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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秋季武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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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去年你离开蒲州时走得匆忙,一年不见,身体可还康健?”如意楼的掌柜哈着腰,正对着面前的闲散公子恭敬问询。
还是相同的雅间,还是紫袍,只是,斜坐榻上之人,显得更加稳重和俊朗了。
“这一年,慕容莲心可曾来找过我?”座上之人,一如既往的冷漠。
“莲心姑娘?她是来过如意楼,只是……不是来找公子的。”
“那她来干什么?”
“慕容欢不是跟李贵很玩得来吗,莲心常带慕容欢过来玩。不过,她最近好像要陪谢大少爷训练什么的,倒是少来了。”
“训练?什么训练?”
“谢大少爷好像是报了今年的武考。”
“哦?”似乎是听到了某些有意思的事情,“马亭!”紫袍之人闭着眼,右手拇指一下一下地拂着自己的眉毛。
“属下在!”黑衣人如风般飘落。
“她现在在哪?”其实他一到蒲州,便差人去找她了。
“她在附近的蒲玲山,与谢昊然一起。”
在掌柜的转瞬之间,刚才还在他面前坐着的少爷便不知所踪。只留下一道紫色掠影。
还有十天便要秋考了,谢昊然正在树上做着引体向上,累得满头大汗。莲心待在一旁,给谢昊然数着数,时不时地给他鼓劲。哎,来到古代,居然也有机会做啦啦队队长。
蒲岭山,被秋天染成了五颜六色。宇文杰从树顶上轻轻踏足而过,停在离莲心他们很近的树上,俯视着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几片树叶轻轻飘落。
一年未见,她似乎变了不少。她,长高了。脸上,不再是一年前的婴儿肥,微微有点少女的模样了。白嫩的肌肤在洒落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来人的嘴角微微勾起,可是很快,满脸便凝成了霜。
只见谢昊然从树枝上下来后,便走到莲心面前。莲心很自然地用手沾水给他擦了擦脸,还给他递水,递毛巾,她微微而笑,一派小媳妇模样。
一怒之下,树上之人飘然远去。不久,莲心和谢昊然便听到“咔擦”一声,一根大树枝莫名其妙地劈头盖脸掉了下来。幸好谢昊然身手敏捷,及时把莲心拉到了一旁。
莲心仰望着天空,不住地嘀咕:“真是奇怪,不像是个会打雷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如意楼的掌柜却差人过来找莲心了。莲心只好让谢昊然先出去蒲岭山,自己往如意楼跑了一趟。
“莲心,告诉你个消息,少爷回来了。”像以前那次,掌柜的一看到莲心,便眼露红光,这种神光一般只在他数钱的时候才会出现。
真奇怪,她又不能为他赚钱。
“少爷?哪个少爷?”莲心疑惑。
“还有哪个少爷,宇文少爷呗!”
真奇怪,他宇文杰回不回来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莲心有点着急,谢昊然那边还等着她陪练呢。
“就是告诉你少爷回来了啊。”掌柜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就为这事你让我跑一趟。我现在挺忙的,先走了啊。”莲心说完,抬脚便想往外面跑。
“莲心姑娘,少爷要见你。”
莲心回头,原来是以前狐假虎威的那个高个熊孩子。
宇文杰,莲心以前欠了他两个人情,想了想,她就这样走掉,确实有点不太厚道了。她只好“蹭蹭蹭”跑了上去,掀开帘子,走进了二楼宇文杰的专用雅间。
这次,他又是斜靠在坐榻上,喝着酒。
哎,难道就不能像她家昊然那样站有站相,坐有坐姿?
“你有事找我?”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现在很忙。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能不能下次再聊?”
“哦?是去陪谢昊然训练么?别瞎忙活了。”宇文杰轻轻地呷了一口酒,舌头在嘴唇那打了一个圈,把遗留在唇上的酒渍舔的干干净净。
“什么意思?”
“因为我也报名参加今年的武考了。所以,无论谢昊然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是状元。”宇文杰盯着莲心,眼中满满的自信。
“你撒谎。秋考报名的时间早就过了。”莲心满心怀疑。
“我自有我的办法。”对他,她心里真没把握。他脸上的自信,让莲心觉得很碍眼。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自负?”为什么他偏要掺一脚。
“我有自负的资本。”被喝空的酒杯往桌上一搁。高个熊孩子便很快把就被重新满上。
“随便你。我有事,先走了。”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后背对着我!”本来还在坐位上的宇文杰刹那间便来到莲心身边,一手抓住莲心的手臂,硬是把她的脸转了过来。被抓的那只胳膊,很快便开始麻木。
“你到底想怎样?”莲心被耳边他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面色青白青白的。
“还我一个人情,如何?”他真有病,明明说话并不小声,却偏偏要靠人家耳朵那么近。
“怎么还?”莲心想往后躲了躲失败后,无奈地问一句。
“剩下九天时间,你陪我训练。”
莲心疑惑地侧着脑袋:“你不是有把武状元收入囊中的自信吗?怎么,还需要训练?再说,我现在真的没空。我可没答应你可以随时让我还你人情。抱歉,人情的事,下次再说吧。”莲心挣了挣被钳制着的手,可是没挣脱开。
宇文杰只是冷冷地看着莲心,“怎么,都一年了,还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欲擒故纵?她想擒谁了,又纵着谁了?
