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与回声》绮莉

8、chapter8.双子之月(上)

　　我从未后悔和你在同一个子圌宫中被孕育，和你流着相同的血。
　　我从未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而后悔。
　　我怜悯你的愚蠢和凄惨，连同我自己的命运。
　　我憎恨神明的冷酷无情，连同你的邪恶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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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闪之巴尔，破灭之阿加雷斯，明视之瓦沙克，降灵之萨米基纳，真实之巴尔马士。
　　被冠以所罗门王72柱魔神之名的72柄幻化之剑是魔女的武器，它们中的任何一柄都足以撕裂天空，污染大地。
　　没有人能够平息魔女的愤怒，唯有身上流着与魔女同源之血的觋才能与之抗衡，用正人君子们所不齿的，肮脏不堪的魔法。
　　身份云泥之别的孪生兄弟，把对于彼此的不满和厌恶全部倾注于魔法的对撞之中。
　　艾科无数次梦见欧西里斯的脸，那张与自己互为镜像但更为英气的脸上染着血污，被自己废掉的右眼浸泡在鲜血之中，长长的伤口不断渗出圌血丝，与那双血红色的眼瞳相映，美得触目惊心。
　　“停手吧，混圌蛋。”
　　气急败坏的男人齿间染着猩红，恶狠狠地嘶吼，清越的声音嘶哑破碎。
　　他看到背弃了魔女一族的兄长混合着愤怒，绝望以及悲伤的表情，然而梦境总是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艾科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也许是从一个梦境进入了另一个梦境，欧西里斯血淋淋的狰狞脸庞仍然如此清晰。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射圌进阴暗的房间，艾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把头探出窗外，贪婪地呼吸着清晨带着冰冷水汽的空气。
　　他用着“蔻蔻”的外表和宁可的身份，已经和黄圌泉和平相处了整整一个星期。
　　艾科用了无数种方法试探黄圌泉企图使他露出狡诈的本性，但那男孩却只是懵懂地看着“她”，湿圌润的黑瞳里甚至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着实可笑，比起欣赏婊/子丑陋不堪的内心世界，还是直接让他从这世界里消失更加省事。
　　但是Tempo有意阻止他，她并非关心某个平凡人类的死活，但是好奇心却纵容她做出了与上述类似的行为。
　　“女人”在观察这一周目与其他周目的区别和变化，并以此为乐。
　　为了节约魔力，艾科在外出的时候会选择使用自己的本貌，在一群黑发黑眼的亚洲人中他属于异世界的金发红瞳实在太过于扎眼，于是假发和美瞳成了最棒的武装。
　　朴素的装扮无法掩盖艾科即使在苏涅大陆也会被惊为天人的出众容貌，时常挂在少年脸上的笑容似乎惊艳到了过路的年轻女孩，艾科向她微微侧头，微笑着欣赏她脸上淡淡的绯红和羞涩逃走的慌张。
　　这是在苏涅大陆上不曾有过的景象，无论魔女有多么漂亮，都会被视为蛊惑人心的肮脏妖术，见到魔女的行人只会向这些他们心中杀戮机器投来厌恶或厌恶恐惧的目光。
　　艾科体验着不曾有过的快乐，把杀人的利刃隐藏在笑容之下。
　　他今天无心约黄圌泉出来，连杀他的心都没有，见多了血腥的魔女也会觉得那带着锈味的红色粘圌稠液体令人厌烦。
　　这个世界和平得可怕，即使随便杀掉几个无足轻重的草芥般的人，居然也可以成为新闻头条，引起国圌家圌机圌器的极大重视。
　　比起到处充满了阶级剥削，战火硝烟，宗教迫圌害以及种族歧视的米利托，这里的安逸会让人乐不思蜀。
　　他今天要见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世界的欧西里斯，他那愚蠢又狂妄的孪生兄长。
　　也许是因为无数次穿越平行世界的影响，苏涅大陆的某些与自己相关的人在这里会有镜像般的对应角色。
　　艾科不讨厌欧西里斯也并不喜欢他，即使在那场如果双方都认真打下去很可能演变成毁灭王都的千日之战中，欧西里斯故意射偏了最后一箭。
　　同为身上流着魔女之血的罪祸之子，身为觋的欧西里斯的魔力丝毫不逊色于艾科，甚至在近战方面身材略显健壮的兄长更胜瘦弱纤细的弟弟一筹。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欧西里斯是否还认得他，但是他判断他绝对会成为计划的障碍。
