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莲心》珏伊人（改）

38、他的女人

　　掐在脖子上的手，如此冰冷。他本来温柔如水的眼眸，不知哪一刻开始，已凝成了霜。
　　这短短的日子，像是珍藏在玻璃瓶里的童话，不知道是谁，如此残忍，顷刻之间，把一切化为碎末。一同碎去的，是谢昊裳的笑容，她的幸福和对未来美好的幻想。
　　三天，仅仅三天。多么短暂的梦。
　　她多希望，一切都不曾开始，那样，她的心，便不会像此刻那样像被刀子剜着似的。
　　为什么，事情非要演变成这样！她不想恨莲心。自始至终，她不愿意恨莲心。
　　可是，为什么立宇国有她，轩辕国还是有她！
　　莲心，在谢昊裳心里，由一个儿时玩伴、亲切姐妹、知心好友，逐渐面目全非，渐渐发酵成一个梦魇。
　　如仙境般美好的地方，没有如愿，留下如梦般的记忆。
　　她恨……好恨……赤红的眼，流出来的泪，似乎也沾染上了赤红的色彩。
　　“怎么，太子居然不知道，自己娶的是立宇国的馨柔郡主，是谢沐风的女儿，名叫谢昊裳？”
　　“不对，鹰凌明明确认过的，明明确认过是慕容莲心的……”巨大的失望和茫然涌上俊脸，松开了紧钳谢昊裳脖子的手，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像丢失了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极为失落。
　　极度缺氧的谢昊裳，面色死灰，在剧烈咳嗽，似乎要把整颗心都要咳出来似的。
　　突然，嘉文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走上前去，紧抓着谢昊裳的下巴：“你为何要在右耳点上赤痣，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谢昊裳强烈一挣，嘉文的手从她的下巴脱落。
　　是啊，是谁让她点上这赤痣的？
　　是慕容欢，天真稚嫩的慕容欢。是巧合，还是阴谋？
　　谢昊裳对莲心的怨恨，让她同样憎恨慕容欢。
　　“是我自己点上去的！怎么，难道只有莲心才能有这该死的赤痣么？”谢昊裳赤红的眼睛，汹涌的火光似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你知道莲心？！你见过她？她在哪？”嘉文眼眸一亮。
　　谢昊裳痛恨那双为别人发亮的眼睛，太子妃是她，不是莲心！
　　“我是认识莲心，而且，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我们曾经是姐妹，是朋友……可是，恐怕太子要失望了。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女人……”谢昊裳的脸上，浮起冷笑。
　　嘉文眼眸一凝，恨恨地看着谢昊裳。像个地狱使者一般，踏到谢昊裳跟前，抓着她的衣角，粗暴地把她提了起来。
　　“你，撒谎！”嘉文紧紧地盯着她的神色变化，似乎试图在她眼中看出被揭穿谎言后的慌乱。
　　可是，没有！
　　谢昊裳逐渐大笑，报复对方后的痛快和疯狂，杂糅在一起，似乎要把旁观者的心撕裂一般。
　　“你给我说清楚，她现在在哪？”
　　可是，谢昊裳却再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朱煞！”嘉文大手一松，谢昊裳跌倒在地。
　　“属下在！”一个身穿铁甲的男子带着一小队人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管，听候发落！”
　　“遵命！”名叫朱煞的男子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算之前一刻，坐在地上的狼狈女子还是他们国家的太子妃，还是他主子心爱的女子。他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职责，便是毫无条件听命于他的主子。
　　谢昊裳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看着嘉文，嘴角，弯起了冷冷弧度。随后面无表情地跟着那队人马越走越远。
　　嘉文转身，看着满池开得正好的莲花，失落和失望，涌上心头。
　　他跳下小船，自己个人撑着小船，穿过密密的莲花，一直驶往尽头。
　　莲花的尽头，有个洞门。嘉文穿过洞门，下了船，沿着阶梯，往下面走去。
　　一路上，无数灯烛点燃着，照耀着这个莲花池底下的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
　　宫殿的墙壁上，挂满了水墨画。这里的画，是嘉文近四年凭着记忆，一幅一幅画出来的。
　　画中，在无边凄迷的芦苇旁或芭蕉树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站着，男孩坐着。男孩坐着的那张椅子很奇怪，没有四条腿，只有两只轮。
　　宫殿的上首，没有龙椅。只有那把被画进画中的奇怪的椅子。
　　白皙的手，轻轻拂上了一幅画。
　　椅子很清晰，只是，那张被他思念了四年的脸，却逐渐模糊了。
　　他真该死！他怎么能把别人错认成她？
　　“太子殿下！”一个穿着棕色衣袍、腰系灰色腰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步伐略显仓促，但是脸上表情，却是从容不迫。
　　“方陟，你来了。”嘉文依然抚摸着墙上的画，没有回头。
　　“太子殿下，太子妃出了什么问题？”
　　“太子妃？她不配！方陟，她不是慕容莲心。”