莲心默默地从随身携带的囊包里取出一根银针,往宇文杰曲池穴上狠狠一扎。
莲心松了松终于被释放出来的短暂麻木的手臂,继续往门外走去。
哎,非得让她露出她的绝活。最近这段时间,她可没少跟徐大夫学习针灸。她,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在谢府源源不断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可能因为年轻,什么东西学习起来都不是特别费劲。
莲心很快便跑到了蒲松山,发现谢昊然正在山口那坐着等她。莲心很高兴,步伐越发轻松了。他,是不是已经逐渐习惯了她的陪伴?
这边雅室内,宇文杰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刚才被扎的手,微不可及地轻轻颤动。
“思浓于海,山不可动,海不可淹,火不可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当时的情诗还历历在目。当时收到她的字画,恰逢府里出了点事情要处理,便匆忙离开了蒲州,一忙便是一年。她,一个黄毛丫头,到底算什么,每次都如此无礼,想把他玩在股掌之间?
秋考如期而至。
今年,参加武考的人甚多,整个立宇国有两百多人报考,可是能获取功名、接受天子嘉赏的只有前三名。因为考生众多,宫中御医不足,天子便下令允许每个考生可以带自己的大夫进考场。所以,换上男装的莲心便作为徐大夫的助手,被带进了守备森严的武考校场。
校场刚进门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木牌,解释考试规则。武考比赛时间,总共三天。第一天,打擂台,选出十名晋级第二天考试。第二天,比马术和剑术,选出五名晋级第三天考试。第三天,比箭术,选出三甲,接受天子封授。考试过程中生死不较。
生死不较,可真是残酷。
第一天:宽阔的考场上设置了十个擂台,十个擂台同时两两对打,赢的那个可选择继续对打,中间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最先落地者输。上擂台的顺序是由抽签决定,所有武器统一由考官派发。
看来,谁最后上台,谁最有利。
莲心他们看完比赛规则,转身往擂台那边走去。可是冤家路窄,迎面走来了一群人,最前面的,便是宇文杰。莲心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谢昊然的脸,却是唰地白了。只是,他的眼睛看的不是走在最前面的宇文杰,而是他身边那个一身干净雪白衣袍的“男子”。那“男子”走路姿势有点奇怪,有点娇柔,又有点妩媚。
他们越走越近,莲心才惊讶地发现,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戚英宁。莲心偷偷看了一眼面色不好的谢昊然。
宇文杰!莲心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已经在面前站定的人。他真卑鄙,他一定是故意的!
“宇文杰,你怎么在这里?”终于晃过神来的谢昊然,转眼看着宇文杰。可是宇文杰正在跟莲心大眼瞪小眼。
“很不幸,我也报了今天的武考。怎么,她没有告诉你么?我可是一报名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宇文杰眼睛依然锁着莲心,嘴角,露出狡猾的弧度。
谢昊然有点迟疑地看了看莲心。同样疑惑的,还有戚英宁。
莲心当初没告诉谢昊然,其原因一是不能确定宇文杰所说是真是假,二是,害怕说了会给谢昊然的训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这些现在怎么能一下子说得明白呢?宇文杰把这件事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莲心剜了一眼宇文杰,便略怀歉意地对谢昊然耸了耸肩,“少爷,我以为无论他报不报考,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当初并没有跟你言明。难道少爷不是这么认为么?”
