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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秋季武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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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昊然一下擂台,莲心便飞快地跑了过去,拉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好几遍,没发现有什么大伤,才轻轻松了口气。今日如果受伤,对第二、第三天的比试极其不利。
莲心正拿着白绢细细地给谢昊然擦露在外面的伤口,擦着擦着她便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了。能如此左右谢昊然情绪的,只有一个人,戚英宁。
莲心转头,果然看见她正往这边走过来。当然,一同前来的还有宇文杰。来得正好,她有事要问他。
“才第一天就受伤了,这可不行,我还期待着我们之间的比试呢?可不要让我失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自然是一点伤都看不出来,连衣服都还是来时的那样,一点污迹或破损都没有。
“宇文少爷自是应该幸灾乐祸一下的,谁叫老天不长眼,让你抽了第十位才上场呢?”
“这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考试,就需要七分努力,三分运气。今日之事只能说明,我的运气比你家少爷运气略略好那么一点而已。”
“那就要恭喜您了。不知少爷可曾听说过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那莲心姑娘可能否确定这运气一定会转到你家少爷头上去?”
“我家少爷可不是那种需要运气才能赢的人。”
“哦?如此确定?”宇文杰眉毛轻轻上扬,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弧度,转头,看着谢昊然。
可是,谢昊然却一直盯着戚英宁,对莲心刚才所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而戚英宁,一动不动地看着刚才一直在跟莲心说话的人,对他们刚才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戚英宁的心,隐隐发疼。在她面前,他可曾露出过如此柔和的目光?可曾以这种似“拌嘴”的方式跟她说过话?看着他们两个人在说话,便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一个外人。可是对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她戚英宁怎么落得个跟一个黄毛丫头吃醋的地步?
莲心也看了一下谢昊然,再看了看戚英宁,正好跟戚英宁或怨或疑惑的目光对上。
莲心那双眼睛,很是清亮,没有那么多矛盾,看不出任何心计,柔柔的像一潭刚从泉眼中冒出的泉水。戚英宁一边轻轻苦笑,一边摇头。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谢昊然的心,却是麻木的。自从戚英宁遭逢家变,她便没有正眼看过他。就算偶尔目光相遇,对方眼里,都只有怨和恨。他家欠她的,估计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莲心姑娘刚才一句‘右侧肋下一寸’可是帮了你家少爷的大忙。”
莲心惊醒,不提她倒还忘了,眼中露着似乎把对方诡计都掌握在手里的自信,看着宇文杰,“我看那个最后跟我家少爷比试的是你的人吧?”小子,你瞒不住我。
“没错!你不会这时候才知道吧?”
莲心便直直愣住了。她没料到对方承认得那么干脆。她那小小的黑黑的眼珠,像两只看不见底的洞,脑袋开始高速运转。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在秋考报名截止之后还能报名?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人也送到考场上来?两个人都在第十位才上场,估计不仅仅是运气好这么简单吧?
莲心知道谢昊然、谢昊裳他们都了解宇文杰,可是她因为觉得与自己无关便从没去打听过。果然,无知,无论何时总会让人受到教训,只是看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而已。这人太狡猾,莲心下定决心,这次回去,一定要把他所有资料都要掌握,以防下次再遇上他白吃闷亏。
宇文杰似乎对莲心的反应相当满意,“莲心姑娘,你可知道,那个人因为你刚才那句话,正要丢掉性命?”
什么意思?有那么严重吗?
“虽说校场上生死不较,可是如此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丢掉了,也真是可惜。”宇文杰看着莲心苍白的脸,继续往下说。
可惜吗?可是他脸上没有一点可惜的表情,却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冷冷地叙述一件似乎无关轻重的事实。那个人,不是他的手下吗?
“他,现在在哪?”她不想他死的,她只想让谢昊然赢而已。虽说生死不较,可是莲心从不相信在今天的校场上会有人为此丢掉性命。
宇文杰手里的扇子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是专门为治疗伤员而设的木房。莲心和徐大夫刚来的时候便去那里看过了。
莲心不管剩下的人,快速地跑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刚才只见他捂着谢昊然攻击的地方而已。
一进木房,便听到此起彼伏的痛吟声,地上摆满了木板,木板上,躺了伤了各种地方的考生。就为了一纸功名,这些人便连命都不要了么?莲心还是把古代的武考想得太简单了。多么庆幸此刻躺在这里的没有谢昊然。莲心迅速扫视了一下所有伤员,搜寻着那个最后被谢昊然打下擂台的人。
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围在在一张支起的木板床上,不时地摇头。那些人,不是跟着宇文杰进来的人吗?
