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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以物易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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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弹琴?”
楚楚望着自己置于茶几之上的爱琴,点点头。
“琴架呢?”文辉问道。
楚楚跪坐在茶几前,轻抚琴弦,“出门在外,哪还顾得了这么多,能带上它已经不易。”
“没关系,明天我陪你去买。”文辉跪坐在楚楚对面,“可否为我弹上一曲?”
“没想到你也爱好琴音,” 楚楚抬起头面露喜色,“想听什么?”
“随你。”
楚楚涂了蔻丹的纤纤十指信意闲弹,琴音流动,琅琅锵锵,如山间流水激溅。音随人心而发,应妙指而响,泠泠然涓涓然,淡而有味。楚楚气正而弹,文辉静心聆听。
曲罢秋夜深。楚楚问道,“你可听出我弹的是什么?”
文辉含笑答道,“这琴声融汇了高山川江之韵,可是传说中的古曲《高山流水》?”
楚楚惊讶地推琴而起,表情严肃而迫切。“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楚两颊绯红,眼中闪闪发亮,“操琴之人,一生若得一知音,死而无憾。如今楚楚得遇公子,此生足矣。”
“楚楚,你……”文辉面露羞涩,一时语塞,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站起身来断断续续地说道,“知音实在愧不敢当,只是有句诗写的好‘何必钟期耳,高闲自可亲’。”
“我,我是太高兴了,你不要见怪。”楚楚也自觉失态,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只顾低头摆弄着衣角。
“那晚在卧龙镇,可是你弹的广陵?”
“你听见了?”楚楚大惊,转身看着文辉,“想不到那么晚你还没睡……”
文辉肩头微震,“居然真的是你。”
“怎么了?”
“你愿意为我再弹一次吗?”文辉重新跪坐下来。
为什么他独好《广陵散》?也许是曲中勇士赴敌的故事令他动容,又或许是被其雄子魄动的气势所感染。
楚楚的琴音非但没有容貌上的旖旎之态,反而充满了轩昂之气,起伏动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如同风雨交加,兵戈相抵。
正在琴音猛起之际,文辉突然一掌压住琴弦,“不要再弹,你的心乱了。”
楚楚垂眼不语,再抬头时已是泪光珠点点,“没错,我的心是乱了,那你呢?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文辉轻轻拭去楚楚的泪水,“既然走上这条不归路,我就从没想过能回头。”
“为了那些浮云柳絮般的往事,付出这样的代价值得吗?”楚楚的语气近乎哀求。
“值得。”文辉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我这一生虽然活的就像只木偶,一举一动都被人用线牵着,从来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好,如果找到过去,就能帮你摆脱现在的困扰,”楚楚迟疑的抬起头,看了看文辉忧伤的面容,终于鼓足勇气握住他的手,“我愿意陪你走这条不归路!”
“这不值得!”文辉猛地抽回手,“你甚至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文辉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他明白楚楚的心意,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不能厚颜的接受这所有。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淡,除了回忆,越想忘记就越清晰。越清晰就越痛苦,越痛苦就越清晰。
自从离开卧龙镇,他又依稀记起了些许往事,母亲除了愤怒和歇斯底里,甚至想要杀死他。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母亲要杀死自己的孩子?还有,那个人临死前说的“你果然是他的儿子”是什么意思,他的父亲到底是谁?
死亡,他并不害怕,他的出生似乎就是为了迎接死亡,迎接一个死亡的结束。死亡并不可怕,也不可悲。人世间最可怕最可悲的,莫过于活在痛苦的深渊里自欺欺人。
往事如烟,旧梦难寻,这种轻描淡写的话,一定是由生长于安逸太平中的人说出的。文辉静立在窗前,看一只残菊被晨雾包裹着,在微微秋风中打滚。它不知从哪里来,不知到何处去,犹如世人一般,前途难料。所以,世人又何必自作多情的怜惜它命运的不测?它已有过灿烂的岁月,就像自己已有过幸福的经历。
“你没有忘记昨天说过什么吧?”楚楚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钻到文辉窗边的,“你答应要给我买个琴架的。”
“我当然没忘。”
“没忘还不快走,我可不会让你赖账的。”
镇上的青石板路,还隐约带着昨晚的潮气,一阵微风吹过送来点点寒意。
“文辉,这里平时也是这样吗?”过于安静的街道令楚楚不安。
“在这小镇上,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虽然时候尚早,但也不该清净到如此地步。”文辉哂然一笑,“可咱们总不能逃回去吧?”
文辉见前面的茶馆已经开张营业,便拉了楚楚过去,“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时候虽早,可这茶馆里的生意却意外的好,只剩了最中间的一张桌子,简直就像是特意留出来的。文辉和楚楚便坐在这唯一的空位上。
茶馆的老板估计早早就看出了其中奥妙,对客人们都格外热情,忙得不可开交。正当小二要过来招呼文辉和楚楚时,突然外面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小二,过来!”
一个身穿大红箭衣,脚踩粉底官靴的少年正牵着两匹马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个高挑冷峻的青衫男子。
趁红衣少年与小二拴马的功夫,青衫男子已走到文辉和楚楚的桌前,“不知可否与二位搭个座。”
文辉微笑着要把佩剑挪开,“兄台请。”
不想那男子竟一把按住文辉手中的剑,刚要说话,却被同行的少年抢了先。“夏公子太客气了,我们兄弟只是喝杯茶歇歇脚,您不必麻烦。”
文辉没想到这个鲜衣怒马的小男孩居然认识自己,“小兄弟,我们见过?”
“没有,这是头一回。”小男孩淡淡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
“那你怎么知道我姓夏呢?”
“因为我会算呀,我不光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还知道你今天要发笔小财。”小男孩的眼光在楚楚身上转了几转,“钱不多,就当是给这位姐姐添些脂粉首饰吧。”
“哦?”文辉眼含笑意,不置可否,“可不知这笔小财在哪呢?”
一直没有作声的青衫男子,把随身的包袱放到桌上打开,露出一口红木小箱。“夏公子不要听舍弟胡言,其实是我们兄弟想向公子讨样东西。”他说着,打开木箱,里面赫然金灿灿一片,“小小诚意,还望笑纳。”
“这么多钱,恐怕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兄台却说小小,”文辉随手拿起一锭看看,又扔了回去,“不知这么多小钱,是要和我换什么?”
文辉站起身来,双手高抬,“我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属腰上这只螭龙玉带勾,虽然玉质优良,做工精细,也不过是件仿品,值不了这些钱。”
“夏公子是忘了呢,还是骗我们兄弟不识货?”少年怏怏道,“你身上最值钱明明是那只戒指。”
一听“戒指”二字,文辉不由的握紧了手。
“公子莫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男子正色道,“我们想换的不过是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