谢昊然听完莲心的话一愣。
宇文杰的神色,瞬间变得相当难看。
“少爷,我们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我们先过去吧。”莲心连忙拉着谢昊然,走出那片充满乌烟瘴气的地方。
谢昊然并没拒绝,跟着莲心走开了。那时,莲心便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能让谢昊然与宇文杰在第一场比赛就相遇。
老天不负有心人,第一场谢昊然抽到了第六个擂台第七个上场。这个结果并不算坏。第六个擂台对垒表出来后,莲心眯着眼睛核对了一下,确实没有宇文杰,这才略略放了心。莲心对宇文杰的武艺有点印象,就是那次元安寺祈福的那次事件,那么多人围着他打,他仍然能把她救了出来。只是当时自己迷迷糊糊,看得并不真切。若是谢昊然真对上宇文杰,那可真有一场硬仗要打。
徐大夫在后面准备各种伤药,莲心便跑到了看台那去了。参考选手都坐在看台的另一边。莲心有意无意地往宇文杰那边一瞥,没想到对方也在往这边看过来,脸上,挂着得意和自信的笑容。
他怎么就表现得自己赢定了的样子呢?那种得意和自信,让莲心心里很不舒服,一不留神,一个现代喝倒彩的手势便出来了,对着宇文杰,吐了吐舌头。可那厮不知有没有看懂,居然“噗呲”便咧嘴大笑。
十个擂台正前面,有一个高高伫立的观望台。高台上,坐着十来个穿着官服的人,其中,应该有谢沐风,可是距离太远,莲心看得并不真切。这些官员中间,一张金黄榻椅的主人尚未到来。
那日的风,有点大,高高竖起的校场旗帜猎猎作响,地上的黄土随风翻飞,迷糊了视线。
突然,铜锣一响。莲心以为就要开始,抓着衣角紧张等待。谁知传来一声尖锐的不男不女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天子还要亲自监考不成?莲心可从未见过立宇国皇帝。
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莲心便也只能跟着站了起来。众人在莲心还没站稳的时候,便又都矮下身子,跪了下去,响亮的呼喊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莲心只能跟着踉跄蹲下去,幸好她人小,在座位后面,别的人只顾得上低头行礼,并没有人发现她并未行跪礼。
远远望去,只见高台上一身穿明黄色龙袍之人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慢慢坐在那张金黄色的大椅上。
“免礼。”一个苍老、中气略欠的声音传来。
莲心本来想马上站起来,可是身边的人头还是低低地匐在地上,她便不敢造次。
“起!”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
莲心站起后,靠近椅子,想马上坐下,可是又瞧了瞧身边的人,他们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着。怎么就那么麻烦呢?难不成整个比赛过程皇帝他老人家坐着而其他人都要站着吧?
“坐!”幸好,没有那么没人性。
莲心轻轻地舒了口气。眼睛若有若无的瞟了一下谢昊然,他正在沉思着什么事情,并未向这边看过来。又无聊地瞟了一眼宇文杰,真的是很随意的一瞥,谁叫参赛的两百多人中莲心只认识他们两个呢。谁知那厮却也看着莲心,四目相接,倒是吓了莲心一跳,赶紧转移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看着高台之上的人,像是偷偷做坏事恰好被逮了个现场,莲心脸上热辣辣的。
铜锣再次响起。一个恢弘厚重的男嗓音大喊:“申年秋武考现在开始!”
十个擂台上,按照抽取的顺序,考生陆陆续续地上了擂台。莲心紧张地盯着第六个擂台上的比试。古代的人,身形怎么就能这么敏捷呢?有时候快得莲心根本看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出的手和脚。不过打的真的很惨烈,特别是当两个人武功相差无几的时候,在擂台上胶着,两个人都鼻青脸肿,但是就是没人认输。幸好,到第六个考生上台为止,莲心并未发现可以与谢昊然匹敌之人。
终于轮到谢昊然上场,莲心有点兴奋地想拍掌大叫,不过幸好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莲心的徐大夫阻挡住了她,“天子在场,一切谨慎。”
莲心便只能把心里的激动,化作双手的力量,绞着自己的衣襟,不知不觉还绞了一把徐大夫的衣襟,都弄得皱巴巴的。
第一个跟谢昊然对垒的人是第三个上场的人,他已经连续赢了四场,体力渐渐有点不支。这对谢昊然来说,却是大大有利了。果然,十个回合不到,那人便飞出了擂台。
第八个、第九个考生一样,谢昊然都能很快解决掉了,第一天的比赛,胜利在望。只是第十个,貌似不是盏省油的灯。对方看起来比谢昊然年长了不少,长得比谢昊然壮实,他的轻功,并却不比谢昊然差。
两个人来来回回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两人的足尖都能自如地站在擂台的木柱子上,衣袂飘飘,分不出胜负。持久战,对谢昊然来说不是好事,毕竟前面那几个人,多多少少,耗费了谢昊然一些力气。
第四个擂台敲了一下铜锣,原来那边已经决出胜负。宇文杰,看着莲心,拍了拍手上可能并不存在的尘土,脸上,依然是得意而自信的笑容。
“少爷,右侧肋下一寸。”莲心对着谢昊然,轻喊了一句。
莲心可不是白白在看台上看热闹的,谢昊然攻击了对方数十次,有两次谢昊然的手掌打到对方右侧肋下一寸的地方,对方都显得相当痛苦,而其他地方,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莲心想,这难道便是练功者所谓的弱穴所在?
果然,对方面色一片惨白。
谢昊然没放过对方的神色变化,再次开始攻击,这次,每次都往右侧肋下一寸击打。谢昊然以往功夫以轻功见长,可是经过一个月的体力训练,他的攻击力度比以往强了不少,他用七成力气的时候,能把一个用最坚韧的材料制成的沙袋打碎。
对方被打得节节后退,终究是不敌谢昊然,在黄昏初到的时候,跌下了擂台,痛苦地抱着右侧肋下的地方,蜷缩在一起。
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莲心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只是,为什么那些把地上受伤的人架下去的大夫,像是宇文杰带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