莲心艰难地避过地上的伤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那边去。莲心扒开了阻挡着视线的两个人,便看见了她要找的人,正面色死灰地蜷曲着身子,眉头紧紧地死拧着,呼吸浅而快。
几个人看见无端挤进来的莲心,拉着莲心的袖子往外面送,“别捣乱,到外面去。”但恰好宇文杰那群人也跟了过来,只见他对那群人摇了摇头,他们便十分听话地让开了。
莲心再次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个人的脉搏,他的心跳,快得异常,四肢,冰凉冰凉的。莲心试着轻轻摸了摸那个人的肚子,那人便疼得哼了一声,眉心,渗出了冷汗。他整个肚子,硬得像一块木板。
“马原,你能否听见我的话?”莲心记得,对垒牌上他的名字。莲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呼唤了一下。
可是,他并没有回应。
莲心,心里浮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估计是肝脏破裂了吧。在这种没办法行外科手术的古代,脏器破裂,估计还真是死路一条。她不想让他死的。可是,假如没有她的提醒,谢昊然是不会老对着那个地方攻击的,那他,便不一定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可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这样?”无论怎样,莲心需要帮手。
“他现在表现得很像出血迷症,老夫猜想,他可能是内部脏器受损,故无计可施。”那群人当中,一名胡子略显花白的人出了声,其他几个人直跟着点头。
他们倒不赖。
“不做手术,他必死无疑。”
“你意思可是说就他这样还有一线生机?”一略显年轻的人双手交叉于胸腔,有点好笑地看着莲心。
“有希望,可是希望渺茫。”就算能做手术又能怎样?这么大的手术,没有抗生素,他能活下去吗?
那些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唯一不笑的,是刚才那个年纪偏大的人。
“你刚才所说的手术,是否需要开膛破肚?”
莲心嘉许地向那人点了点头。有些人,看来还是有点见识的。
“时间紧急,我需要帮忙。”莲心看着唯一可以使得动这班人的宇文杰。
宇文杰把这人生命垂危的事情告诉莲心,也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而已,没想过她会为此做什么。可是,他还真想瞧瞧她能做什么。
宇文杰轻轻点了点头,“按她所说的去做。”众人虽有疑惑,可是仍然遵从了宇文杰吩咐。
借助一切能借助的东西,刀、火、线、大量纱布、帘子等等……
在一个简易的手术台上,那位老者和徐大夫作为莲心的副手,当刀子落去,大量的血液流了出来,三个人额头都渗出汗滴。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马原居然是一个镜面人。原来破碎的不是肝脏,而是脾脏,已经碎裂到没办法修补的程度了。莲心看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的鲜血,当机立断,把破烂的脾脏给切了,再用线把破了口的血管给结扎了。
莲心没时间跟那两位副手解释,也没时间估计他们满脸的惊愕。
“徐大夫还有”,莲心对帮她忙的那个老者点头行了一礼。
“老夫冯毅。”
“冯老先生,以后他的伤口可能会发脓,全倚仗你们了。”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抗生素,可是,对于治疗感染,他们并非完全没办法。
当手术结束,手术台上的人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可是那弱弱的心跳,却让莲心欢欣不已。
马原被转移到如意楼最上层的一个客房里,莲心为了随时能观察到他的病情,不顾众人的反对,跟马原住在同一个房间。冯毅也被安排住在隔壁,莲心可以随时求助。宇文杰可能是因为武考的问题,也住在如意楼,他总是时不时前去探病,也不知他是真关心还是虚情假意做个样子。这些,莲心不想管,也管不着。
令莲心欣慰的是,马原安然度过了第一天。练过武功的人,体质确实比普通人好一些。
第二天比试马术和剑术,莲心并没去观看。但听说谢昊然和宇文杰都进了前五名。不过这一役,谢昊然的胳膊挂了彩,可是并不影响射箭。
莲心晚上趁空,偷偷跑回了谢府,想看一下谢昊然,可是,他却早早歇下了。明天,多么重要的日子,本来想给他鼓一下气的。
深秋的夜,已经很凉了。莲心跑出来的时候,因为心急,没加衣服。
当莲心有点垂头丧气的回到如意楼,却看见宇文杰静静在站在门口,看着莲心走过来的那个路口。掌柜的远远地站在他的背后,看见莲心出现在路口,高兴地招了招手。
不会是马原出什么问题了吧?莲心急急地跑了过去。
“是马原出了什么事了么?”
