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殁情

25、三绝之绝

　　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身体，泥鳅般灵活的钻进文辉被窝里。文辉把身体往里挪了挪，转过脸去，既不看她，也没碰她，似乎已经忘记刚刚发生过什么。两人沉默无语的背对背躺一起，都小心蜷曲着身体，尽量不去触碰对方。
　　“为什么急着留下我？”楚楚问道，“这和我们原本的计划不同。”
　　“你在我身边会比较安全。”
　　“你不相信我的本事？”楚楚的语气有些气恼，“他们绝对没有怀疑我！”
　　“唉，”文辉叹口气，翻身看着楚楚笑道，“我是说，我会比较安全。”他可不敢让楚楚误会自己看不起她。
　　文辉当然知道楚楚的本事，她能在子卿眼皮底下把林盛瑶的戒指交给自己，可以在龚平的监视下把消息传给子玉，除此以外，她还是林盛瑶最倚仗的四位助手之一。即便如此，文辉还是不希望她过于冒险。
　　楚楚摸摸自己那只少了耳环的耳朵，依旧心有余悸，“你就不怕真伤了我？”
　　“你那一剑又何曾与我商量过？”文辉好像对楚楚有些不依不饶。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认真练功，”楚楚鼻子里轻哼一声，“谁知道你那么小气。”
　　文辉解释道，“我这么做，只是想要龚平以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罢了。他们实在太多疑，我们不得不小心。更何况我们俩在一起确实更安全，至少能轮流睡会踏实觉。”
　　“也好，反正我还不困，你先睡吧。”楚楚大睁着眼睛，如同要把这压抑的黑夜看穿。她与夏文辉并没有深交，为何会拼了性命来陪他发疯？林盛瑶、颜子卿、薛寒与他感情匪浅，当然愿意帮忙，那她凭什么？只是因为不喜欢看他笑得勉强而酸楚?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楚楚微微侧过头，听到文辉越发深沉的呼吸声，便轻轻把被子往他那边拉了拉，随后自己也往里靠靠，悄悄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气息……

　　最深的黑暗徐徐退去，清脆的鸟鸣叫醒了暂停的生活，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本来的色彩。
　　文辉揉揉眼睛，懒懒的舒展着双臂，却一不小心碰到个软软的东西，立刻惊走了自己依稀尚存的睡意。他突然想起躺在身边的楚楚，赶紧张开眼睛，把手收了回来。
　　楚楚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每一根睫毛的颤动。文辉静静的看着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记温柔的弧线。楚楚仍然在睡，淡粉色的小嘴孩子气的嘟着，秀气的鼻子不时还会抽动一下，这种可爱的神情大概只有在她睡着时才能看见。
　　文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想要触摸她的冲动。他也曾见过子玉的睡脸，却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子玉是姐姐，更像母亲，他对子玉的感情是敬爱并重。而楚楚则是一个与自己对等的女性，会忍不住想要去亲近。他轻轻抚过楚楚细腻的面颊后，却更加寸进尺的想要一亲芳泽。
　　他也被自己过分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下床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楚楚醒来时，发现文辉不在了，就起床去找。她打开房门后，发现整个院子里空寂一片，就和昨晚来时一样，不见半个人影。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楚楚回过头，“人都哪去了？”
　　文辉苦笑道，“他们不喜欢新庄主的行事，通通都走了。”
　　楚楚点点头，“这样也好，咱们还能方便些。”
　　“我刚去给你收拾了间屋子，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好准备。”文辉道。
　　楚楚摇摇头，“不用了，还是我回去取吧，我想他们这会肯定也有很多话正想要问我呢。”
　　文辉点点头，“这样也好，免得他们上门了。你方便的话，再顺道帮我定口棺材，最好要楠木的。”
　　“棺材？”楚楚不由瞪大了眼睛，“你要棺材干什么？”
　　“你说棺材是用来干什么的？”文辉的笑容很轻松，“虽然我想可能会需要几个，不过这种东西万一买多了用不完放在家里更麻烦，就先买一口吧。”
　　楚楚也笑了，“不知谁这么好运气，能睡这第一口棺材？”
　　“我现在也说不准，估计我们的客人就会自己上门来。”
　　“你就那么确定，不会是给自己留的？”
　　文辉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答道，“有你在，就绝不会让我躺进去。”

