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殁情

8、困兽之斗

　　曾经有人以为，春风就像情人的爱抚，摸在脸上永远是暖暖柔柔的。不过现在，这个人已经不这么想了，仍是春风拂面，却如同响亮的耳光。
　　林盛瑶不禁苦笑，他的确想狠狠的打自己一顿，这就叫作茧自缚吧。叫颜子玉爱上自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却计划外的假戏真做了。今夜一过，无论结果如何，恐怕她都会恨他终生。
　　他呢？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保护她。
　　他曾说过，愿为子玉倾国倾城，当时说来虽不是诚心，但如今已是真意。他没有国也没有城，只有一腔热血，一腔毫不吝惜的热血。
　　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子玉。她饱含爱意的眼神、充满关怀的双唇，打乱了他的一切，叫他自己亲手把自己的信念摔个粉碎。
　　“你回来了。”没等林盛瑶抬手去敲，子玉已经来开门了，就像个等待晚归丈夫的妻子。
　　“一直在等我？”
　　“是的。”子玉笑的很美，在烛光下看起来更美，却好像有点孤单。
　　“对不起……”林盛瑶已经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他别过头去，故意不看子玉。他怕自己会醉在比酒还浓的情意中，原来被人等待的感觉这么好。
　　子玉温柔的眼波几次让他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该成家了呢？”人都要成家的，他曾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原来也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一份子而已。无拘无束纵然快乐，但欢愉之后的惆怅，竟比宿醉后的头疼更令人难过。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件事之后，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只要她还肯的话。
　　林盛瑶一把抱住子玉温润的身体，她在颤抖，她的呼吸芬芳而甜美。
　　“如果我们都没有牵扯到这件事里该多好啊。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林盛瑶望着子玉惊愕、空洞的双眼，轻轻说道，“没了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他取下玉佩，把灯吹掉，绝尘而去。
　　他的气息越来越远，已经感觉不到。
　　子玉在无际的黑暗中，捏紧了双拳，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一个男人愿如此设计来欺骗自己，此生足矣。
　　颜子卿把擦拭好的剑握在手中。那是颜家祖先留下的一柄乌鞘长剑，古朴，乍看之下不露锋芒，实则是柄杀人的好剑。这是颜子卿第一次用它，他原以为自己大概一生都用不上，不想这么快就要麻烦它了。
　　文辉一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不是他会做的事，除非他回不来了……子卿一想到这里，手心又冒出些许冷汗。
　　扪心自问，子卿没有一点把握，只是如今他已被逼到绝境，即使眼前是火坑也非跳不可。
　　推开房门，冷风吹过，子卿抬头看看悬于苍穹的残月。好美的夜色，好清冷的月光，不知要被谁的血染红？
　　林盛瑶一路飞跑，直奔后山禁地。他微微喘口气，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你果然来了！”
　　林盛瑶并不惊讶，似乎早就发现了身后的人，“我不想伤你。”
　　子卿靠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怀里斜抱着长剑，平日的顽皮被一股肃杀之气所取代。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颜子卿？林盛瑶觉得自己的手心也有些凉了。
　　“文辉呢？”子卿问。
　　“他很好，只要你让我进去，我一定会把他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子卿冷笑一声，“可惜我也没法子让你进去。”
　　林盛瑶不动声色的从衣服里掏出枚玉佩，“所以你只要不阻拦我就可以。”
　　子卿认得那是什么，又不敢相信，“你、你把大姐怎么样了？！”他没想过大姐居然也会被这人制住。
　　“她也很好。我会保证你们姐弟三人的安全，只要……”林盛瑶话还未讲完，就被子卿厉声打断。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不是颜子玉！”
　　一提到子玉，林盛瑶的脸顿时暗淡下去。他凭什么被人相信，他欺骗了最信任他的人，
　　子卿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剑光如一泓秋水，映着年轻的面孔。
　　“你有几分胜算？”林盛瑶自觉对颜子卿的功底已经差不多摸透了。
　　“一分也没有。可你手里有我的姐姐弟弟，我别无选择。”子卿说的是实话。
　　林盛瑶淡淡一笑，他是独子，体会不到颜家的姐弟之情，可他见过别人家的亲兄弟互相残杀。生于帝王家的辛酸，没亲自感受过，是想不到的。不管流影山庄藏着什么秘密，这姐弟三人都会是他一生最敬重的。他伸手拉向腰间的玉带，只听“呛”的一声，手中多了把长剑。
　　这是由上好缅铁百炼而成的软剑，平日藏在腰间，不会被人发现，需要的时候只用一抖就伸的笔直。这种亦刚亦柔的武器不好掌握，但和林盛瑶的气质倒是再般配没有了。
　　子卿的眼睛在黑暗中就像两颗寒星，令林盛瑶心下一沉。剑光突闪，如匹练般从树下刺了过来，干净、俐落完全不似平日的懒散。
　　顷刻间，林盛瑶已被冷入骨髓的剑气包围，似乎只剩招架之力。他步步后退，子卿步步紧逼。他退得再快，也没有子卿的剑快，更何况他已无路可退。他的靠着石壁，身法再快也决躲不开了，只能奋力去接。
　　子卿只剩最后一招，既无后手也无退路，他已把全身的劲力都化在一击之中。
　　“住手！”一个清丽又威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颜子卿那只纤细的贵公子特有的手也暴起青筋，看来让他收住这一剑比刺出去费的力气更大。
　　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阴暗处。
　　“大姐，文辉，你们怎么在这？！”子卿的语气又惊又喜。
　　林盛瑶脸色煞白，自以为是渔夫的人，如今成了网中的鱼，“你们……我明明点了你们的穴道……”
　　文辉解释道，“如果在别人点你穴道时，你能把真气逼到穴道附近，过一会可能就会把穴道撞开。林公子，不，叫林将军应该更合适。林将军若是多练练，应该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