宇文杰只是紧紧地盯着莲心,一句话也不说。
令莲心疑惑的是,他,眼中为何有一种寂寞和忧伤呢?
“莲心姑娘莫须着急,马原现在很好,他睡着了。”
宇文杰一声不吭转身,往楼上走去。
莫名其妙。
无缘无故弄得气氛如此严肃,吓唬她。
“宇文杰!”莲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有些人,就是想直接呼名字。尽管对方有可能觉得是冒犯。
明天的比试,只是比试射箭,宇文杰与谢昊然,是不会有肢体冲突的,所以,谢昊然继续受伤的可能性很小。成绩,不是一块不可分割的蛋糕。倘若谢昊然这次真的无缘三甲,三年后重来过便是。
“明天的比试,加油。”莲心对着停下脚步的宇文杰说。
宇文杰并未回头,继续往上走去。
“马亭!”宇文杰回到房间,坐在黑暗中。
“属下在!”
“你速去调查慕容莲心的所有情报。从她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越详细越好。”
“是!”
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
这么小的她,怎么会医术?她到底是什么人?自从相遇,她便从未停止给自己带来意外。
第三天,马原开始发热。伤口上,流出了脓水。莲心为了照顾马原,没法过去看谢昊然最后一天的比试。冯毅给开了一个专门拔脓的药方子。
傍晚,榜文下来了。似在意料之中的,宇文杰得了状元,谢昊然中了榜眼,探花是一个姓李的男子。整个如意楼,挤满了道贺的人。
幸好如意楼隔音效果好,马原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为外面熙熙攘攘的祝贺侵扰。
莲心静静地看着依然面色苍白的马原,她多么不希望,花费了那么多的心力,还是挽留不住他的生命。莲心整宿整宿地守着他,给他退热,喂药。本来莲心还想给马原擦擦身子,可是宇文杰坚决不同意。宇文杰叫来了几个婆子供莲心使唤。
“莲心,宇文少爷找你。”掌柜的轻轻走进马原的房间。
当莲心来到雅间,却发现一桌堆得层层叠叠的酒席和一个穿得意气风发的人。酒席边上,只摆着一个座位,正对着他。
“坐。”
莲心听从地走了过去,坐了下去。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色,便只吩咐厨房随便做了些。”
饭菜,闻着是香的,可是,莲心并没心情吃。筷子,好久都没动。
宇文杰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这个,或许你会喜欢。”
“姐姐,姐姐!”外面,好像传来慕容欢的声音。
莲心起身,很快便走了出去。
“姐姐,少爷回来了,老爷说让你回家吃晚饭。”慕容欢一看见莲心便高兴地扑了过来。都八岁了,个子没长,性子也没变。
莲心听完这个,却是欢喜的。整整两天没看见过他了。再说,他考上了榜眼,总得回去为他庆祝一下的。
莲心匆忙跟徐大夫交代了一下,便直接跟慕容欢回去了。却忘了,雅间里的那个人和一桌还没开始动筷子的酒席……
前面莲心才刚离开,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怒气走进了如意楼。
没多久,掌柜的“噌噌噌”地跑进了雅间。
“少爷,老爷他……”
宇文杰狠狠地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摔,酒杯碎裂,酒渍,逐渐蔓延开来。
珠帘被来人甩开,珠子相互碰撞,刺耳而令人难受。
宇文杰慢慢地站了起来,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啪”中年男子的巴掌一下子扇了过去。
宇文杰的脸,五指鲜红。嘴角,血丝点滴。
宇文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怪异地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