　　这是一股新刨木花的味道，这股清香的味道，在棺材里闻起来格外特别。
　　“不错，挺宽敞的。”文辉从新漆的棺材中坐起来，“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秋声寂寂，秋风瑟瑟，残阳映照下的棺材显出诡异阴沉的色彩，而坐在棺材里的活人更为之增加了几分神秘恐怖的气息。
　　“我才不去，”楚楚双手托腮，坐在棺材边的石凳上摇头，“棺材没有床舒服。”
　　“我知道你不会来。”
　　“知道还问？”
　　“我不是问你，”文辉整好衣服，跨出棺材，“我是问那边的朋友。”
　　楚楚冲文辉说话的方向看去，虽未见人影，但已闻人声，“哼，看来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已经把后事都给自己备好了。”
　　“备是备好了，但不是给我自己备的。”文辉脸上温柔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薄而上翘的嘴角，形成一副冷酷的嘲讽。
　　四个彪形壮汉从墙外跳了进来，这四人身形高大，落地时却轻如棉絮。他们原本看着文辉的眼神是很紧张的，然而看见楚楚一下就温柔多了，不过再看向文辉时则更添了几分愤怒。
　　“哼，竖子小儿也敢口出狂言！”一个老人从他们身后晃了出来，“今天老夫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来人乃是以“嫉恶如仇”名震四方的钱三绝，他虽年界七旬，但强壮的体格丝毫不输自己的四位徒弟。所谓三绝，刀绝、情绝、命绝，被他盯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哈哈，我是忘恩负义，你是假仁假义，刚好刚好。”文辉大笑道，“不知钱大侠这回是看上什么了，颜家的产业还是林盛瑶的权势？”
　　钱三绝眉头一皱，恶声说道，“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我……”
　　文辉抢白道，“我想要的东西是大大方方争来的，虽然没有钱大侠装腔作势来得漂亮，不过至少还干净些。”文辉这几句话字字都像钢针刺在钱三绝心上，“钱大侠是不是年纪大了，忘记自己年轻时是怎么发迹的了？要不要晚辈提醒两句？”
　　钱三绝暴斥一声，“住口！”他手腕一翻，拔出被徒弟捧着的碧环大刀，“你这混账，竟敢污我清白，今日定饶你不得！”
　　“清白？你怎么知道被你杀的人就不清白？你当年杀杨怀成真是因为他不清白，还是因为他有大笔说不出来路的财富？”文辉的眼神越来越冷，垂在身侧的手也越握越紧，“我看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
　　文辉弯下腰，双手看似轻松的一托一抛，沉重的棺材和盖子就飞到了空场中央。随后自己也抽出佩剑走了过去，“给你这种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的人用这么好的棺材实在有点浪费。”
　　钱三绝怒目圆瞪，以他今日的声名，怎会甘心如此受辱？何况他本就是为取文辉性命而来，现在更不会善罢甘休。钱三绝虽自命侠义，但也不会做赔钱的买卖，出手不赚就是赔。虽然夏文辉头上没有赏格，但他确信，如果自己杀了夏文辉，林盛瑶和颜子玉绝不会无所表示。
　　钱三绝一声断喝，提刀掠起，不及落地，已出手向文辉颈后劈去。文辉侧身闪躲，抓住对方的一击不中的空隙，抬腿踢上钱三绝的环跳穴。钱三绝腿上一软，空门大开。剑光非闪，血花四溅。一把碧环大刀和那只握刀的手同时落在地上。
　　钱三绝哀号着想去握自己的断腕，他的四个徒弟见状纷纷冲了过来。文辉一把扯起钱三绝的衣服，把他丢进了棺材里，随后用手一撩便盖好了棺材盖。
　　被黑暗和窒息的恐惧包围着，钱三绝在里面奋力捶打着棺材，并大喊大叫。然而还未等他的徒弟把他放出来，棺材里就没了动静。因为他的刀此时已穿过棺材刺进了主人的胸膛。
　　文辉敛好衣襟走到楚楚身边，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拭着溅在脸上和残留于剑身的血迹。他的动作优雅敏捷，冷静得丝毫看不出是刚杀过人的样子。
　　“以前人家告诉我，‘少年戒斗，老年戒贪’，我不懂。”文辉似乎已经忘记了面前还有四个恨不得吃了自己的壮汉，只顾着与楚楚闲话，“现在好像明白点了，就像这位躺在棺材里的前辈，好像就忘记人若死了，是一文钱也带不去的。”
　　楚楚温柔的用手抹尽他脸上未擦净的血迹，“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戒斗呢？”
　　“我本来也并不想斗嘛，是他自己找上门来。”文辉的语气无辜得很。他猛然转过头如同刚想起似的，“还不快抬上你们师父走？”
　　那四人其实早就想走了，一听这话连忙去抬棺材。
　　“等等，”楚楚一把夺过文辉的剑，“他说叫你们走，我可没同意。”
　　四个男人惊恐的看着楚楚，没想到这看似温婉的少女心肠却如此之狠，“姑娘，我们兄弟与你无冤无仇，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们是无冤无仇，但你们要是活着出去了，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楚楚责怪似的瞪了文辉一眼，“人家会说是我们杀不了，而不是不想杀。”
　　文辉无奈的长叹一声，“争那些浮名有什么意思？你要杀了他们，咱们就得埋五个人，放了他们，咱们就一个都不用管，多省事。”
　　“好吧，谁叫你是当家的，就听你的。”楚楚纤腰一扭，不情愿的把剑还了回去。文辉冲那四人挥挥手，催促他们离开，于是活人和棺材都很快消失了。
　　可爱与可怕原来只有一线之隔，就像楚楚可人与夺命追魂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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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零打碎敲的时间构思并完成的一章，艰难啊，便秘中……人家好羡慕那些码字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