　　因此他的目的只是见到他，拥抱他然后杀了他。
　　去见欧西里斯这件事艾科并没有告诉Tempo，魔女只是死亡女神的信徒，和时间女神的关系仅限于相互利用。
　　Tempo不是Fate,她的职责里没有全知，Tempo亦不是sune,，她的职责里也没有全能。
　　感受到欧西里斯的魔法共鸣是三天前的事，艾科觉得对方大概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欧西里斯是从最开始就一直在反对他的计划的人，还好在最初的命运里，这个碍事的混圌蛋死的比自己早。
　　那家伙的死因基本等同于自杀，作为一个能够轻易毁灭一座全副武装的高现代化军事要塞的觋，让那种级别的军队全军覆没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史书上胡扯的殉国不如改成殉情更切合实际。
　　如果在最初的命运里，自己选择了和那家伙相同的道路，结局是不是会有所改变呢。
　　——不，不会有任何改变。
　　每一次轮回都带着前一周目的记忆的欧西里斯，亲眼目睹了无数次阿玛蓓嘉的死亡，现在恐怕早已对不断玩弄命运的自己恨之入骨了吧。
　　话说回来，自己的行为和把已经死去无数次的他从坟墓里拖出来无数次鞭尸没什么区别。
　　现在他会不会为那时候一瞬间的心软放过了濒死的自己而后悔呢。
　　带着这样恶毒的想法，艾科继续寻找欧西里斯的身影。

　　欧西里斯·格里芬·巴雷诺，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来自欧洲的留学生罗兰加洛斯·格里芬，外表与欧西里斯无异，就连性格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嚣张轻浮。
　　罗兰加洛斯的大学在宁可的高中对面，他偶尔会到高中附近转转，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呀，格里芬学长。”
　　黄圌泉走上去拍了拍刚刚点燃一支烟的罗兰加洛斯，对方蛇一样的血红色竖瞳盯着病弱苍白的学弟，沉默半晌才开口　“黄圌泉？”
　　罗兰加洛斯的汉语发音简直糟糕透顶，还好语法是强项，勉强能用一个个别扭的音节组成完整的句子。
　　“上一次的油画展学长去看过了吗？在展厅北部有部非常棒的作品。”
　　“你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是感兴趣啊。”
　　万宝路冰蓝细长的白色烟身缓慢燃烧着火星，清凉的薄荷味随着滤嘴里爆珠的破裂在口腔蔓延。
　　把黄圌泉眼中绝美的艺术评价为“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年轻男人最终还是掐灭香烟，乖乖跟着学弟去了画展。
　　罗兰加洛斯并不怎么喜欢画——尤其是肖像画，画面上的男性或女性大多带着或高傲或矜持的神色，任由画师将他们最惊艳的瞬间定格在小小的画框中。
　　那空洞的美德和瞬间的捕捉，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囚禁的意味。
　　“你说的那一幅在哪里？”
　　“马上就能看到了。”
　　无论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黄圌泉难得露出几乎可以称为狂喜的神情，这让罗兰加洛斯有些意外。
　　“就在那里。”
　　黄圌泉兴奋地指着正对面墙上的画，轻度近视但又懒得矫正的罗兰加洛斯在这个距离中看不清画面上的内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红黑相映。
　　然而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站在画前的观赏者。
　　穿着样式朴素的黑色风衣，骨架纤细，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背对着他，明明素昧平生，这个背影却如此熟悉。
　　罗兰加洛斯在原地愣了一瞬，揉揉眼睛心想大概是近视的原因产生了什么错觉。
　　少年转身，向他微微莞尔。
　　极致的温柔，极致的美艳，极致的冷酷无情。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一双冰冷的手拥进某个单薄的肩膀，还未来得及感受对方的体温，闪着寒光的刀锋掠起凌厉的风擦过颈项。
　　“学长——”
　　耳畔传来黄圌泉惊慌的呼叫，罗兰加洛斯在刀刃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触发了身上的护身法阵，印于颈部白圌皙皮肤上小小的魔法符文化为一团金红色的火焰，燃烧成晶莹的尘埃。
　　“没想到碍事的东西也在这里，我本来今天不想一起杀掉两个熟人来着。”