　　“不是？鹰凌不是确认过了吗？”
　　不提则罢。嘉文满腔的怒火，正不知往哪发泄。
　　“鹰凌在哪？！”
　　“说起来也奇怪，最近，我们的人都没法联系到他。”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嘉文紧握双拳。“还有，慕容莲心肯定还在立宇国，增派人手，尽快找到她。”
　　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谢昊裳的话，不断在脑袋炸响。让他觉得躁狂。
　　“是！不过太子殿下，你准备怎么处置太子妃？”
　　“从哪来，回哪去！”
　　“万万不可！殿下。她是和亲而来，如果就这样把她送回去，怕是会挑起轩辕国和立宇国两国的争端。”年轻男子的眉眸闪过精明的眼光，“再说，一开始，你不是担心老贼会对太子妃不利吗，把她留着，一来看老贼能做什么，二来，或许殿下能借此机会，能把老贼一举铲除！”
　　嘉文转头，看着他身后年轻的男子，若有所思。
　　谢昊裳依然住在太子妃的宫殿里，依然享受着太子妃的待遇，嘉文依然每天都会驾临她的宫殿。在外人面前，嘉文对她，似乎跟先前没什么分别。只有谢昊裳自己知道，嘉文私底下，再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温柔。每次他来到她的卧室后，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的衣柜后面的密道里走了出去。密道里有人守着，她不知道密道什么时候就有的，也不知道这条密道会通向何方。

　　东北，立宇国。
　　宇文杰，他倒说话算话。莲心醒来那天起，他便不再在别院过夜。不过，每天下午，他都会准时出现，陪她吃晚饭。他们的话不多，宇文杰会一个劲地给莲心夹好吃的，莲心如果不吃，他看起来神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如果莲心吃了，他的眼角，会略略眯上一眯。
　　两人相安无事，这也挺好的，她不想激怒眼前的这个人。莲心的身体需要恢复的时间，她需要思考的时间。
　　莲心的身体一天天见好，可能是因为吃得太好，身体，略显丰腴了。宇文杰看着面色逐渐红润的人，心里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夹杂着担心。
　　她好了，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不辞而别？上次，她回到了谢府，没有让自己不至于找不到她，可是，现在，谢府那边估计她再也回不去了，她，会不会一走，便再也再不着了？
　　她老看着外面的湖水出神，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情。这一点，让他很不安。
　　“莲心，答应我，不要想着离开我。如果你再次不辞而别，我宇文杰发誓，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莲心静静地看着饭桌前的人。她不明白，他为何会钟情于她，为什么要执着于她。
　　莲心一直相信，深厚的感情，应该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相知才能建立起来的，而她与宇文杰，见面的次数，明明屈指可数。
　　“我不了解你，你，了解我吗？”莲心没有直接回应宇文杰。
　　宇文杰听到莲心的话，意外的，似乎很高兴。
　　“只要你不离开，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彼此。”
　　过程，不应该是这样的。莲心轻轻摇了摇头。
　　“在我的家乡，男女之间，一般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了解对方的脾性和恶好，才会决定要不要成婚结为夫妻。可是，你，并没有足够了解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我？或许你只是一时冲动，你仔细想想，也许你便会发现，你其实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喜欢我。”
　　宇文杰看着莲心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你不用拐着弯来拒绝我。我的感情，我自己清楚。你这一辈子，是也只能是我的女人！”
　　莲心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是她再也没说什么，放下筷子，往寝室走去。
　　宇文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心里越发不安。她的心，仍然不在这里！
　　暗地里，他往别院派遣了更多的人马，死死守住了别院，另外，还跟别院里服侍的人下了死命令，不准让莲心离开他们的视野。
　　一黑衣人飞落，眉眼一看，便知道是宇文杰身边的马亭。
　　“主子，戚姑娘要见你。”
　　宇文杰眼神一利，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里屋，再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她还不肯离开焕春院？”
　　“是。”

　　焕春院，后花园。
　　满园子，不再见万花竞放，一片萧瑟。花阁上，一声声琴音散出，乐声中的高傲与失落，虽显得不协调，却让人无法悉耳闭听。
