼泪,是谁又弄哭了她？心里一阵疼痛 。幻觉吗？他把眼闭了一闭,然后又努力把眼再睁开,他忽然就清醒过来,即使混着浓烈的血腥味,他还是可以强烈地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香味,那个怀抱的温度好像走到了他心中,冉颜！真的是冉颜！ 他当时心里马上就乱了,用残余的一点力气,挣扎地想站起来 。哪知腿一软,身子晃了两下 。
　　冉颜站起来扶住他,一边哭一边问：“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
　　柯年屿真切地感受到冉颜的恐惧,她的手在哆嗦,身子在发抖, 抖的很厉害 。他努力地站定,他的脸肿了,很艰难地扯出一丝笑,伸臂把冉颜搂进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说：“ 别哭, 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
　　他的脖子上越来越湿,他知道那是冉颜的眼泪,冉颜颤抖着哭着说：“ 柯年屿,你不要有事,我不能没有你的柯年屿 。”
　　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的啊,她在担心他 。他语气有些微弱：“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 。” 他顿了一顿,很吃力地又说“ 前边有个电话亭,你去打给我家里,千万不要报警 。” 他怕事情闹大会把冉颜给扯出来,只要和校外的混混牵扯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要受处分的 。
　　“好好...” 冉颜伸手擦眼泪,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柯年屿扶到墙角边,然后一转身就往电话亭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 一定坚持住 ！”
　　柯年屿知道她心里害怕,就对她笑了笑,挥挥手：“ 去吧, 放心 。”
　　冉颜走后,他就感到一阵阵的发晕,模糊中,他只记得,他被塞进一辆车里去 。因为脸肿得高,他已不易睁开眼 。有个极冰冷的手紧紧地拉着他,他挣脱开那只手,嘴动了动：“ 你… 回… 家…快… ”
　　柯年屿的妈妈看见儿子这样,泪水直从眼角淌出, 对冉颜说：“ 你回家吧,他会没事的 。” 说着也进了车里,关了车门 。车很快地动了,越开越远 。
　　冉颜呆呆地立在黑夜里,看着车消失在黑暗中 。一遍遍想着平日里那个逗她笑爱害羞的男孩,心里一阵阵酸痛,忍不住哭出了声 。
　　浑浑噩噩,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到了家 。她的爸爸妈妈在看到她身上血迹斑斑时,大吃一惊,质问的话到了口边给咽了回去,关切地问：“ 冉颜,你受伤了？你怎么了 ？”
　　“ 不是我受伤 。我很累我想睡觉 。”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捂住嘴巴蹲下了 。
　　她妈妈伸手准备敲门,她不放心 。
　　“ 有什么事,明天再问吧 。” 她爸爸拦住她妈妈说 。
　　两人对视一眼,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

　　都说坏事传千里,果然到了第二天, 都不用问 。学校里,冉颜爸妈的单位里,全在议论昨晚有个高中生在巷子里和一群混混打架, 被打成重伤了 。
　　“ 你说现在的小孩都不学习,跟校外的混混鬼闹什么 。” 单位里叽叽喳喳议论开了锅 。
　　冉颜的妈妈,心里一沉,这事应该跟她女儿脱不了干系 。心中也是疑虑重重,生怕冉颜会被牵扯进去 。
　　哪知中午就收到冉颜班主任的短信,不过只是群发通知：“ 请高一十班家长,今晚六点准时到班上召开紧急家长会 。”
　　家长会上, 班主任果然是在说昨天的打架事件 。是一中的高一新生, 而且竟然是她们高一十班的学生,刚开学在一个市重点学校发生这样的事,后果是多么严重不用说 。所以作为班主任,她第一时间召开家长会,以此事件告诫每一位注意孩子安全, 杜绝与校外人员发生冲突 。
　　班主任在讲台上慷慨轩昂,冉颜的妈妈心里一阵紧张,她知道出事的是柯年屿,那这件事绝对就与冉颜有关,她但奇怪的事,从头到尾, 班主任都未提到过冉颜的一丝一毫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既然冉颜相安无事,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

　　其实这次事件当事人并未报警,但周边的居民觉察到动静通知了警察,随后就查到了医院,了解初步情况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学校,据警方说柯某已然承认是他先动手的,问其原因,并不愿说明,希望学校配合警方展开调查,并告诫学校加强重视学生的人身安全和教育问题 。
　　那一段时间,学校连续召开学生大会,通告高一十班柯某主动与校外人员发生冲突,以至重伤 。作为一个市重点的学生不顾校规,打架斗殴,记大过处分,并以此事件作为第一反面教材,警告在校的每一位同学 。甚至每天的例行讲话上,校长都会亲自上主席台长篇大论地重复安全问题以及校规守则 。
　　一声一声地柯某柯某,高三十班的柯某,打在冉颜心里,一阵阵的痛,柯年屿他竟然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事情,甚至连韩仁均都没有抖出来,他是怕追究到最后会把她牵扯进来吧 。但唯一让她欣慰的是既然学校还在追究柯年屿的处分,那就说明他没有生命危险 。

　　她很想去医院看柯年屿,但是她的妈妈每天放学准点在校门口接她,她知道妈妈虽什么也没问,但或多或少知道些蛛丝马迹 。打电话去柯年屿家里,一直没人接 。那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整天牵肠挂肚,眼看着瘦下去 。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几大高校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 反正柯年屿就是出名了 。没有学生不知道柯年屿的名字,没有家长不知道这个学生 。
　　就这样,柯年屿还没有正式踏入高中学校一步,就已然被家长,老师,学校贴上坏学生的标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