　　黑色风衣的陌生少年向黄圌泉的方向随手掷出“雷闪之巴尔”，短小的匕圌首分裂成数不清的晶蓝色闪电，闪烁着刺眼的晶蓝色火花。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退后！！！”
　　罗兰加洛斯划破手指，溢出的鲜血浮空形成魔法阵的形象，最终化为七十二层金红色盾牌挡在早已目瞪口呆的黄圌泉身前。
　　看似细小的闪电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穿透了七十二层护盾，在距离黄圌泉胸腔一厘米的地方停住并分散成晶蓝色的蝶，消失在空气之中。
　　“你也是……巫师？”
　　罗兰加洛斯原以为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异类，出生脑子里便塞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咒文，以及只要咏唱出咒语就可以让它所歌颂的内容具象化的力量。
　　他把自己以及可能存在的和自己拥有相同力量的一类人，称为“巫师”。
　　笼统而毫无美圌感可言，随便到魔幻小说用烂了的概念。
　　“原来你把我们称作‘巫师’呀，兄长大人，不过我们大概是不同类型的‘巫师’呢。”
　　年幼的时候欧西里斯曾教艾科护盾的魔法，但是艾科不曾教过欧西里斯任何用来直接屠圌杀的咒文。
　　因为作为不司职战斗的觋，欧西里斯的战斗能力已经到了连魔女都无法与之匹敌的程度了。
　　罗兰加洛斯微微蹙眉，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连招呼都没打就对自己拔剑相向的弟弟。
　　“你是谁？我们从没见过面，我也不记得曾经招惹过你这样的家伙，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更别提什么表亲了。”
　　少年盯着他勾起唇角，摘下假发和美瞳，丢弃在地上。
　　每一缕都像淬过黄金的短发，蛇一样的血红色竖瞳，连以美貌著称的女神苏涅都会嫉妒到发狂的容貌，此时变成复数。
　　与普通人相爱的司祭“灵魂”，诞下拥有魔女之眼的美貌双子。
　　“这样的话如何呢？”
　　“鲁……诺？！”
　　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陌生名字脱口而出。
　　“呀，连本名都想起来了，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我还是更青睐兄长大人叫我艾科。”几乎与艾科身高等长的巨剑“破灭之阿加雷斯”聚合了耀眼的晶蓝色光芒，身形消瘦的少年轻而易举地提起魔法幻化出的剑，“可惜仙境里只能有一个爱丽丝。”
　　“……她从未想过要成为你的‘爱丽丝’。”
　　罗兰加洛斯——或者是说因为刚才的冲击稍稍回复了一点最初的命运里的记忆的欧西里斯说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意义的话语，本能地启动空间魔法。“在这里大摇大摆地使用魔法，你是想让全世界人看我们的现场直播吗？”
　　“放心，现在全世界能动的人只有三个，你，我，还有那边那位。”
　　“你就那么想继续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啊啊兄长大人看来你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啊。”
　　“……切，无聊。”
　　浮空的魔法阵招来两把造型奇特，缠绕金红色光芒的曲柄骨剑，带着杀伐之气的金红与腐朽的惨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罗兰加洛斯——欧西里斯招来的神器独有的效果使虚幻的金红色铁线莲花瓣在空中飞扬。
　　“余将亲吻女神的指骨，以鲜血浇灌背叛之花，恳求女神借与余裁剪敌人的剑与弓——撕裂愚者的伪装。”
　　“铁线莲之骨”，是身为觋的欧西里斯在最初的命运里为了打败自己，通过献祭一部分生命的高阶魔法召唤出来的神器。
　　与自己幻化出的魔法武器不同，向死亡女神借来的神器是“具象化的灾难”。
　　“兄长大人知道手中的神器的附加效果是什么吗？果然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呀。”
　　“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混账。”
　　虚实刀剑的激烈碰撞擦出晶蓝混合金红的火花，提着巨刃的弟弟，以及双手持剑的兄长，环绕在他们身旁的是幻化出来的蝴蝶和花瓣。
　　黄圌泉站在战场远处，面无表情地欣赏着手足相残的一幕，不复刚才的惊恐和懦弱。