　　花阁上，不再是兰花的味道，弥漫的是莲花的香味。他要来。他喜欢莲花香。
　　白色纱帘的后面，一佳人，正坐在琴的后面，十指跳跃，满怀愁绪。依然是洁白胜雪的长裙，同样雪白的额头上，画着一朵赤红的辛夷花。
　　“皇上已经下了赦免你的圣旨，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宇文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纱帘的后面。
　　琴音闻言而止。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上次见面，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里面的佳人掀帘而出。她，依然是美丽得夺人心神。她伸出白皙的手，抚摸上宇文杰的侧脸。
　　“你怎么能问我为什么？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我戚英宁对你的心意？”
　　宇文杰面无表情地转头，避开了戚英宁的手。
　　“你这几年帮了我不少忙，我感激你。”宇文杰往旁边的茶桌一坐，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感激？”戚英宁脸色一怔，“我做的这些，难道是为了你一句感激？”
　　“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宇文杰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
　　“我喜欢你，你说我想要什么？”戚英宁盯着宇文杰，“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一直也不奢求什么，只要能维持先前的关系，就可以了。可是，你已经好久没好好看过我、碰过我了。”戚英宁走到宇文杰旁边，轻轻跪了下去，满眼柔情，手，拉着宇文杰的衣袖，“你，不再需要我了么？”
　　宇文杰喝茶的手一顿，他把茶杯一放，把戚英宁的手拿开，站了起来。
　　“谢昊然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去找他吧。”说完，就往外面走。
　　“你明知道，我跟他不可能！”戚英宁大喊。
　　“那是你的事。”
　　戚英宁听着宇文杰冷冷的话。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怎么能一点都不在乎！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如果对我无情，这几年，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帮我教训冒犯我的胡天成？为什么要向皇上为我求情？！”
　　宇文杰转身，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冷冷的嘴唇开合，吐出没有温度的词句：“先前的种种，你就当我是你一个普通的恩客吧。至于教训胡天成和向皇上求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紫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萧萧的冬景里。
　　花阁的人，依然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什么意思，她不懂。
　　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马亭！”
　　一个黑衣男子翩然飞落。戚英宁知道，每次这男子见到她都会脸红，他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知道这男子执行完任务后都会潜伏在自己身边，守着自己。一开始她以为是宇文杰派来保护她的。
　　“爷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马亭低着头，一言不发。
　　“果然如此。”戚英宁眼眸一暗，慢慢地走近马亭，眼眸里充满温情，言语里充满诱惑。“她是谁？”
　　黑衣男子略微后退了一步，抵到了墙壁上，无路可退。
　　戚英宁继续上前，伸出白玉的手，轻轻拂上了男子的面庞，丰满的胸脯轻轻抵上男子健壮的胸膛，馨若幽兰的气息轻轻吐在男子的耳边，“告诉我，好不好？”
　　“她……她是慕容莲心，谢昊裳的贴身丫鬟。”
　　是她！戚英宁的脑海里，回想起莲心来焕春院找自己的场景和次数不多的几次相遇。她那时，还是个小姑娘。
　　戚英宁嘴唇若有若无地扫过男子的面颊：“爷喜欢她？”
　　男子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可是呼吸却乱了：“应该喜欢。”
　　“应该？”戚英宁的樱唇，轻轻碰了碰男子的嘴唇。
　　“她已经是主子的人。”
　　戚英宁牙关一抖，男子的嘴唇便被咬破。
　　“她比我美吗？她现在在哪？”戚英宁的双手都圈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你比她美。她被爷安排在别院。”男子似乎忍受不住挑逗，轻轻喘了起来，双手提了起来，想环抱怀中的柔美。
　　可是还没等男子反应过来，怀中的温软已经不在了。只留一室的莲花香。
　　男子苦笑了一下：还是贪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